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的粮草转运同样是络绎不绝,哪怕是在夜间都无法停歇。
这个原因并不算难以理解,因为唐国很穷,他们的粮草除了从幽州搜刮的之外,大多得从遥远的高句丽,甚至更远的扶余、丁零运送。虽然在战前准备
了很长时间,但粮草的不足却时时压迫着李世民,所以他只能命麾下日夜不停地押运粮草,若是晚上一天,大军就有可能面对断粮的危机,李世民无论
如何都不可能接受这种结果。
所以,唐军的粮道根本无需去探查,只要顺着火光便能找到,在寂静的夜晚,那绵延数里之长的火把宛如一条火蛇般醒目。
无数的民夫们赶着牛车、马车在这条路线上行进着,因为大军粮草的缺口很大,所以上面催促的急,他们也只能日夜不停的赶路。
人想抗住这种程度的劳累不算困难,毕竟不需要两条腿来赶路,每辆粮车上又有至少两个民夫,所以他们完全能够轮流驾驶马车,另一个人休息。但牛
马却不行,它们得不到轮换,虽说如今的唐国不缺马,但二十万骑兵已经将李世民给掏空了,否则他也不会使用慢悠悠的牛车,更不会让骡子、驽马全
部上阵。
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一个时辰之后,领军将领传下命令,开始休息。
霎那间,哀怨声此起彼伏,要知道唐国征召民夫可不会有任何的报酬,所以这些人的心中根本不愿意前来,若非那些将士的刀枪太过锋利的话,李世民
能不能凑出押运粮草的民夫都是一个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押送粮草的唐军将士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抱怨,否则若是激起民变,粮草无法准时送达的话,苏定方可不会问他们缘由
。
口中虽然喋喋不休,但那些民夫们还是一边把牛马和大车分开,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精料喂给它们。至于人,那只有得伺候好这些牛马之后才能吃上一些
干粮。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干粮同样要民夫自己准备,换句话来说,这些民夫全部都是自掏腰包为国家出力,如果并非被逼迫的话,他们的爱国情操绝对能够
感动天地。
当然,在张扬之前,大汉同样是这么干的,最多只是给民夫分上一些粮草,至于究竟有多少能够到达民夫的手中,那就要看领军将领的贪婪程度了。
对于民夫们来说,倒也并非没有一点好处,他们唯一所能期待的,就是自家大军在战胜之后能够分到一些战利品。破旧的帐篷,染血的衣物,甚至一些
牛羊的皮毛,如果能够攻破汉人的城池,那他们能够得到的东西将会丰富许多,甚至他们也会化身成为恶魔,加入烧杀劫掠的行列之中。不过这一切的
前提都是大军能够胜利。
那些护卫车队的将军同样满腹牢骚,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虽说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但数十日连续骑着马匹赶路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一种煎熬。他们下马
吃着干粮,少数的篝火顿时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篝火上架着一只大锅,一只扒光皮毛、掏空内脏的全羊正在滚水中上下翻腾,香气四溢,让周围捧着干粮的将士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羊肉是领军将领的晚餐,但那些汤汤水水,包括那些内脏,那就要看谁的动作更快了。
一群人眼巴巴地盯着锅中的羊肉,并仔细地观察着掉下来的皮肉,好在等一会能够第一时间出手,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老卒的眉头突然皱起,然后仔
细地侧耳聆听。
“都闭嘴!”
老卒的大喝让众人一阵愕然,甚至有人怀疑他正在耍什么手段,好在一会能够抢得先机。
有人准备开口喝斥,但突然响起的马蹄声向他们所有的话全部都咽了回去。
“很多马...”
众人向着四周空旷的黑暗望去,可惜的是,没有任何的发现,夜盲症让他们在脱离火把之后就是一群瞎子,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这里距离唐军大营有两百余里,距离蓟县更远,所以在所有人的认知中,这里都十分的安全,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大摇大摆地宿营,甚至连高忠那种防
御阵形都没有摆出来。
夜色深沉,随着耳畔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一个顶盔戴甲,甚至连面庞都笼罩在鬼气森森面甲之中的大将冲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的骑兵就如同从九幽炼狱之中冲出的鬼卒,出现在唐军将士们的面前,坚固、黝黑的铁甲吞噬着周围一切的光芒。
“敌袭!”
