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飞扬给前来参加艺考培训的学生们上完考前辅导的乐理课后,又回答了学生的几个问题后,就匆匆出了江城大学音乐学院三零六教室。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唐飞扬一岁半的小女儿唐糖这会精力肯定还很旺盛,没见到他没听到他给她弹钢琴唱歌哄她睡觉,唐糖根本不会乖乖睡觉。想起家里娇憨可爱的女儿还有温柔贤惠的妻子,唐飞扬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微笑容,脚下步伐也快了很多。
出了音乐学院的h0u'me:n,唐飞扬奇怪这边的路灯怎么忽然坏了,但他并没有多想,这条路他天天走,轻车熟路,只是今天他倒了大霉,摸黑前行时忽然一脚踩空,然后一头栽了下去,失去意识前,唐飞扬只说了两个字——“井盖”。
恢复意识的时候,唐飞扬只觉得周围一片漆黑,在孤独寂寞中呆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陪伴他的除了对家人的深切思念外,萦绕身边的唯有他最热爱的音乐,才不至于让他精神崩溃。
直到有一天,他被一阵巨大的引力牵引到其他的地方,发现主场存在着一个残弱的灵魂,不过对手比较弱,还有轻生解脱的念头。唐飞扬便和他进行沟通和交流,了解现在的处境和底细。
原来他的灵魂穿越到了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里,这身体的主人叫秦放歌,是个来燕京参加艺考的十八岁学生,父母都是江城第九中学的教师,六岁的时候,他就在音乐教师母亲的指导下修炼童子功,主修声乐副修钢琴。他现在所报考的,是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华夏音乐学院,梦想是成为举世瞩目的歌唱家。
可在马上就要艺考之前,他却因为训练过度,又没留意气温的剧烈变化,感冒加高烧,独自去医院途中又被人摸了钱包和手机,又累又饿又病的他最后只得徒步回租住的地下室。
本来秦放歌就觉得考取华夏音乐学院的把握不大,要知道,前来报考华音的集中了全国所有的精英,他在西南省获得那点歌唱比赛的成绩根本拿不出手,就算是西南省第一,考上华音也只有一半的概率。
即便从小被老师评为很有天赋,可走到这里的学生,哪个没这样的经历,哪个不是所谓的天才。更让他觉得绝望的是,他家庭经济条件不算好,能请到华音的老师只是讲师而已,每堂课时费五百。华音知名教授们的课时费更贵,最起码也要一千五两千,明显有教授的教导考取音乐学院的希望更大。
毕竟声乐系只录取十四名男生,即便成绩相同,优先录取的大都是教授的学生,更别说不时有种种黑幕的传闻透露出来。
再加上闹了这样一档子事情出来,秦放歌嗓子沙哑高烧不退不说,还把身份证给弄丢了,根本进不去考场。从小娇生惯养顺风顺水的他没受过什么挫折,可这回独自进京,半年来冰冷残酷的现实让他原有的那点骄傲荡然无存,情绪更是跌落到最低谷。
他最害怕的面对的,还是从小对他寄予厚望,并严格要求,望子成龙的母亲宁秀佩,她可以说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当初又是他一意孤行,不愿意考西南音乐学院,而要来报考华夏音乐学院。
万念俱灰下,压力山大的秦放歌选择了逃避,白白便宜了唐飞扬这个外来者。
对经历了不知道多年孤独寂寞的唐飞扬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事,能真实的活着,能呼吸空气,甚至能和人说话,就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
当然,唐飞扬能顺利接受这具身体和记忆也是有代价的,比如诚心实意地承诺,帮他孝敬父母,考入华夏音乐学院。他还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能够实现他和母亲一直以来的梦想,成为举世闻名的歌唱家,让秦放歌这个名字成为传奇。
这番精神上的争斗与交流消耗了这具身体几乎全部的精力,他头晕眼花,肚子更被饿得不行,挣扎着起身,摸索着开了灯。
这是一间大概六七平方的屋子,典型的京城地下室单间,除了一张床外,剩下的空间已经不多。床边有张木桌,上面有台笔记本电脑,旁边有台cd机,一些cd,以及好些关于音乐考试的书籍。床头的墙上挂着一把古典吉他,此外屋子里还有一些生活用具比如脸盆毛巾衣服之类的。
唐飞扬现在相当冷静,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给他家里打电话,让他们马上去补办临时身份证,或者找学校派出所开具相关证明,然后乘飞机送过来,要不然,这次艺考肯定完蛋。
秦放歌之前放不下面子,觉得无颜面对父母,唐飞扬可不在乎这个,既然已经答应了他要考进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那就说到做到,最起码,也要尽全力而为。可要是连考场都进不去的话,一切都免谈。
也亏得是两人交流过,接收了他的全部记忆,要不然,照目前这形势来看,很有可能病死或者是饿死在这,那就太悲催了。
他记起一起住这边地下室的,有个同样报考华夏音乐学院的女生,还是他西南省的老乡,名字叫肖雨然,两人关系还不错。也许可以找她借个电话,再顺便借点钱或者讨顿饭吃啥的,面子是很重要,但总不能为了面子,被活活饿死不是。
他正准备行动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急促地敲门声,他心中一动,来得太及时了,简直雪中送炭啊!
