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乔看着不知名的草,想着。
她所撑的这把伞是盛屿帮她选的,颜色让人想起六月的傍晚。他说,伞这种东西,是永远都不会脏的,因为有雨水洗着。说到雨,据说今天是最后一个雨天,往后的两天高考,都是晴。
“在想什么?”
池乔微侧过头,看见陈续靠在墙边,目光锁在她身上,他眼下一片青黑,没穿附中的校服,只草草套了一件黑T恤。
池乔抬手看表,再有十几分钟附中才下晚自习。
“你怎么不在学校?”池乔明知故问。她早听说了陈续被附中开除的消息。
“不念了。”他从口袋里拿烟,烟是池乔之前抽的牌子。那天见过她之后,陈续开始学着抽烟。“抽吗?”
“我戒了。”
会叫什么名字。
池乔看着不知名的草,想着。
她所撑的这把伞是盛屿帮她选的,颜色让人想起六月的傍晚。他说,伞这种东西,是永远都不会脏的,因为有雨水洗着。说到雨,据说今天是最后一个雨天,往后的两天高考,都是晴。
“在想什么?”
池乔微侧过头,看见陈续靠在墙边,目光锁在她身上,他眼下一片青黑,没穿附中的校服,只草草套了一件黑T恤。
池乔抬手看表,再有十几分钟附中才下晚自习。
“你怎么不在学校?”池乔明知故问。她早听说了陈续被附中开除的消息。
“不念了。”他从口袋里拿烟,烟是池乔之前抽的牌子。那天见过她之后,陈续开始学着抽烟。“抽吗?”
“我戒了。”
陈续笑笑,用左手点上烟。他右手垂在身侧,手腕上缠着纱布,泅出一点红。
“我听别人说你把芯片取了。真的?”
“真的。”他向她抬起手腕,“要看吗,口子还没愈合。”
“为什么把芯片取出来?”这里连买包纸巾都要扫描芯片。如果把芯片取出来,就等于丢掉生活,从此只能不断藏匿,躲避政府的追捕。
“不取出来,难道进白色监狱?”他把烟掐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们都以为我绩点变低是因为章陆那帮家伙拍的片子被传开了。只有我知道是因为你。”
他弯了弯嘴,似是想笑,声音低哑地说:“池乔,我满脑子都是你。连做梦都是你在我下面叫。”池乔仔细看他,才觉得他的面容像金属氧化一样,变得暗淡。也许他原本的颜色应该银亮如月。
“别人都说你跑远了。”池乔顿了顿,“和别的取掉芯片的人一起。”
“原本是要走了的。但我想带上你一起。与其活在这种制度下面,不如逃走。”▽ΓΟUΓΟUщù。ΟΓɡ▼
“我不逃。我留在这。”盛屿在这,她不走。
陈续把手里夹着的烟头扔到水里,看着烟头在水涡里打转。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陈续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条,塞到池乔的手里。“你不明白这个制度,等你明白过来,后悔了,就到纸条上的地方找我。我等你。”
远方传来警笛的声音。
“走了。”陈续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巷子。黑暗吞没了他。
池乔草草看过了纸条上的地址,便撕碎了,白亮的碎纸落入水中迅速变灰。她蹲下来,继续看那生着黑紫浆果的植物
“在看什么?”
池乔微仰起头冲来人笑道:“在看一棵好怪的植物。”
盛屿唔了一声,蹲下身,和她一起看着那株花草。它是红色的茎蔓,结着累累的浆果,顶上生有细碎的白花。
“你知道它的名字?”她看着他温温然的侧脸问。池乔尤其喜欢盛屿鼻子那一块的线条。
“不知道。但我很愿意你蹲在一起看它。”盛屿微笑着说,眼神清明。
池乔低下头抿唇笑笑,把头发捋到耳后。
接他们的车来了,盛屿拉池乔起来,回去的一路上,手就没松。
“明天学校给你发毕业证?”他问。
池乔点头,换上拖鞋,这几天盛屿一直帮着她,总算把绩点提到可以拿毕业证了。
“拿到以后呢?有什么打算吗?”
“大概是去做服务生吧,或者去流水线上。”她的绩点只能做这些事。
“这都不是你想做的,你想做什么?”
“想和你在一起。”
盛屿轻声笑笑,将她拉至身边,“说真的。你想做什么?”
池乔头抵在他肩上,半闭着眼想了一会,才说:“想画漫画。”
盛屿回想了一下池乔给他看过的漫画,“应该不是面向青少年的漫画吧。”
池乔红着脸嗯了一声,又去捂他微弯的嘴,“你不准笑我。”
“不笑你,有想做的事情很好,我帮你。”他弯着眉眼,刻意顿了顿,“而且你画得确实不错。我说情节。”
池乔禁不住他说,只从他怀里起来,借着洗澡的说辞走了。洗澡的时候,她想着以后的生活,轻轻笑着。
翌日。盛屿高考。池乔毕业。
池乔拿着毕业证书走出灰暗的教学楼,发现今天是一个值得伸懒腰的好天气。天气预报说以后都会是好天气。
天气预报说得挺准。高考结束那天,天气依旧很好,池乔和盛屿在阳台上看这座城市六月的傍晚,她穿着白背心,浅棕的及膝裙,手里捏着一根有些化了的雪糕。身边的盛屿是白T恤,他身上有很浅的沐浴乳的气味。
池乔嘬了一口雪糕的尾端。
晚上,他问她要不要听音乐。
她说好,听什么?
