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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条两面夹山的道路,漫山遍野的桦树。

    此时正值黄昏,光线昏暗,树影婆娑,风一吹沙沙作响,仿若有许多人藏在其中一样。

    申国将领有些疑心,却又舍不得丢弃俪国太子这块肥肉。

    犹豫不决之际,他们突然发现,前方的铁军速度突然慢了下来,甚至有混乱的迹象,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申国人立刻停下来,派人小心查探。

    斥候发现,出逃的铁军团团围在一起,神色凝重地小声交谈,偶尔可以顺风听见一句“方先生……”

    影影绰绰的,什么也听不清,但可以判定,一定是那个东方元祐出了差池。

    斥候再探,果然不见那个一直骑在马上指挥若定的男人,心里便是一阵狂喜,跑回去禀告:“东方元祐出事了!”

    申国主将持怀疑态度,却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东张西望,最终觉得不可能有诈。

    铁军的人就那么一点点,也没听说附近有驻军,虽说前方的地势有些不妙,不过从来富贵都是险中得来。

    他犹豫之时,就见铁军拖拖拉拉地前进了,依稀可以看到,他们抬着一个担架,走得有气无力。

    突然,有人大声骂道:“还不快走?是要等敌人追上来吗?再往前逃十里路,就有补给了!”

    于是那些人加快了速度。

    再等不得了,申国主将下达了全力追击的命令。

    拖泥带水的铁军发现了他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唯有抬着担架的那几个人,不屈不挠地飞奔前行,好几次都稳不住摔了跤,又爬起来继续逃。

    这样立功的好机会,申国人当然忍不得,许多人都往担架冲去,想要立下这首功。

    申国主将当然也不能忍住这诱惑,他大喝一声,拍马赶上,命令众人退开,都不许与他争抢。

    这功劳必须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抢!

    战马闪电般往前冲去,其余人等不敢上前,全都遥遥坠在后头。

    哨音骤然响起,无数绊马索弹出,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狠狠摔倒在地。

    申国主将灵巧地从地上爬起,高举长枪,瞄准朝他袭来的禾苗用力扎去。

    禾苗拖着长刀,侧身弯腰,从他身旁疾驰而过。

    电光火石之间,胜负已分。

    申国守将人头落地,禾苗腰部则被他的长枪刺伤。

    禾苗毫不停顿,将他的头拎起挂在刀上,高高举起,大声喝道:“敌首伏诛!”

    四周的桦树林里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许多人从两边山上狂冲而下,轮刀砍向尚未反应过来的申国人。

    铁军以逸待劳,双面夹击。

    上当又无人指挥的申国人乱成一锅粥,顾不得主将的头颅尸身,顾不得唾手可得的俪国太子,只顾着退出这条夹道,逃出生天。

    铁军虚张声势,假装追击,务必要让他们吓破了胆子,逃得越远越好。

    禾苗扔掉申国主将的头颅,弯下腰,将手递给站在道上的圆子。

    圆子的坐骑早已累瘫倒下,再不能骑,他仰头看着禾苗,唇角微微勾起,抓住她递来的手翻身上马。

    他撕下战袍里侧,使劲系在她的腰上,将那渗血的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禾苗低声道:“靠着我睡一会儿。”

    圆子摇头:“还不到时候。”

    她也就没有再劝,而是轻柔地触了他腿上的伤口一下,表示安慰心疼。

    二人同乘一骑,沉默地往前而去。

    当此时刻,什么都不用说,死里逃生,已是上苍垂怜。

    离开山道后,短暂地停下来进食便再次前进,所有人都已累极,坐下便不想起身。

    禾苗拿着鞭子不停地吆喝驱赶,见谁不动就是不容情地一鞭子。

    被打的人很恼火,很生气,却又知道不能怪她,只好将这口气转成哑火,憋着气继续前行。

    队伍急行一夜,已是人困马乏,再不能前。

    短暂地修整了一个时辰,继续前行。

    如此前行三天,才算真正冲破了包围圈。

    原有的五万铁军,经此一役,只剩下一万人不到。

    有被杀的,有被迫或是主动投降的,有伤病死亡的,也有流散离开的。

    就算剩下的这近万人,也是各种状况,补给跟不上,伤病得不到及时治疗休息,还饿着肚子,怎么看怎么惨。

    禾苗与圆子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带伤行军,疲累不堪。

    距离铁碑岭还有将近半个月的路程,不甘心的申国人就像是讨厌的狗皮膏药。

    而第一场雪,已经悄然来到。

    圆子虽则全身是伤,却没有什么大碍,始终在缓慢恢复。

    禾苗的情况却不怎么好,被申国人刺伤的腰部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烧。

    起初,她还有精神和圆子开玩笑说,就是怪他害得她内外受伤,才会如此。

    到了后面,她烧得晕乎乎的,被人用担架抬着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圆子愁得几乎快要白头,她便是最好的大夫,大夫自己都病倒了,药又不齐全,叫他怎么办?

    换句话说,就算是有医有药,那也得给她时间休息才行。

    他是真的害怕她撑不住。

    他用冷水给她擦拭手脚降温,在夜里解开外袍,把她贴身抱在怀里给她取暖。

    禾苗偶尔精神,就和他依偎着坐在一起听风吹过平原的声音。

    圆子亲吻她的头发,她不让:“好久没洗,脏。”

    圆子沉默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肯松手。

    禾苗晕乎乎的,却知道他的眼泪浸湿了她的衣领,她伸手去摸他的脸:“别哭,我会好起来的。”

    圆子的眼泪却流得更厉害了。

    就算无人提及,就算禾苗不说,他也很清楚,是他坚持的婚礼导致了这场灾难。

    那些死去的人,还有生病的禾苗,他没办法原谅自己。

    转机很快出现。

    许楠带着虎贲军经过长途跋涉,深入靖中,在半道接到了他们。

    许楠没有向他行礼,而是面无表情地道:“方乾接旨。”

    圆子低着头,沉默地跪下。

    满旨都是训斥的话,却没有一句说错。

    圆子沉默着接了旨,将铁军交给梁君、金平、萧杨统帅,抱着禾苗坐上马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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