他去开了门,还没来得及把她看个仔细,这个穿着红色羽绒服,圆脸大眼睛小嘴巴的姑娘就风风火火地说,“秦放歌你在屋里啊,今天下午看你没有去琴房练琴,过来找你不在,打你电话没人接,最后还关机了。刚才我还敲你好几次门也没人开,我都以为你失踪了,差点报警!”
“谢谢!今天感冒发烧了……”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沙哑的。
这姑娘说话像放机关枪一样,“那你去医院看了没有,后天就要考试了,也不小心点。看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紧啊?”
他只能报以苦笑,“去医院的时候钱包手机都被偷了,现在身无分文,能不能借你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
“啊!”肖雨然很惊讶,然后又恍然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麻利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那你还没吃饭?我屋子里还有水果我去拿来,你先垫垫肚子,然后我们再去医院。”
说完她就马上转身回她自己屋子去拿水果,她的手机也是红色的,他解屏后,看见现在的时间是2014年2月19日23:35。
好在他还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很快接通,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秦放歌的母亲宁秀佩,没有任何理由,他顿时就有种发自心底,热泪盈眶的感觉,好像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稍稍平息心境,用沙哑的声音简单解释了一下现在的处境。
宁秀佩很快挂了电话然后给他打过来,她一改常态,非但没有责备他,语气反而变得更加温柔。安慰他不要焦急考试的事情,要他一定要去医院看病,还说她现在就订机票,明天帮他办理好临时身份证之后就飞过来。末了,她还一直责备自己,说是没能在这重要的时刻陪在他身边。
母爱的伟大,加这身体的本能,让他很容易就接受了现在的身份,本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肖雨然很快就拿了水果过来,将两个洗过的苹果放在桌上后,就跳到他跟前,踮起脚尖,伸出冰凉的小手去摸他的额头,然后轻声叫了出来,“哎呀!真的好烫!起码有三十九四十度,一定要去医院才行。”
电话那边的宁秀佩听到她的声音,就叫他把电话给她,想亲自对她表示感谢,他也就把电话递给她,“我妈跟你说几句,谢谢你。”
肖雨然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接了电话,“阿姨好……都是老乡嘛,出门在外是该相互帮助,你明天过来打我电话就好,嗯,我保证看好他……”
他也没客气,肚子饿得慌就拿起苹果啃起来,然后乘机仔细打量她。她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皮肤相当不错,白里透红,圆脸蛋上有点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细小的酒窝,虽然算不得特别漂亮,但给人的感觉却异常甜美可爱。
“阿姨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可要听我的话!走,现在就去医院。”肖雨然收了手机,看他一眨眼功夫就消灭掉了两个苹果,忍着笑,狐假虎威地说。
“我觉得先吃点东西要紧,吃了两个苹果非但没有饱反而更饿了。”感冒发烧他没指望短时间就好起来,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这时候还记得吃……”肖雨然睁大眼睛,不过想着他这一米八五身高,八十多公斤的体格,平时吃饭就是海量,这又饿了两顿,没这样的反应反倒是怪事。
她很活泼话也多,“走吧,现在医院黑得很,我还得再取点钱才行,你银行卡也掉了吗?”
