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人,一双紧闭的眸缓缓睁开。
看着上方陌生却又熟悉的景致,秦陌芫倏然坐起身。
这是——古代!
是在北凉还是南戎?
她回来了!
而且还在现代见到了白梓墨。
心里有了安慰,更多的是释怀。
看来当初他的血一定染过龙符柱,不然怎会魂穿到现代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陌生的声音传了进来,“施主,你醒了?”
秦陌芫起身看过去,是个尼姑。
她问道,“师父,我想问下这是哪里?”
女尼姑淡笑,“这里是静慈庵。”
秦陌芫再次道,“我是想问,这里是哪个朝?”
女尼姑手伸直撑在身前,淡声道,“这里是北凉。”
真的是北凉!
秦陌芫乐了,她终于回来了!
起身走出去,在外面转了一圈,她打听了更多的事。
也更让她震惊!
与她从古代消失到现在,北凉已经过了两年!
对的,是两年!
所以说,她在现代待了几天,而北凉已经过去了两年之久。
如今北凉的皇帝是诸葛榕斓。
南戎皇帝是韩九忱!
而大齐的皇帝也成了苏扈楝!
秦陌芫身躯微颤,如今已过去两年之久,只怕诸葛榕斓已经忘记了她。
伸手抚向小腹,她闭上双眸,敛去眸底的落寞。
走在街上,看着熟悉的古代服饰,心里只有无限的悲凉沉重。
“听说了吗?皇上好像要选妃了。”
“是啊,听说还是蓝大将军的妹妹。”
蓝大将军的妹妹?
不正是蓝灵酒吗?
心底的苦涩愈发浓郁,她自嘲勾唇。
也是,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个彻底消失的人了,那个男人还怎么会等着她?
是她痴了。
走回静慈庵,神情沉闷。
大师姐问她,“施主,你可有心事?”
秦陌芫敛眸,似是想起什么,抬眸低声问了句,“大师姐,我可以——当尼姑吗?”
大师姐一怔,看了眼她笑道,“你还不行,你还没有彻底脱离红尘。”
秦陌芫微怔,失望垂眸。
她忽然发现,这四海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大师姐看着她,柔声道,“不过有一个法子。”
秦陌芫抬眸,“什么法子?”
大师姐笑道,“你可以先带发修行。”
带发修行?
她点头,“好。”
*
夜色浓郁,透着凉意。
龙殿外,男人负手而立,一袭龙袍俊美如斯。
男人望着夜幕,俊眉紧拢,眸底泛着怅然的痛意。
两年了,这两年他解决了无痕的事,解决了诸葛千宏,解决了楼绍。
也彻底拔除了诸葛辰风的势力。
父皇将皇位传给了他,他可以安枕无忧,彻底的给芫儿一个盛世繁华的安宁。
可是她却不在了。
两年了,他找了整整两年的龙木,可是根本没有任何消息。
难道这一生他都无法与芫儿再相见了吗?
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去她的地方?
明净站在他身后,担忧心疼的看着男人。
半晌,他终是道,“皇上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安阳城看国师大人。”
“无碍。”
男人敛眸,看着漆黑的夜幕,眸底的沉痛愈发浓重。
“拟个圣旨,将蓝家二小姐许配给新上任的许丞相。”
男人的声音清冷,透着凉意。
明净应道,“属下遵命。”
他知道皇上怒了。
毕竟蓝灵酒这丫头乱造谣言,若不是看在蓝大将军和八王爷……公主的面上,早就是杀头之罪了。
他差点忘了,八王爷诸葛千华是女子!
