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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椰住了两天如家,此时的她正站在如家的纯白纱帘后,手中持着新买的手机。

    “秦小姐,我们已经按照您的要求给您筛选出租房的位置,现在方便来看看吗?”听筒里传来地产经纪的笑声询问。

    “好的。”这家地产公司效率出奇的高,她昨天才丢的号码,今天就打来约看房子了。

    雪椰根据地产经纪人传来的短信,在如家楼下找到了那辆来接她看房的纯黑Mulsanne。不过,现在做地产的这么挣钱啊?租房客看个房都派这种级别的豪车接送了?

    她忒自坐在小牛皮的豪车后座中,司机副座坐着个笑眯眯的地产经纪,他长得很显小,一说话嘴巴旁的酒窝就特别明显。“……不知道秦小姐的头发是在哪里做的啊?真的很漂亮呢!非常适合您哦!”那小经纪人没话找话,态度很是热络。

    “自己剪的。”雪椰笑笑,没好意思让他自说自话。

    “哇!”那经纪人回头又打量了下雪椰,夸张无比的笑了。“秦小姐是小仙女吗?不止人漂亮的不行,还有双这么巧的巧手,您这样别的女孩还有活路走吗?”

    他一句话说得雪椰楞了一下——到底是地产经纪人,随便句话都能奉承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地步。

    “真的真的啦!现在像您这么貌美还持家的女孩子不多见啦!比如我女朋友吧!随便做个头发都要几大千的,您看看我,每天得跑多少业务才够她挥霍无度啊!”虽然嘴巴里是在贬低女朋友,但小经纪人表情却还是那样甜蜜蜜的。

    “虽然有点唐突,不过呢!像秦小姐这么漂亮温柔的女孩子,恐怕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男朋友肯定也是不摘星星的!”小经纪人继续说道,他的隔壁肘里夹着个白色的平板,雪椰眼角余光瞥见他时不时拿到手里,发送什么信息出去后又夹回腋下。“您说我说的是不是呢?”

    雪椰笑笑没回答。

    他全程都在吸引雪椰的注意力,车辆也行驶的非常安静平稳。等到车辆停了下来后,雪椰才意识到这一路净陪着他闲聊了,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到底到了哪里。

    雪椰从后座开车门。“我来开我来开!”那小经纪人连跑带跳的冲了下来,赶在雪椰开门前帮她开了后车门。还抬手拦在车顶棚,十分细心和狗腿。

    她心中飘过一丝异样,躬着身子下车后。目光下意识朝周边打量去,忽然她神色一肃,停止了四处环顾。

    这是座普通的中档小区,大门敞开,岗亭里站着个穿了身保安装的男人,正对来往的行人车辆巡视。

    小区从外观来看可以瞧出不是新楼盘,隐在扶疏的梧桐树后是数栋白红相间的林立小高层,毛估估都在二三十层之间。

    大门前是一个汉白玉喷水池,两头一比十比例的纯白小象做卷鼻喷水状。而潺潺清水就是从那鼻孔撒到半米深的池子中的,敲冰碎玉之声不绝于耳。

    这里——虽然她已经多年没踏足过这个地方。就算周边很多建筑都变了,就算这里的马路拓宽了,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秦小姐,这边请!”小经纪人打断了她的思绪纷纷,想引着她往小区内走去。

    雪椰垂下了长睫,那浓密的羽翼停顿着。时不时又颤几颤,似是两扇小蝴蝶,安静停顿在那,欲飞不飞的。

    “秦小姐?请跟我来哦!”小经纪人笑着继续说道。

    雪椰轻‘嗯’了一声,缓慢跟了上去。这小经纪人异常的配合,也走的很慢。

    小经纪人在岗亭保安那里打了个招呼,雪椰微微侧过脸去。那保安是个大叔,看见雪椰就禁不住露出笑容来。“是秦小姐吗?您回来啦?”虽然好几年不见,但像秦小姐这种长相的女孩,他可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即使对方换了发型,人也消瘦了不少。

    “咦,你们认识哦?”小经纪人将平板抱在手中,笑眯眯的看了眼保安大叔,又将视线回到雪椰身上。

    雪椰冲保安大叔苍白的笑了笑,然后转身对小经纪人轻声说了句。“我有点不舒服,要不今天先不看房子了吧。”

    “那就赶紧去我们要看的房子里休息一下吧?现在您这样不舒服,强打着精神坐车不是更难受吗?”小经纪人弯下腰,情真意切的关切道,连脸颊边的小酒窝都不见了。

    雪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眸子更幽深了。仿佛里面有个无底漩涡,能引得人醉死其中。“你……”

