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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Ⅵ

    与外面闹成一团截然不同的主楼静悄悄的。

    懒得理所有的仆人都到哪里去了,睿匆匆找到主卧室,敲门,“父亲,母亲!”

    里面马上丢出来句沙哑的低吼:“她不在这里!”

    “请父亲帮我找她,她不见了!”他根本不理会父亲的回话,焦急的在门外道,“我担心她会迷路,能不能请父亲到空中寻找?”

    “锐没告诉你么?你能自己找到她。”浑厚低沉的嗓音回答得很不耐烦,“静一下心,用你学过的法术去找。”

    他怎么可能静得下心?“父亲,如果她真的飞上了天,就算我静下心,也找不到。”

    “那就等她飞回来。”

    “她是路痴。”这个事实大家都知道,就算在城堡里她也会迷路。

    门突然打开,身披黑袍,衣装凌乱的高大冷俊男人眯着深邃的深蓝色眼眸,眸色近墨,危险无比,“你自己的女人需要别人帮你找?”

    “她还不是我的女人。”他抬头以同样恼怒的目光回瞪向高他半个头的父亲,“我要是找得到哪里会来找你。”从小到大,他可没因为任何一点小事来找过这个名义和血缘上的父亲,这可是第一次。

    “你有精灵的力量,唯一能感应得到她的人就是你。”结实的双臂环抱在胸前,面色难看的男人不悦的盯着急昏头了的儿子,“锐难道没告诉你?”

    “锐叔叔没找到我。”他皱起剑眉,“怎么感应?”

    “精灵是你的另一半,你说怎么感应?”嘲弄的女声自屋内传来。

    门口的高大男人立刻头也不会的低喝:“放下床帘,要是有任何人看到你,我会挖了他们的眼睛。”

    大白天的父亲和母亲……睿甩一下头,没时间考虑这个额外问题,“我没有办法感应,我很乱。”事实上他快急疯了。

    “看得出来。”男人冷冷笑了,“闭上眼睛,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你会知道她在哪里。”

    依言闭上眼,睿听见的第一个声音就是门板在他面前摔上的沉重撞击。

    自门内传来命令:“出去感受你的精灵,不要在房间门口碍事。”

    这对混蛋父母!睿咧了咧嘴,跑出主楼。

    还不等他静下心去展开所谓的感受,一群人已经围了上来,“锐先生到处在找你。”头一个仆人上气不接下气的传达指令。

    第二个同样快喘不过气来,“锐先生说不要去主楼。”

    “锐先生说他有重要的事情。”

    “锐先生说他知道如何找到精灵。”

    “锐先生……”

    他们要把他逼疯么?就因为找不到他,传达不了父亲的指点,锐难道勒令了所有的仆人先来找他?“我知道,你们统统给我去找精灵!”杂七杂八的,他的耳朵快爆炸了,他们到底是不是在帮忙啊?

    “翻遍了将军城堡,没人找到精灵啊。”有人在跑开前哀叫。

    没人找到精灵?翻遍了将军城堡?真是胡说八道,至少他相信没人敢到主楼去翻!这就叫翻遍了将军城堡?——等一下!仆人对于禁止进入的地方自然不敢涉足寻找,他好象遗漏了哪个地方……

    “睿少爷!”远远的,四处扑空的锐终于赶到,“将军要我告诉你……”

    “我知道她在哪里了。”与锐擦身而过的睿冷静无比的丢下这一句。

    “啊?”锐莫名其妙的扶了扶眼镜,来不及多想的忙跟上,“精灵在哪里?”

    “她在我的房间。”

    他的房间与她的房间相隔不过一面墙,从她的房间到他的房间所需要的步骤无非是打开和关上两道门。不许任何人接近的两间卧室,除非是偶尔路过,那么有人见得到从她的房间出来的精灵钻进他的房间,那才是怪事。

    为什么所有的事一牵扯到她身上,他就成为一个笨蛋,没常识也没知识?

