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望族,位高权重。有那么一种人,无论时局动荡,历史历练,他们不曾陨落,反倒愈衬其家底殷实,昌盛欣荣。
他们所在的名门,遇浪则乘风而起,遇险则稳匿巢穴,如此这般具有高瞻远瞩之见,才成得了,也当得起“百年望族”的荣称。
卓氏一门如斯,许家也不逞多让。
卓氏三少爷和许家的公子自懂事起就厮混一处,本地的娱乐场所玩了个遍,溜了个通。前者是闲得没事干放纵自己,后者则是真爱玩,也都会玩。后来又加上个海外归国的耽燃,三人成行,搅得本城娱乐城日日通宵旦达,歌舞升平。
那时他们一群人才多大,好像,最大也没过十八,便身染烟酒味儿,抱着歌厅里熟识的舞女摇摇摆摆,故作多情浪子,何况他们个高面相又俊,有资本惹得风尘女人,世家小姐们挺胸昂首,目光却时时偷瞥过来。
那时谁都知,卓三少性最傲,玩得凶会出主意但极少见人入他眼,耽燃则是小孩儿心性,来者不拒,但却不投入一丝男女情,而许奕铮,妥妥的花花公子,有心悦的姑娘便可劲追,谈谈恋爱宠一宠最终一定是平静说着分手。
所以懂的人一般不去招惹卓三少,也对天生少根筋的耽燃小孩没太大兴趣,眼光便投向许公子,都妄想做这浪子的朱砂痣,收心人。
偏偏没一个功成名就,她们恍惚不解,浓情蜜意时能捧她们上天的人,为何说分手时能做到这么平静,这么不近人情。
越是多情越无情。
揽着风情姿色上佳的女人晃进舞厅,一眼找到那几人。灯光点点,许奕铮痞笑着摸了把怀里女人的腰,带着她去了不显眼的某沙发处。
沙发是环形,故而走近一看才看到沙发最里面的人,齐肩的半长发,直又顺,黑发衬着白皙的脸庞,气质十足清纯干净。
他愣了一秒,没料到原家这位小姐也在。异样感实在一瞬即逝,他自己也没察觉便已恢复正常,搂着新交的女友坐在对面沙发,最外侧。
从空间上来讲,他和原小姐离得最远,然而有人拿酒水有人去厕所,莫名其妙他就坐到了她对面。恰好,与他耳鬓厮磨的女友被一哥们邀去跳舞,他笑笑,拍了拍女友的后腰,主动让了出去。
面对面,周围人散乱坐着各说各话,他们两个倒像被隔出来了。
许奕铮其实对她,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他觉得奇怪,明明当初最先认识她,怎么现在却跟自己最生份。
他咳了声,见对面女孩看来,便给了个良善的笑,他问,“怎么不去玩?”
原家家教严苛,对家中女孩更是管得古板,这位小姐能来这个场所,很大原因要归究于她的身份——她是私生女,母亲去世后才被接入原家认祖归宗,原家那些个长辈对她爱管不管,但又有意无意提点,既然姓为原,就要注意言行,风月娱乐场所更要慎重踏行。
所以,她能来,但次数屈指可数。
许奕铮没看到卓言溪,卓三少的妹子,喜欢粘这原家小姐喜欢得不行。他便估摸着是耽燃邀她来的。
原瑾放下手里一直端着的彩色果酒,抬眸看了眼他,语调平平淡淡答,“我不想跳。”
她语气一点也不冲,甚至可以说毫无情绪参杂,可许奕铮就是听得想挠后脑勺,平白无故,他听出了冷意,听出不欲搭理的语气。
所以向来倍受女孩追捧,又擅长勾搭姑娘的许公子一时哑然,接不下去话。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待她。
刚认识她时,许奕铮确实存了要招惹她,让她成为“万花丛中过”其中一朵的心思。
想想,未沾染一丝庸脂俗粉气,打扮虽中规中矩,整个人却透着点清高绝尘的味道,就那么静静坐在热闹的舞场,口味甚杂的许公子想不注意都不行。
邀她跳舞,没被拒绝。许奕铮挑眉,觉得挺开心又隐隐有几分失望,没什么特殊纯属习惯带她去认识自己朋友。
照旧,卓岸歇冷冷“嗤”他一声,眼神嘲弄他勾搭女人的速度太快,他眼神回敬,‘有本事比比谁快’。卓岸歇懒得理他幼稚的挑衅。
许奕铮往女孩身边一坐,听耽燃和她聊天,发现这姑娘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清冷,性子还挺开朗,牙尖嘴利得给耽燃个二傻子挖了几个语言坑,这二傻子还挺乐得其中跳下去。
他听得也挺乐呵,手不知不觉就犯痒伸去了女孩的细腰。才碰了一下,她反应很大得立即扭头看过来。
许奕铮也低头看她,眼神带询问。
女孩又是一脸恍若淡漠的神情,她看着许奕铮的眼,一句一顿问,“是不是和你跳舞了,就必须被你摸腰?”
嗯?嗯嗯??
不记得谁先笑出声,反正许奕铮断了想招惹她的念头,不是不敢,是不愿意了。
慢慢,她和耽燃关系混熟了,又被卓言溪原瑾姐长原瑾姐短得叫唤,自然和他们这帮人越来越熟络。
可,她同许奕铮却依旧诡异得,半生不熟。从某种程度上说,许奕铮对她的态度是小心翼翼。
尴尬的结界似乎只罩在了他们二人周遭,再详细一点说,是许奕铮一人身上。
原瑾又端起果酒,喝了两口,眉头也随着轻皱两下。显然,度数是不怎么低的。
许奕铮听耽燃随口提过,这小姐一般是家里受了气才会往这边跑,即有跟原家那些古旧陈规作对的意图,亦是为了小小发泄,例如,酒精穿喉,任热辣味夺去几秒的失神。
手上不动声色得,玻璃杯液体倒入,气泡起了浅浅一层,又紧接着加入棕榈色水晶酒瓶的酒液,三指捏住杯口晃荡几下,丢了桌上一片橙片进去。
许奕铮静等一会儿,才拿起杯子尝了口。这种无聊的事情估计还是他十岁时才会玩的,如今为掩饰不自在,又重操了旧业。
喝完无意一抬头,就见对面女孩眼神望了过来。
他又清咳一声,试探一问,“要喝喝看吗?”
这种掺了汽水的酒,味道更重,但又没那么辣那么冲,喝着与果酒有几分类似。
许奕铮刚准备倒入一个空杯中,就见原瑾伸手来拿。她姿势自然不过,许奕铮也不好额外说什么,给得也很自然。
然后,端着下巴瞧她喝进一口,吞下时她嘴唇微抿了抿。
“怎样?”他颇有兴趣问道。
原瑾没答,视线停在许奕铮脸上三秒,还是那样没什么情绪,寡淡的,漫不经心的。然后,无名指扣上杯壁,微仰头,一口气不停歇,杯子就见底了。
许奕铮反应过来想拿掉杯子已经来不及。按理,对女人如此豪爽的行为他不鼓掌也会流里流气笑上一笑,可眼下这么做的人成了原瑾,他就有些兴奋不起来,甚至隐隐不乐。
“女孩子喝酒悠着点儿。”他故意用老成的语气讲,让任何人察不出他的心情,又移走那杯最先被端在原瑾手中的果酒。
“你管我?”原瑾晃悠着杯子,灯光穿过杯身,折射出很淡的一道光晕,随着动作光晕也晃得飞快。
许公子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拿你当朋友。”
“哦”她情绪平平,让许奕铮想发少爷威风也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