    “秦小姐,快走吧!”小经纪人认真的打断了她。

    一句叹息从她泛白的唇边逸出,只得再度跟了上去。

    小经纪人约的房子就在小区左手边第二栋第二个楼梯口,两人站进了电梯后,他在雪椰的幽深目光中按下了十层。

    电梯的速度不快,就像雪椰的心情。缓慢而低沉,却也渐渐拔高。

    小经纪人引着脸色不是很好的雪椰步出电梯。这个小区的格局都不是大房型,小的五十坪左右,大的也就百坪。定位是刚结婚的小夫妻或者三口之家,价位也隶属中档。

    “您看,就是这间哦!”小经纪人推开了暗红色防盗门。这层共有三家,他选的是当中那户,五十坪左右的小套。

    “秦小姐,不用换鞋的!”小经纪人笑着阻止了雪椰在玄关扒开鞋柜的举动。

    这间小房子维持着原本的格局,一室一厅一卫还有间小小的厨房。

    木纹地板满铺了整个空间,入目就是一张布艺双人沙发,繁花点点。茶色的玻璃几被擦的一尘不染,黑色的遥控器斜插在布艺盒中,旁边摆着只浅蓝小猪陶瓷水杯。

    而正对着沙发的电视墙上,挂着台有点厚度的小电视,尺寸也不大。和现在越做越薄越做越大的电视不同,明显能看出它有些年份了。

    圆柱形的空调立在电视墙边,上面还搭着张浅黄蕾丝的布艺。

    沙发身后是个巨大的画框,等人身高。上面描绘的是个金发美人,她体态娇妍,穿着古罗马的米色短裙,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仿佛揉碎了太阳光,卷发垂至脚踝,双手交叠在心口做捧心状。

    粉红的小嘴微微张启,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似乎是十分阳光的一张美人像,但却不全是。这画像中的女人神态极为困惑,碧绿的眸子中,左边祥和无比,右边却似有火焰闪出。

    而她纤细的背后,左边长出了张白色羽翼,纤毛毕现到像是眨下眼它就会被展开——画看到这里隐喻着这女人是个天使,或许曾经是个天使?

    但她背部的右边延伸翅膀却突兀的变成纯黑,还在往下滴淌着黑绿的液体,一条锁链将她拦腰束起,那锁链的尽头是火红的一片虚空。

    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等身人像十分摄人心魄,虽然油彩稚嫩,但画里那种堕落向往被拯救的感觉却描绘的很准确。在画像的最下角,还留有画家的单字署名——椰   2012年7月。

    她的指尖不自禁的轻颤了颤。小经纪人已经走到了居室前,他按开了男女主人房的灯,又笑眯眯的朝她打招呼道。“秦小姐,请来看看这边。”

    雪椰游魂般的走到了居室中,里屋日光灯雪白,打在浅黄暗纹的墙纸上显出温柔的暖光。一张简欧的木纹大床在里居正中,席梦思床垫上没有铺床品。

    而另一侧的整面墙都是滑索衣柜,相同的简欧风格。雪椰轻轻推开了那扇衣柜移门,清雅的熏香从角落安静逸出。数条女性长短不一的连衣裙零落挂在其中,有一件,是嫣粉的斜肩小礼服。

    她突然颤栗了一下,探出小手似乎想摸,却克制的收了回去。眸前也渐浮起说不清意味的水色。

    “秦小姐怎么样?喜欢吗?”小经纪人笑着样了样平板。“要不要现在立即签租约?”

    雪椰沉寂的摇了摇头,小经纪人似乎吃了一惊,他没有想过她会直接拒绝。

    “不是很中意,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她的脸完全掩在阴影中,根本看不出神色。

    雪椰转身就走,小经纪人赶忙追上。“秦小姐!”

    她原本已经等在电梯口,见小经纪人追了上来,又改往电梯隔壁的安全通道走去。“秦小姐!”

    秦雪椰一步都不停顿,她扶着安全楼梯的扶手,原本还是走,到最后却变成了往下飞奔,速度疾到鬓发都飘了起来。

    她的心跳的好快,真的好快!那闷痛感几乎要逼炸了她。

    雪椰这一路狂奔,竟比小经纪人坐电梯还要先一步抵达一楼。她捉着手机往前跑,很快就出了一楼。

    原本柔柔的短发因为汗湿而黏了几丝在脸上,清澈的秋日阳光给她整个人打上了层幽冷的淡晕。她慌不择路的冲出了小区,连门口的保安和她打招呼都没有理。

    小经纪人从电梯口跑了出来,手里还捉着只平板。原本笑眯眯的脸色变得有些晦涩暗沉,与此同时,从小区某拐角阴暗处缓缓步出了欧邵峰。

    小经纪人脸色不怎么好,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冲欧邵峰轻摇了摇头,然后又羞愧的低下头去。