    轻轻打开门,看到里面那张大床上轻软被褥下凸起的一个大团时,睿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对身后的锐摆了摆手,自己进入卧室,无声的关上门。

    静静走到床边,他悄悄在床侧的地板坐了,看着大枕头上那个柔软紫发的小脑袋,他叹息了一声,慌乱的心,沉静下来。

    多年来的不安,一天内的大起大伏,全部在看到她蜷缩在他床上时,消失如烟。剩下的,只有幸福。

    “娃娃,你终于出来了。”他微微笑着,将下巴搁在直立的单膝上,仔细看着她与结晶体内丝毫不变的面容,“我很想你。”

    清清脆脆至嫩无比的声音咕哝着回答:“你吵死了。”床上的小人儿懒洋洋的撑开双眼。

    又大又圆的眼眸是银色的,光芒温暖灿烂的银色。他怔怔看着,有流泪的冲动。

    那双大眼透露出古怪的神色,上下围着他转了一圈,娇嫩的声音冒出来:“喂,你是谁啊?”

    她转动着银色的眼瞳,好奇的打量着坐在床边地上的年轻男子,一袭深紫合身长袍,手上戴着黑色的长手套,足下穿着黑色长靴,深紫色的华贵长袍上由黑色勾边,高贵而典雅。

    他显示着错愕的脸很英俊,非常好看的可以评价为俊逸非凡,有一双很浓的剑眉,细长美丽的深蓝色眼眸,直挺挺的鼻子,薄薄的唇瓣,略略消瘦的双颊白皙里带着健康的淡淡红晕,他还有一头棕红色的竖立短发,看着实在很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依旧侧躺在舒适大床上的精灵丝毫不觉得她的姿态有什么不妥,“这里是小鬼的房间,没允许是不准人进入的,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半晌也没说出话的睿愣愣看着她,“你……忘了我?”不对,她明明还有他小时侯的印象,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了还会问你?”她问得比他还奇怪,打个呵欠,随便挥了挥手,“管你是谁,你先滚好了,遇见小鬼顺便叫他来,我好久没见到他了,满想他的。”

    最后一句话叫他柔和了深蓝的眸子,“我也很想你,娃娃。”

    倏的瞪大眸子,“谁准你这么叫我?”她飞快的撑起上半身,被褥滑落,鹅黄色的长裙依旧高领削肩无袖,她手腕上是摊成一大片的天蓝色布匹。“除了小鬼,没有任何人能这么叫我。”这个名字太丢脸了,但小鬼是例外,她可以叫回他猪头。

    他浅浅一笑,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你还没看出来么?娃娃,我是睿。”

    她高高扬起了细细的眉毛,“你是睿?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有人和小鬼有一样的名字?”

    “我就是你口中的小鬼。”他认真保证。

    她回他个白眼,“你当我白痴?小鬼才12岁。”一个12岁的小鬼怎么可能和这么大个年轻人联系得起来?

    “我曾经是12岁。”他温柔的凝视她,贪婪的记住她眼眸的生动流转,“娃娃,你知道你在结晶里呆了多少年么?”

    她抓了抓勉强及肩膀的紫发,怀疑的看着他,“不知道。”她知道自己受了重伤,她知道自己把自己的生命和能力分了一半给快死的小鬼,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濒临死亡的状态下会自动产生保护结晶,提供安全的防护给予她充分恢复的时间与空间,但她就是不知道自己在结晶体内到底呆了有多久。也不会很久吧,顶多不就是一两个月而已?

    沉沉睡眠中,她隐约听得见小鬼的声音,他的哀求,他的期盼,他的乞求,他偷偷的哭泣,他的声音一直在变化,由嫩嫩的童音转为难听的公鸭嗓,再转为带着丝沙哑的低脆,听起来和面前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很相似,可他完全不是小小的小鬼嘛。

    他说了一个很长的数字。

    她张大嘴,瞪大眼,惊恐盯着他很久,才用小拳头捣住嘴,“你是小鬼?长大的小鬼?”骗人啊,她不过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小鬼转眼就变成大鬼了?