凄厉的嘶吼声划破了夜晚的寂静,所有的唐军将士纷纷起身慌乱地寻找着自己的坐骑,而民夫则已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呆了,他们慌乱地躲在粮车的后面
瑟瑟发抖。
“本将雁门张文远,特来送尔等上路!”
在张辽的率领之下,无数的晋军铁骑就如同是从天而降,一下便冲进了唐军的营地之中。
屠杀盛宴,正式展开!
大约在一刻钟之后,天地之间重新付恢复宁静,宽敞的官道上全部都布满了唐军将士和民夫的尸骸。
“父亲,这些粮草可要带回去?”
年轻的张虎很有张辽的风范,只是却没什么大战的经验。
“点火烧了!”在下令命令之后,张辽才低声为张虎解释道:“我军深处敌后,带着这些粮草还怎么逃脱?况且我军又不缺粮草,何必拿将士们的性命
冒险?”
在张辽给张虎解释的这段时间,烈焰冲天而起,成为一条蜿蜒盘旋在官道之上的火龙。
在烈焰的照耀之下,晋军重新隐藏于黑暗之中,开始搜寻下一次出手的对象。
...
“失败了吗?”
李世民的脸上难以遏制地升起一丝失望,问道:“为何?”
浑身鲜血的万夫长低垂着头颅,黯然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已经将押送粮草的晋军围住,可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援军就已经赶来,还在我军的逃命
路上安排了伏兵,末将率军突围,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才逃回来。”
苏定方突然开口问道:“还剩多少人马?”
万夫长的脸色有些难看,沮丧道:“丢了一半人。”
轻轻的叹息声从李世民的口中传出,苏定方一脸羞愧,上前请罪道:“陛下,末将无能,本以为晋军在胜了一场之后会放松警惕,可没想到小人屠用兵
如此谨慎,竟然提前猜出了末将的计划,并且安排的天衣无缝,还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摇了摇头,脸上的阴郁之色虽然依旧浓郁,但却没什么愤怒的情绪。
摇了摇头,长叹道:“罢了,小人屠用兵一生,虽然并非没有败过,但粮道如此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会不重视?”
话音未落,一名斥候狂奔进帐,大声道:“陛下,辽西战报!”
“战报?”
李世民先是一楞,随后脸色铁青道:“快讲!”
“遵命!”斥候应诺一声,不敢怠慢,连忙道:“陛下,昨夜我军三支运粮队遭到晋军的袭击,押送粮草的将士全部阵亡,民夫也未能幸免,那些粮草
...”
“那些粮草怎么了,快讲!”
如果说损失一些人马李世民还能接受的话,那粮草几乎就是他的命脉,粮草断绝的后果无需任何人来告诉他。
“粮草被晋军付之一炬,一粒都没有留下。”
“该死!”
李世民勃然大怒,平日里雍容的面庞甚至带上了一丝狰狞,看着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你等且先下去,粮草被劫的事不准泄露出去,否则的话...”
“谨遵陛下之命!”
后果,李世民没说,但只要不傻的人就不难猜到,否则自然有人会告诉他们,但那个代价,恐怕没有任何人会愿意承受。
心思复杂的万夫长和斥候退去,苏定方无比忧心道:“陛下,我们的粮道无比漫长,如果晋军想的话,随时能够截断我军的粮道...末将担心,这只是
一个开始而已。”
“朕知道。”
李世民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也没了方才那副气急败坏。
苏定方沉声道:“陛下,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我们别无选择!”
李世民闭目沉思片刻,再睁眼时,目光无比锐利地盯着苏定方,仿佛一柄利剑一般,直刺他的心房。
“苏烈,朕可以相信你吗?”
苏定方单膝下跪,一脸坚毅道:“陛下长刀所指,末将万死不辞!”
李世民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道:“那就去吧,召集将士们,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