    欧邵峰仰起脸,淡淡的仰视了一眼十楼半开的窗户。“走吧。”他身后的小郭戳了戳小经纪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警告。

    小经纪人——其实是欧邵峰空降的新助理小姚,杨丽君雇来的那个。小郭虽然没有真的被解雇,但却被杨女士硬赛过来的小姚分了很多权柄。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人私下经常斗的跟乌眼鸡似的,但还要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不过要不是雪椰认识小郭,这假扮经纪人的活怎么也轮不到新来的小姚做。

    “你以为简单吗?”小郭用气音问道。

    “我没说简单啊!”小姚回以个口型,但眼看着欧邵峰自己步出小区上了车,两人赶紧跟了上去。

    **

    雪椰又在如家住了两天,最后在手机上找了间城中村公寓。

    老旧公寓没电梯也不高,拢共就七层。前台交钱就能入住,租一押一,按月结清。挑高的第一层是商铺,从二楼开始隔成了房间。

    搬家的那天雪椰一人坐着地铁抵达公寓,她自己将行李箱搬到三楼。走廊很暗,两边都有房间,她租的是302。转动钥匙开门后,鸽子笼般的内部尽收眼底。

    简单的睡房和卫浴结构,厨房阳台通通没有。墙壁还薄的很,一路光走楼梯就已经听见好几扇门板后的哼哼唧唧声了。

    装潢异常简陋,墙壁根本没粉刷过,贴满了廉价的宣传海报。很多地方都有暗黄的污秽,雪椰像没看见一样,眉眼不移的拉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典型的城中村公寓。房间正方形,迎面窗户很狭小。也没装防护栏,还伸出了几条满是锈痕的铁杆作为晾晒。

    一米五的木床在房间最右侧,当然没有席梦思床垫。只有一张麻编的床褥,倒刺的毛边都还清清楚楚。

    雪椰将行李箱靠在墙边,先是进了卫浴间。卫浴没窗户,里面黑洞洞的。她按了门边的开关,卫浴里的灯泡苟延残喘的眨了几次,最后还是没亮起来。

    卫浴里转身都困难,一个人站在里面洗澡,另一个人就没法坐便的那种困难。

    她将手机的照明开启,映出了卫浴里的全貌。

    淋浴和坐便器是在一起的,门口有半人高的洗面盆,墙上的水银镜被牙膏飞渍和其他什么污垢掩盖住,没法发挥它镜子的职能。

    洗面盆原本应该是粉红色,但明显上几任房客都很邋遢,任由它被黑黑黄黄的污渍遮盖住。

    雪椰拧开水龙头,布满黄色水锈的它尖叫了几声,紧接着又颤抖了下,这才猛地冲出了大量水流来。因为洗面池过小,水龙头的角度也不够精确,雪椰的白衬衫上都溅湿了一大块。她也不生气,轻轻拧小了水流后接了半盆水。

    又找了块抹布,从卫浴间开始慢慢擦拭打扫。

    她十分有耐心,等卫浴间洗涮一新以后又走到睡房里扫地掸尘,清理了浮灰后才跪在地上一格一格的擦拭陶瓷地板上污渍。

    洒扫完了后把唯一的窗帘拆下来过水,随着水流打起的漩涡,洗面盆里飘起小强的尸体。黑色的小身躯在里面浮浮沉沉,雪椰伸手将它们捞起来丢进坐便器里。最后搓了不知道多少遍那窗帘才变成正常的暗红色。

    等到全部做完以后,时间已经从上午变成了下午。

    雪椰又弯腰将床上的麻褥抱到卫浴间拍拍,清灰瞬间飘洒了起来。撇过头去都没法避免的呛咳了好几声。

    纤细的皓腕在空气中挥了挥,驱散了那清灰。又将床褥重新铺到了床上,她打开行李箱,又拿了床小被褥垫上后才罩了浅蓝格纹的床品。

    雪椰现在整个人就像只花斑猫,取了睡衣她走进浴室洗澡。万幸虽然公寓环境卫生堪忧,还好是有热水的,虽然时断时续。

    洗完澡她又闲不住的收拾行李箱,几套完全退了流行的衣裙被她晾在公寓里自带的布艺衣柜中。

    这个时候薄薄的墙壁传来一片脚步声,走来走去的虽然快,但很有律动感,不是杂乱无章的那种。听声音来处可能是她的正对门?

    雪椰耳里听见隔壁的房门开了,一个男人大吼了句脏话。但只有那么一句,那人骂完又赶紧关门缩了。可能对门里面的人太多,他怂了吧!

    住在这种城中村公寓里面的流氓肯定不少,踢到铁板的可能性很大。雪椰靠在床上玩了会手机,又闭目歇了会儿。

    等到她再睁眼时,窗外日光已经被一片霓虹灯代替。XX酒吧之类的字样一闪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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