这也是在两年前皇上登基那日,由皇上亲自宣布的。
而且皇上还给蓝大将军与八公主赐婚。
*
“慧静,你去打点水来。”
大师姐的声音响彻在外。
秦陌芫应道,“知道了。”
在静慈庵待了半个多月,她的胎位也稳定下来。
刚走出静慈庵,暗沉的天骤然响起沉闷的打雷声,不消片刻,滂沱的大雨席卷而来。
她快速躲进禅房里,大师姐也道,“我去叫她们收被褥,你快进去,别淋着雨了。”
秦陌芫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大师姐。”
她怀有身孕,但尼姑庵里的人都不知道,她也没有言明。
但如今大雨,她更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如今就这样吧。
她带着孩子在这个小县城度过余生。
从此再也不想诸葛榕斓,不去找他,更不会打扰他和蓝灵酒。
可是,心里却沉痛万分。
走向屋里,她无力的躺在榻上,盖上锦被,浑身充斥着浓郁的怅然悲痛。
*
外面大雨滂沱,大师姐和其他师妹将被褥全部收了起来。
此时,紧闭的尼姑庵外,一道轻叩的敲门声传来。
大师姐微怔,让他们将东西收拾进去,自己跑去开门。
大门打开,看到外面的马车和队伍时,她微怔。
这队伍看起来便不是平凡人家,气势如虹,透着无法比拟的尊贵。
大师姐看着眼前的侍卫,“不知施主有何事?”
明净轻声道,“女师父,我们路过此地,周围没有驿站,这大雨滂沱,便想过来借宿一宿,不知可方便?”
明净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可是尼姑庵。
他以前可是在和尚庙里待着的。
可这大雨势头不小,不能让皇上在这密林里,还在马车上过一夜。
大师姐微怔,随即点头,“施主请。”
明净走向马车,恭敬道,“爷,咱们进去吧。”
滂沱的大雨中,只听马车内传来一声清冷至极的声音,“嗯。”
明净挑开车帘,马车内,男人一袭白袍缓缓走出。
手中的纸画伞撑开,骨节分明的五指握着伞柄,白袍轻荡间,男人拾步走进庵里。
雨水落在地上,溅起的雨花落在男人白袍上,映出些许的水渍。
大师姐抬眸,目光在男人俊美寡淡的容颜上落了半晌。
随即脸色一红,低下了头。
这世间竟有如此俊朗如神的男人。
明净跟在男人身后,跟在回过神来,快步带领着他们去后院厢房的大师姐。
大师姐推开其中一件房门,“这位施主住在这里便好。”
男人眉目低敛,清冷颔首,拾步走进禅房。
明净轻声道,“谢女师父。”
大师姐笑着摇头,说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走向隔壁的房间,轻轻叩门道,“慧静,你记得待会给边上的施主端些茶水。”
里面没有声音,她敲了半天门,仍旧没有。
莫非是睡着了?
慧静推门而入,看着躺在榻上,睡得香甜的女人,眉眼处泛着无奈的笑意。
她走向秦陌芫,为她盖好薄被,转身离开。
天色渐黑,秦陌芫一觉睡起来,可是,肚子很饿!
她什么也不想吃,只想只一种东西。
但这庵里没有。
孕妇本就馋食,更是不敢想,一想便是收拾不住。
几经思虑,她终是忍不住,披上外跑悄悄的跑出去。
外面的雨幕里,十罗刹守在尼姑庵外,隐匿着身形和气息。
蓦然间从尼姑庵里出来一抹娇小的身影,浑身被黑色披风包裹着,看不出本来面目。
清风脸色一沉,命人跟上她。
*
禅房内,男人站在窗杵旁,负手而立,凝眉望着外面的滂沱大雨。
明净立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雨幕中,男人眉眼温柔,仿似看到女人穿着湖蓝色衣袍,手里抱着油纸包的烤鸭兴奋的跑着。
“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男人看向外面,神色透着哀伤。
明净敛眸,“属下……不知。”
他多希望秦姑娘能回来,这两年爷是如何过来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没日没夜的处理朝政,一旦停下来,浑身便被浓浓的哀伤悲痛包裹。
这两年,男人几乎没有合过眼。
这两年,他更是一直都在寻找龙木,可是一直都是毫无所寻。
窗杵外,大雨滂沱,空气中都透着潮湿的气息。
忽然间院落中冲出来一道黑影,浑身被黑色披风包裹,手里抱着油纸包的食物。
在她身后,是十罗刹里的七罗刹跟着。
两人对打,秦陌芫蒙着面,一双眸气愤的瞪着突然冒出来的蒙面白衣人。
她不就是出去买个烤鸭吗?