    “我是。”他微笑,等她接受事实。

    她用力眨一下银眸,点点头,“嗯,我肯定还在做梦,再睡一会好了。”说着重新倒回床上,盖好被子,准备入眠。

    “喂喂喂,娃娃,你不能这样拒绝现实啊!”他差点倒地,起身坐到床边去拉她覆盖到脑袋上的被子。

    她紧紧揪着被子不放,在被子里闷闷的喊话:“你是骗子,小鬼才不会变成大人!”小鬼永远是她的小鬼。

    “我总会长大的啊,你不说你在结晶里呆了这么久,自己错过陪我长大的日子,怎么怀疑到我头上来了。”这个家伙,怎么和他想象的感动激情见面完全不一样?

    “不管,我只要小鬼!你走开!”她赖皮的大喊,就是不放手。

    他放弃理智谈话,翻身压到她身上,大手强悍的拉开她企图当防御设备的被子,“听我说,娃娃!”他单手支住自己,另一只手扳正她还在企图躲避的小脸,“我是睿,我长大了,不管你接受不接受,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你再想见到小时侯的我,你也只能看见现在成长了的我。”

    她满眼委屈的盯着俯下的英俊大脸,嘟囔道:“我不喜欢现在的你,小鬼从来就不会这样压住我。”真相是小鬼太小,根本压不住她,反而轻易叫她压在他身上胡闹。

    “不这样,你怎么肯听我说?”他无力的叹息,“娃娃,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为什么我们的见面居然是这个样子?”他以为至少会有个拥抱什么的,此刻她的确在他怀里,可方式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她皱起小眉头,“很难把你和小鬼结合起来。”一觉醒来过了这么多年,小鬼头变成年轻男子,怎么说怎么接受不了现实应该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娃娃。”他警告。

    “好嘛好嘛,你是小鬼。”她嘀咕着,小手小心的抚上他的脸,“以前你的脸圆圆的,胖胖的,怎么会瘦成这样?”他浓浓的剑眉和棕红色的短发倒是没变,眉目轮廓间还有昔日的影子,很难否认他不是小鬼,嘿嘿,暗自戳一戳。

    “我长大了,自然不再和小时侯一模一样。”他耐心解释。

    “可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抱起来软软的,好舒服。”她偷偷瞄一眼压在被子上的颀长身躯,光看起来就精瘦高佻,根本没有半分以前肉肉的样子。

    他无语了,“我以为,女人会喜欢比较结实的男人。”好象没有女人会喜欢赘肉满身的男人吧?

    “我哪知道。”她又不是女人。用手指戳戳他硬硬的肩膀,“滚开啦,让我起来。”讨厌,真不习惯被他压制的感觉,应该是她骑在他头上才对。

    他没动,只是这么低着头看她,“娃娃,我想你。”沙哑的嗓音一下变得低低的。

    她看到他深蓝色的眼珠颜色变沉,很想问一问怎么回事,却碍于他认真的口吻而收起好奇心,“我也很想你啊。”坦然天真的用手圈抱住他的脖子,俏皮的皱皱小鼻子,“老是听到你在结晶外罗嗦,我好想出去叫你闭嘴呢,害我睡觉都不安稳。”

    “那你为什么不出来?”他专注的凝着她,不错漏一分一毫。

    “出不去嘛。”她扁了扁嘴,还好在结晶体内不会感觉饿,否则她管结晶体有多牢固,死也会挣扎出来吃东西。“把力量给了你以后,我连动也动不了,怎么出去见你。”

    一谈到这个问题,他慢慢拧上浓眉,“母亲说我活下来的原因是你将你的生命和力量分了一半给我,为什么把力量分给我一半?”