“落日飞车。”
“换个别的。”她不知道落日飞车是什么。
盛屿最后放了一首法语歌,也许不是法语,池乔不懂那些。
卧室的灯关了。窗帘外是昏昏欲睡的光。他在她身后,拥住她,用吻劈开她的心脏。
她听见断裂的声音,不是她的胫骨,是夏季相互顶撞的木质地板。狭长的日光灯仿佛被海水包裹吞没,她感觉到微咸的汗水。
歌在继续,他们按着旋律来,漫天的红与黑向她涌去。如果微红的膝盖下不是床单,而是玻璃渣,她也愿意做下去。
池乔的声音像一条极细的红线。她一遍遍把唇贴在盛屿隐着欢愉的眉目上。
最后,他吻她光裸的背,池乔把脸埋在枕头下面,喘息着,轻轻对他说:“刚才感觉要死了。”
他笑了笑,说:“不会的,你一直在我手心里呢。”
她抬头看他,黑夜里,盛屿注视池乔的眼睛是启明。
这夜晚上,池乔睡在他身边,半夜醒来,看着天花板的她突然很想喝冰可乐。盛屿睡眠一向浅,他醒了,哑声问她怎么了。
“突然想喝冰可乐。”
盛屿揉了揉眼,光着上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打开给她。
可乐打开的那一瞬间发出的“嘶”的声音,池乔后半生都记着。
再过了几天,盛屿的高考成绩出来,和池乔想的一样,考B大没问题。这天还发生了一件事,严格来说,这件事是出在章陆身上。
池乔听职高的同学说,章陆进去了。
“假的吧?章陆不是有人脉?”池乔问。
“但他心里好像出了点毛病。”
“他一向没心没肺的,要有毛病早反应出来了。”
“我们也觉得章陆没什么问题,他自己还去查了芯片,他以为是芯片出错了。但政府的人说,芯片没错。他能怎么样,只能进去了。”
池乔低声唔了一下。她忽然想起那天陈续对她说,她不懂绩点这个制度。
“会不会芯片没出错,章陆也没错,但这个社会出错了?”她压低声音问。
“什么意思?”
“没什么。”池乔仓促挂了电话,她为自己刚刚起的念头而感到全身发寒。
晚上,盛屿做晚饭,池乔在他旁边打下手,窗外的夕阳投在墙壁上的光有着油画的质感。
池乔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打开。
“是什么?”盛屿问。
“绩点短信。”
“可是是你绩点提上去了。”
池乔点头,打开短信。
短信上是她绩点降低的消息。从3.1降到2.9。没有人给她打低分,程序上显示,是她心理指数变低了,影响到绩点。
可她最近一直很好。
凌晨,池乔的绩点又降了。
盛屿拿着她的手机看了良久,凝着眉目,“也许是芯片出错了。明天带你去检查一下。”他把语气尽量放得轻松。
池乔向他伸出发冷的手,盛屿扣住她,十指相扣,扣紧。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嗯。”
检察员说芯片没出错,池乔看着他翕动的薄薄的嘴唇,心里发厌。她转头去看窗外,窗外天色沉沉的,又要下雨了。
池乔觉得自己在不断下沉。
盛屿握住她的手。他掌心炙热。
他带她回家。
外面的雨劈劈啪啪打在窗上,池乔托腮看着外面模糊的光景。盛屿倒了一杯温水给她,他手心有两粒白色的药。
“吃药会好一点。应该能帮你把绩点提上去。”他温声说,“副作用很小。”
“是你之前一直吃的那种?”
“嗯。”
她听盛屿的话,把药吃了。
“盛屿。”
“嗯?”
“我小时候,听到过一段荒唐的流言。”
“什么流言?”盛屿喝了一口水。
“我听说,有些人,一生下来就被钉死了。”池乔垂目笑了两声,笑容干瘪,“底层人的孩子,生下来就被植入了设计好的芯片,就等着他们长大,降低他们的绩点,把他们送进白色监狱。他们说,这是为了尽早消灭害虫。”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睛像冬日的湖泊。
“你说的流言,我也听到过。”盛屿扶起她低垂的脸,“池乔,你以为你是被钉死的那一类吗?”
池乔的嘴唇颤着,说:“是。”她的父亲有过前科,母亲在十六岁时就生下了她。
“不要乱想。看吃完药的反应再说。”盛屿摸摸她下弯的嘴角。
“池乔?”
“嗯。”
“你去哪里,我都陪着。”
“就算去白色监狱?”
盛屿点头,“那也陪着。”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那套音响边,“听歌好吗?”
“听什么?”
盛屿想了想,”落日飞车的。”
池乔皱皱鼻子,“听上去感觉像QQ飞车一样,听中岛美嘉的吧。”
“听哪首?”
“曾经我也想一了百了。”
盛屿转头看她一眼,他按了播放,然后把池乔抱在怀里。
他一定要让池乔可以在阳光下生活。
下章明后天更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