这人好好的冒出来就要抓她!
大鱼很快侵湿了黑色披风,秦陌芫渐渐落了下风。
窗杵里,诸葛榕斓眉心紧拧,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道黑影很是熟悉。
忽然间,七罗刹用力,掌心拽着她的黑袍猛地用力!
黑色披风陡然间被拽掉,秦陌芫手中的烤鸭掉在地上!
窗杵内,诸葛榕斓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看着女人身形一转,烤鸭落在地上,青丝被雨水打湿。
就连衣袍都被打湿!
即便是隔着滂沱大雨,即便她只是转个身便背对着他。
可是他清楚的看到,那张脸郝然是秦陌芫!
明净也看到了,身躯一震,有些不可置信。
诸葛榕斓仿佛做了一场梦,颤着声音问身后的明净,“你看到了吗?”
明净愣了许久才回神,“皇上,那,那……那好像是秦……姑娘。”
真的是她!
同时七罗刹看到对面女子这张脸时,脸色骤然一变,打出去的掌还来不及收回,便被一股强势卷着杀意的力道击飞!
秦陌芫一怔,下一瞬腰身一紧,便被一双长臂紧紧抱在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心头一颤。
男人颤抖激动的声音响彻耳畔,“芫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她从男人的声音里听到了无法比拟的喜悦和颤抖。
秦陌芫狠狠一震,有些错愕。
她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诸葛榕斓!
想要挣开他,可男人的双臂却像铁钳一般,她无法挣脱。
“芫儿,我这一生都不会让你离开了,我要将你牢牢绑在身边,让天地都无法分开我们!”
男人的长臂用了力道,秦陌芫急促道,“我冷……”
诸葛榕斓这才反应过来,抱起秦陌芫闪身进了禅房,冷声道,“出去!”
明净识时务的滚出去,想着关上房门,谁知刚一转身,男人已用内力“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要不是他躲得快,差点将鼻梁骨撞断。
禅房内,男人大手箍着她的脖颈,不由分说的低头,薄唇强势的附在她唇上。
“芫儿,不要再离开我了,我再也无法承受你的离开。”
男人紧紧抱着她,这一刻秦陌芫竟然感觉到脖颈处有些潮湿。
身躯威震。
诸葛榕斓……哭了?
秦陌芫双手捧着男人的俊容,看着男人猩红的凤眸,眸底卷着一丝很淡的湿气。
她敛眸,“对不起。”
男人紧紧抱着她,“你没有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不再离开,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男人的紧张,害怕,都很在乎她再次离开。
秦陌芫摇头,“我不确定……”
“不!”
男人凤眸猩红,紧紧凝着她,“龙符柱在哪里?”
秦陌芫一怔,下意识就要护住腰身。
男人似乎已经察觉,先一步取出她腰间的龙符柱。
秦陌芫脸色一变,想要阻拦,可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彻底毁了龙符柱,她只看到龙符柱化为碎片落在地上。
这下是真的完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龙符柱了。
“诸葛榕斓!”
秦陌芫怒瞪着他,心里中有对龙符柱被毁的心疼,毕竟那是奶奶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男人凤眸紧紧凝着她,“我说过,这一生谁都不能再带走你!”
他再也不想尝受失去她的痛苦了。
男人凤眸轻敛,落在她腹部上。
两年了,孩子应该没了。
当时她离开时,她是多么的痛。
只要她能回来,一切他都不在乎。
浑身湿透,秦陌芫打了个哆嗦。
男人紧紧抱住她,掌心凝聚着内力使她的衣裙渐渐变干。
“芫儿,不要再离我了好吗?”