    “我不可能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她静静直视着他深蓝的眸子,仍然记得那个时候他睁着大眼看着她,泪仍然在流,他的呼吸却逐渐浅短,他的生命慢慢消逝。她无法忍受他会离开她的任何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的生命分给他,让他活下去,至少在她活着的时候,他不准死。

    “为什么?”他问得好轻好轻。

    “我要守护你。”她弯出朵笑来,“尽我所能的守护你。”就算他被预言为魔神的关键,她也要守护他。

    他叹息一声,“这不公平,你却没有给我任何机会来保护你。”

    “你是个小鬼。”她提醒他。

    “我现在是男人了,我成人的生日就快到了,娃娃,让我保护你,让我尽我所能的保护你好不好?”原先捏住她小巧下巴的大手缓缓摩挲着她嫩嫩的肌肤。

    黑色的手套摩擦得她有点发痒,“我是精灵,不用保护。”

    “可你却在结晶体里睡了这么多年。”他口气开始不平稳,“我不会再有耐心等一次,如果再出现一回这样的状况,我会撞死在你的结晶上。”

    她大大银瞳一瞠,“你敢!那回是因为我受了伤,又施展那个很耗法力的法术才会这样的,你以为我想啊!”分享生命是有法术冲击的,他那时虚弱得快死掉,绝对承受不来,所以承接了所有法术反弹的她才会筋疲力尽的被封进结晶体里。

    她的伤……他眼里出现深深的心疼,“一定很痛吧?”他低下头,将唇印在她曾经有着可怕裂痕的左额上,暖暖的贴着,慢慢的往下移动,“我老是梦见你在哭,可却无法安慰你,对不起,娃娃。”

    他的薄唇热热的,她眯上左眼让他亲她,听见他这么疼惜她,觉得好窝心,“是痛啊,好想哭呢。”在结晶体内她感受着那火烧针刺般的痛苦,却无法动弹,只能硬生生的忍耐到伤口全部愈合,那段日子对她才叫噩梦。

    “对不起,娃娃。”他亲吻着她脸上曾经是可怕裂缝的地方,怜惜不已,“对不起。”

    “你当然得对不起我。”她兴高采烈的回答,揽着他的颈项,她开开心心的思绪已经飘到远远的厨房去了,“这么久了我都没吃东西,这回我要大吃一顿,我要最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千万不要忘记了,我还要果汁,那种刚刚榨出来,浓浓香香的果汁哦!”

    ……

    他停止亲吻,匪夷所思的盯住她的活力四射,有没有搞错,他在亲她咧,她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脸不红,心不跳的,好象根本没意识到他的怀抱与亲吻,反而想着一会儿去吃什么?

    口水差点流下来,她兴奋的拍拍他的手臂,“我饿啦,你起来,我要去吃东西罗!”银色的眼眸因为想到好吃的食物而闪亮无比,殷红的小嘴也挂着大大的笑容。

    “你难道脑子里只想着吃吗?”他挫败的低叫,就算他从来不在意任何女人,但他也知道当见到他时会有多少女性羞红了脸,只盼他的青睐,怎么她却一点都没注意到他?至少他对她的渴求她看不出来?

    眨巴着圆圆亮亮的银色大眼,她终于将飞得老远的神智给拉回来,对住他的懊恼,他恼火什么啊?不解的和他对望了半晌,她忽然一笑,用力圈紧他的脖子,将他拉低,响亮的在他额头上啵了好大一声:“我回来了,小鬼!”

    无语望天,这不是他想要的啊,“娃娃。”无奈的叹息于接下来她依旧嚷嚷着要去吃东西的激动。算了,来日方长,先让她满足口腹之欲,接下来再来满足他的欲望,这样想想,沮丧的心情好受许多。

    她不会,他可以教她,不是么?

    将军城堡的训练场空荡荡肃静无声。

    结界内对持的两个男人面色冷静无比。

    本来今天的训练是由初试身手的将军夫人下场与儿子对阵,但由于下午寻找出世精灵的鸡飞狗跳事件让将军本人很不愉快,所以他改变向来动口不动手的原则,亲自出场对战儿子。

    胜负分晓得非常快,一招之内,睿被他无情的老爹一掌轰到练习场的那一头去趴。

    收了结界,将军心情终于好了很多的揽着妻子扬长而去。

    锐则拿着毛巾走到那那头的睿身边,低头询问,“起得来么?睿少爷?”他不是告诉仆人一定不能让睿去主楼么?下场就是这样。

    在地上趴了很久的睿勉强撑起身子,跪坐在地上,接过毛巾抹掉嘴角的血丝,“父亲太强了。”他完全不是对手。

    这个不是新闻,所有人都知道将军无人能敌。只是,用这样的本事来对付自己的儿子好象太任性了一点。锐背手立在一边,“晚餐要开始了,睿少爷能自己走动么?”只一掌就让睿的脸白透,虽然看不出外表有缺手少腿的,可内里肯定伤得不轻。