他点头,“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我们是朋友,你再说这些我就不理你了。”肖雨然挥舞着小拳头,张牙舞爪地威胁他。
他也就不再矫情,和她说起吃的话题来,他的要求也很简单,距离要近,量要多,还要便宜。肖雨然对此相当了解,好歹在燕京呆了半年时间,别的地方不敢说,华夏音乐学院附近好吃的点她都吃遍了。
他的嗓子沙哑,肖雨然就要他少说话,她自己就活跃气氛,她再没提什么考试的事情,看来是不想在这上面打击他的信心。然后就带他去吃馄饨,饿疯了的他直接要了四碗,看他吃得那么欢,肖雨然感觉有点饿,也叫了一碗,但她吃不下太多,分了一半给他,居然都被他给消灭了。好在她已经见怪不怪,最后当然是肖雨然付的钱。
注意到馄饨老板看他像小白脸的眼神,他在心底自嘲都成吃软饭的了,不过还真别说,秦放歌这具臭皮囊还真有这资本,高大英俊,实在混不下去当鸭子都行。这是遗传自他老爸,体育教师秦华凯的优秀基因,当初他还想把秦放歌培养成运动员,可惜即便他会武术,当初曾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可在家里地位地低下,远远比不过宁秀佩,吵架也吵不过,秦放歌最终还是跟随母亲的意愿,主学音乐,强身健体自然也不能落下。
吃饱了的他顿时感觉恢复了全部活力,马上就反悔,说去药店买点退烧感冒药吃了就好,医院神马的就不用去了。
可肖雨然死活不肯,硬拖着他往医院那边走,可她原本并不算娇小的身子比起秦放歌这人高马大的家伙来实在差得太多,即便他现在生病也拉不动他。她便祭出绝招威胁他说,“你要不去我马上就给你爸妈打电话。明天阿姨来了我还要当面告状,让她好好收拾你。”
看她打小报告都能够如此理直气壮,他只得苦笑答应下来。然而肖雨然怕他再度反悔,一直拖着他的手不肯松开,还说她既然答应了他的父母好好照顾他,就要说到做到。
肖雨然还怕自己一个人照看不过来,便打电话给另外一个老乡,也是来自西南省的“北漂”陈瑜珊。她是西南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的是通俗音乐,毕业就失业,然后就怀揣着梦想到燕京来,和他们住的是同一栋楼的地下室,现在酒吧当驻唱歌手。
说起来,几个人都该算是师出同门,虽然老师不是同一个,但他们都在西南音乐学院教书。陈瑜珊年纪最大,又是已经出身社会的人,对这边又熟,她就当仁不让地当起了大姐头的角色,平时对两个师弟师妹非常照顾。
接到肖雨然的电话时,陈瑜珊还在酒吧唱歌,听说秦放歌出了事,她也就不准备唱下去了,直接跟老板说了声就赶了回来。因为一直以来秦放歌的身体都是顶呱呱的,她只能猜测他是考试心理压力太大。
他本意是不想麻烦别人的,没曾料到反而拖累更多人,可这也让他异常感动,有这样的朋友,是秦放歌这小子的幸运!
肖雨然却不以为意,对他还不肯放松警惕,先拖着他去附近的自动提款机取钱,顺便在那等陈瑜珊。
陈瑜珊很快就赶了过来,她个子和肖雨然差不多,瓜子脸,眼睛不大但很明亮,化了浓妆,感觉是要比肖雨然漂亮点,但也漂亮得不多。她外面裹着件绿色大军衣,在这雪化的寒冷日子里,倒是相当实用的。
眼尖的他还看见了她下面穿着袜子,想必在上台的时候会是短裙长袜的风格。他没有失礼,连忙对她表示感谢,说耽误她的事业了。
陈瑜珊很是豪气,挥挥手,用有些沙哑的嗓子说道,“我那叫什么事业!瞧你这嗓子,怎么不好好保护,都跟我一样了。去医院后,得让医生拿点保护嗓子的药。”
打的到医院,挂诊后应对的方法无非就是吃退烧药外加输液,嗓子也得用药。虽然发烧到38度半,但在医生看来没什么大不了,他身体这么壮实的,住院都不用,找个地方坐下来输完液就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就好了。这也符合他的意思,他可不想也不能在医院多呆。
两个女孩子也商量好了,陈瑜珊负责看住秦放歌,不让他临阵脱逃。她精神很好,充分担当起知心大姐姐的角色,竭心尽力地照顾他,对即将到来的艺考,她的选择和肖雨然如出一辙,根本没有提,只让他好好休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精力旺盛,兜里有钱的肖雨然则跑来跑去缴费拿药打开水侍候他吃药,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