“但花家不能大喜——”
“我自然知道——”
“你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花家小姐大喜之后第三日——一定得死——”
石千耀猛的睁开眼睛。
桌上油灯未灭,两只小虫围着灯光打转。
石千耀伸手摸摸额头,一头的汗。刚才那是甚么?幻觉?做梦?他下意识的想推醒身边的婢女,却发现床榻空空。
花椰不在?
石千耀有些着急,他下床,想看看那婢女是不是睡在外厢房。
撩开帘子,却先看到一双腿在摇晃。
石千耀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不能!花椰怎能突然上吊自杀?不能!他还没有享受够她的体温!顺着她的腿抬眼向上望去——
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粉面桃腮,双眉入鬓,腮下两棵小痣。
原先应是个美女,现在却睚眦尽裂,嘴唇胀紫,长长的舌头吐出口外。
但,不是那身材修长的花椰。
不知是惊亦是恐怖。可是,他心中却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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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千耀突然惊醒。伸手摸摸额头,一头的汗。刚才那是甚么?幻觉?做梦?他下意识的想推醒身边的婢女,却发现床榻空空。
花椰不在?他突然心脏似乎被人揪紧。这又是另一个梦,还是刚才那梦向自己演示的,是事实?
他趁着月光跳下床,大步走到外厢房,一拉开门帘,就看到她——那个与自己同床三日的婢女,身着长衣,侧坐在外厢房的床上,怔怔发呆。
看到她没事,石千躍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恼火:“谁准你离开的?”
那婢女抬起头,目光在夜中清淡如水,令人发冷:“奴婢……梦到大少爷……”
“梦到我,我不是就在这里吗?”石千躍很不耐烦,“回来睡觉!”
花椰微微摇头,终于还是下了床,由石千躍拉着,回到了里屋,褪去衣衫,滑进被子。石千耀揽她的腰,轻声道:“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一个女孩上吊自杀,我以为是你……你知道我有多紧张吗?”
那婢女不答话,石千躍自己也有些好笑。也许是因为夜深了,人难免会产生孤独感,也许是因为刚刚做了噩梦的关系,心里还有些恐慌,他居然会对一个下女如此柔声细气的说着情话。转身要睡,那婢女却突然转过身来,环臂抱住了他。
这是这婢女头一次主动对他温柔。她是知道他的不安,所以才想安慰他吧。
石千躍的心中,对这个婢女似乎产生了一些有别于下体冲动的其它感觉,那贴在身上的柔软,令石千躍突然有些想哭。他轻轻伸手握住她的手背,过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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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
次日起来,该去花家下聘了,石千躍在房中最后亲了亲花椰,便出门和老仆石贵一起到大夫人程氏的房间。进门见了夫人,却见娘一脸沉闷,摸着他的手嘱咐着他要有礼、要谦虚等等注意事项,不似儿子要去订亲,却似要去战场一般,末了,一声长叹。石千躍不大明白何以娘亲会如此严肃,但时间紧迫,来不及详问就急忙上路了。走到门口,石贵追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大伞:“大夫人叫大少爷带着,说看天色不大好,可能会下雨。”石千躍接过,夹在腋下,出门骑马便行。
这个时代的城廓是很大的。自城东到城西要走大约一个多时辰,有大队人跟着就更慢了。九月初的天很不稳定,早上出门时看还有阳光,走着走着天色就变了,丝丝的雨滴慢慢落成豆大的雨点。石千躍急命佣人们抬着东西躲到一个茶坊里,大家坐下了休息,喝着茶,吃着果子,一边看着天。
花椰没资格坐,尤其是一房子却是男人的时候,她只站在石千躍身后。她的心思不在天色上,她完全被茶坊中一个男人吸引住了。
那个男人,唇红齿白,秀眉斜飞,细长的双目似笑非笑,乍一看似乎二十岁上下,仔细看他的眼,那双深邃幽暗的双瞳似乎已经至少三十岁年纪,但他看到花椰时微微的一笑,那清澈的笑容又似乎一个未成年的孩童。他一身白衣,领口袖口却用红缎锁了边,身上针线也是红线所纹,白衣红绣,又干净的一丝不染,在这阴暗的天气里,扎眼令人不敢逼视。
但花椰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几乎无法转移视线,她甚至听得到心脏的跳动。无论是花家大少爷花隐寒也好,或者石家大少爷石千躍也好,无论靠的多近,他们的相貌在花椰的心里都是模糊一片,唯独这个男子,如同水墨山水里突然出现的一抹重彩,如此清晰,如此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