    “能。”他闭眼忍耐住呕吐的眩晕,踉跄的站起身,“走吧。”

    看他一身尘土,锐摇摇头,还好今天在得知将军会亲自下场后,立刻驱散了所有陪练,否则叫人看见他们父子这样残杀,将军的负面名声又要黑到发臭了。“精灵好象还在厨房用餐。”那只精灵从下午被找到起,就呆在厨房没挪过窝,水果一筐筐的往厨房运,真吓人。

    深蓝的眸子泛出笑,睿轻声咳嗽一下,“她这么多年都没吃东西,随她了。”那家伙还在吃?真要命,“对了,锐叔叔。”想到下午在屋内的情形,苍白的俊脸微微发红。

    “怎么,睿少爷?”锐偏头跟随中看向这个优异出众的小少爷。

    “你有过女人么?”不管问题有多难堪,他也得问出口。

    锐盯住他,面色不变,声音依旧平静,“我是男人,自然会有女人。”

    不自在的再咳嗽一声,他沙哑的开了口:“为什么当你、当你在对女人做某些事的时候,她的回应不是书上所说的那样,而是其他的样子,为什么?”

    完全听不懂。锐垂下眼,扶了扶眼镜,只隐约知道肯定是关于那只白痴精灵的问题。“那要看你是在做什么事,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要什么样的回应。”

    他也完全没听懂。摸摸鼻子,很难得的稚气动作流露,睿低下脑袋,轻轻道:“她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

    这个他懂了,白痴都知道睿有多喜欢精灵,八成是指他向精灵求爱吧,睿少爷也终于有了男性的冲动,真有点小鸡养成大鸡的感叹哪。锐微笑,“我不觉得她会有经验来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对象是精灵的话,那睿少爷会很辛苦,他怀疑精灵了解人类的任何情与欲。“睿少爷可以教她。”实在很难相信睿到底看上精灵哪一点,没胸没腰没臀,真的会有欲望?而且这么多年呆在结晶体内的精灵好象从来没洗过澡才对……

    “我行么?”他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思考了很久以后,越来越觉得不稳妥,他自己都没什么谈情说爱的经验,怎么去教她?

    忽然很想笑,锐转头看了眼堂皇的屋顶,“这是男人的本能,睿少爷不用顾虑什么,如果精灵真的什么都不懂,我可以请夫人去指点她。”

    “不用麻烦母亲。”睿直接拒绝,不用想就知道一看到父亲的娃娃会大哭出来的逃跑,哪里还会乖乖留下来听母亲的“指点”,而且母亲会“指点”她什么东西,他一点也不乐见。“我想我能教她。”

    将怀疑掩饰得很好,锐微垂下眼,“睿少爷加油。”

    两人静静走了一会儿,睿悄声再问:“你说我先向她求婚行不行?”

    ……这个,人类和精灵能通婚么?

    回屋梳洗,换了身干净的紫袍,睿刚刚迈入餐厅大门就被迎面飞冲而来的精灵抱了个满怀。

    “小鬼,你终于来啦!”兴冲冲的她抱住他的脑袋,“喂喂喂,我今天吃到很好吃的东西哦!”低头看着他温暖的目光,她眨巴着大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松开手,她后飞一点,目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猛然惊叫:“你怎么长得这么高啊?”以前小鬼还不到她下巴的!可现在她飞在空中抱他的头的时候,脚离地面有好长的距离。

    “我长大了。”他面不改色,冷眼扫向一边看得满脸惊吓的仆人们,这才抓住她的小手,往餐桌那边带,“你下午都吃了什么?”

    “吃了很好吃的东西……”她抓抓下巴,困惑的盯着他颀长高佻的身躯,“奇怪咧,怎么不见我也会长得这么高?”

    他把她塞入椅子,自己在她身边坐下,“你又不是人。”轻松拿她以前的话来堵她。

    “哦。”两只手托住下巴,她歪着头看仆人端上晚餐,而他优雅用餐的样子,“小鬼,你变了好多咧。”明明知道这是事实,可她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

    他冲她弯起个温柔笑,吓倒一片侍从。

    “这里不会变。”执起她白皙的小手按住他的胸膛,他轻声沙哑道,“我还是你的睿,永远不变。”打死他也不承认自己的昵称是小鬼。

    柔情表白换来餐厅内所有仆役的冷气连连倒抽,和她的小嘴大张。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的?”她倏的抽回手,怀疑的瞄向他深蓝色的眼睛,“以前的你才没这么恶心。”以前的他虽然也会说喜欢她,可那幼稚的语气和孩童表情非常容易接受,一下换了张长大的俊脸来说同样的话,害她全身都发麻。

    他垂下眼用餐,心底决定把锐借给他的那本情话大全烧得一片灰不剩。“这不是恶心,娃娃,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她大大的点头,接受得理所应当,“我知道,我也喜欢你嘛。”

    哗啦,倒掉一大片仆人,谁也无法接受冰冷的睿少爷突然转变性格,柔情又浪漫,现在居然还大刺刺的表白,倒地啊!有几个仆人已经努力偷偷爬着去叫医生了。

    满意的浅笑,他安静用餐,思索着如何向她提出求婚的事,他有点担心会吓到她,因为他不确定她肯嫁,也许精灵和人类之间的通婚是根本不可能的,但他身上有她分出的一半生命与力量,说明他们也算是同一类物种,结婚,应该没有问题。

    双手伸直,上半身趴到桌子上的她,圆圆的大眼只盯着他转,“喂,你在想什么?”以前的小鬼罗嗦得一有新鲜事都找她的耳朵荼毒,怎么现在他安静无比的,她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他给她个淡笑,“一会儿跟你说。”

    细眉高扬,“你干吗笑得这么假?要笑不笑的弯弯唇角算什么?”呜,越看越像他老爹那个可怕的男人了,小鬼为什么要是他儿子嘛,害她怕他老爹还不算,现在看着他像他爹都会打冷战。

    “我一直都这么笑的。”他回她个古怪的神色,“你不喜欢?”他记得有一次偶尔他微弯唇瓣,就有女人尖叫着晕倒了,引起很大的骚动。她会不喜欢么?

    她用天蓝色的布匹裹住自己光光的手臂,“好像你爹,好阴险。”

    她的结论一出,马上有仆人抽着冷气,捂住胸口咚的倒地晕厥了。

    “……谢谢。”原来被全马依利女人誉为俊美微笑的真正定义应该是阴险。他为她的审美观叹息,“你不吃些东西么?吃够了?”

    “嗯嗯,吃不下了。”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侧着脸望他,“你多吃些,瘦瘦的脸很丑。”其实他很好看啦,可她只喜欢那种戳起来手感很好的脸蛋嘛。

    很丑……他清楚的再次听见身后传来一长串倒抽气,向屋顶看一眼,他决定先不讨论他的长相问题。放下餐具,他用餐巾擦拭干净嘴唇,拿起葡萄酒润了润口,“娃娃,我有事跟你说。”

    她的目光突然紧紧盯住他手里的高脚玻璃杯,满是好奇,“咦?那是什么?好不好喝?我从来没见你喝过咧,新果汁么?”

    他扫向手里的葡萄酒,以前他还是小孩子,当然不会喝这个东西。“不是果汁,是酒。”

    “我要喝!”她高高举起手,兴奋的直起身子,“我要喝,我要喝!”她好象真没喝过酒咧,要好好尝一尝!

    他怀疑的瞅她,“你能喝酒么?”连见也没见过的样子会喝酒么?

    “你能我当然也能。”她笑得好灿烂,小手儿直直的伸出去,“给我啦!”吃准了他一定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他刚要把杯子递出,又收了回来,“等我把事情说完了你再喝。”否则醉掉了,他的婚不就白求了。

    她快乐得快摇尾巴了,“好好,你快说快说。”呵呵,看起来就好好喝的样子,颜色很像黑葡萄的果汁呢,她最喜欢黑葡萄的果汁了!

    他靠入椅子中,“你们先下去。”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一群在一边只会倒抽气做背景音效的仆人当见证人。

    听令退出的仆人们在看见走进的人时,无不恭敬行下礼去,“将军、夫人、锐先生。”

    有些诧异父母和锐的到来,睿仍是直起修长的身,“父亲、母亲,锐叔叔。”目光看到他们身后的白胡子老者,惊讶转为疑惑,“有谁病了么?”为什么居住在城堡深处的医生也会出现?

    飘飘飞躲到睿身后的精灵探个小脑瓜出来,意思意思笑一下又缩了回去。没办法,不怪她胆小,就算多年未见,那个将军浑身仍是散发着太可怕的慎人魄力。

    哪个混蛋说睿生病的?锐面无表情的站在将军左后方,“请医生来,是为了看一下精灵是否还有大碍。”

    在餐桌上座坐下的将军与将军夫人面前马上放置好丰盛的晚餐和上好的葡萄酒,动作迅速的仆人们散得个一干二净,谁也不敢在将军的周围多呆一秒。

    精灵似乎从来不需要人类的医生来医疗吧?疑惑的看了眼长长餐桌对面的他们,睿侧头,“你还有大碍么?”他比较信任那个巨大的结晶体,精灵本身的自愈能力超越人类想象的强。

    “当然没有。”粘在他背后的她皱了皱小鼻子,“有什么大碍,我怎么可能从结晶里出来。”不完全修复,就算是精灵王也打不开那个结晶。

    他放心的转过头,“谢谢医生了,娃娃的身体很健康。”

    医生行礼后也退出,宽大的餐厅内只剩下他们五个人。

    “坐吧。”将军夫人绽出美丽的笑,“锐,你也坐下。”

    “是,夫人。”锐没有异议的坐入餐桌,他的面前是备份好的美酒佳肴。

    拉着不愿露脸的娃娃坐下,睿微微扬起浓眉,“父亲母亲前来是为了什么?”他们突然冒出来,把他求婚的计划都打乱了,要是他们不走,他不介意带着娃娃回卧室去把婚求。

    “来用晚餐。”将军冷冷回答:“你之前谴退仆人是为了与精灵说什么吧,现在没有外人,说吧。”

    ……他求婚一定要有人旁观么?睿浅浅皱了剑眉。

    “对哦,你快说,我要喝那个啦。”瞄到深红的葡萄酒,唾沫上涌的娃娃立刻拉扯他的袖子,兴高采烈的忘记长桌子那端的可怕男人,“我要喝那个。”

    算了,婚可以晚点再求,他实在没兴趣让人当猴子观赏。把八分满的杯子递到她急切的手里,同时轻声沙哑道:“没什么大事。”

    交换一下目光,将军与妻子都没有做声,安静用着晚餐。锐倒是不太放心的瞄一眼那边快乐饮啜的精灵,低声询问:“精灵,能喝酒么?”

    这是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在场四个人都盯着一口气喝掉整杯葡萄酒的精灵,只见她放下空杯子,好奇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口齿清晰无比,“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好喝么?”睿轻笑,抬手用拇指珍爱的擦拭掉她唇瓣残留的酒渍。

    她思考,然后闭上眼,再然后——咚的一头载倒,要不是睿快手托住她的小脑袋,她的小脸会用力撞到餐桌。

    桌子另一端的三个人同时点了点头,嗯,精灵显然完全不能喝酒。

    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微张小嘴开始浅浅呼吸进入睡眠,睿低笑着摇头,“我先回去了。”弯身抱起轻飘飘没有重量的她,他噙着好心情的笑离开。

    留下三个人互相对望,“多久没见到睿笑得这么开心了?”动听的女声悠悠扬起,“虽然精灵是个小笨蛋,但他喜欢那就行了,我不介意他娶她。”

    两个男人思考,以男人角度思考,娶一个等同于麻烦的精灵,会是件好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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