他紧紧拥着她,真怕这是一场梦。
秦陌芫敛眸,没有言语。
男人心神一颤,指腹轻抬她的下颚,“芫儿,答应我。”
秦陌芫忽然起身想要避开她。
下一瞬腰身一紧,她便被男人再次抱在怀里。
“不要走……”
滂沱的大雨中,夜幕里,禅房内传来秦陌芫羞恼的声音,“诸葛榕斓,你混蛋!”
男人宠溺大笑,“那我就做你一辈子的混蛋。”
秦陌芫气的怒吼,“你手往哪放呢?”
男人声音温柔,裹着柔情似水,“放在该放的地方。”
“臭流氓!”
*
等到第二日时,秦陌芫瞬间惊醒,刚睁开双眸便看到一双含着宠溺的凤眸凝着她。
她微怔,“你没睡吗?”
男人声音低哑磁性,“我不敢睡,怕一闭眼你就不见了。”
看着他猩红的凤眸,秦陌芫心里一痛,心疼道,“你个傻子。”
男人轻笑,笑意宠溺,薄唇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能看着你傻一生,我甘愿如此。”
秦陌芫心头一颤,脸色微红躲在锦被了。
可是刚一动,小腹骤然一痛。
见她脸色瞬间苍白,男人焦急道,“你哪里痛?”
“我们的孩子……”
秦陌芫低喃着,脸色苍白。
男人一震,孩子?
他颤抖这手,将指腹搭在她的手腕,当触碰到喜脉时,脸色蓦然一变。
狂烈的惊喜充斥在眸底,男人颤着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两年了,她的身体怎么还如同两月前的症状一样?
而且喜脉仅仅只是一个月!
对,就是一个月!
秦陌芫凝眉,“榕斓,我痛。”
男人快速拿出一粒药丸放在她唇边,“吃了就不痛了。”
秦陌芫吃下药丸,没想到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果真不痛了。
在诸葛榕斓迫切的追问下,她将在现代的所有事都告诉了他。
包括时间,还有洛妃与白梓墨。
只是没有说出在现代还有另一个秦陌芫。
但男人显然会抓重点,问了一句,“在现代,你真正的身躯是否还在?”
男人指腹摩挲着她的容颜,“芫儿,我要听实话,告诉我好吗?”
秦陌芫最终不忍,说道,“在,不过是没有出事前的我,没有穿越到这里的我,所以白梓墨会遇到她,说不定会和现代的秦陌芫……重新开始。”
这也是她为何在消失前一定要白梓墨找现代秦陌芫的原因。
她给不了的,现代的秦陌芫说不定可以给他。
她最了解自己。
虽然开着武馆,可她却是孤身一人,在世上无亲无故,如果忽然出现一个白梓墨。
对她疼爱如初,宠溺至此,现代的她没有经历任何感情,又如何能抵抗?
诸葛榕斓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低哑的声音透着道不清的情绪,“没事,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虽然他很介意,因为现代的秦陌芫也是她。
可是他不能做什么,更没有权利干涉。
白梓墨为她付出了生命,那就让他在芫儿的那个时代好好生活。
秦陌芫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瞪着诸葛榕斓,“你要娶蓝灵酒?”
男人生怕她误会再动了胎气,笑着摇头,“没有,都是她散步的谣言,我已经将她许配给了新上任的丞相,这会应该已经入了房。”
秦陌芫体挑眉一笑,“诸葛榕斓,若是你敢负我,我保证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男人紧紧包裹着她的手,宠溺真挚的笑道,“我永远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
五年后。
皇宫御花园里,秋千上,一到一笑欢乐的荡着秋千。
诸葛榕斓下朝后直接来到御花园,宠溺的看着一大一小。
都是他爱到骨子里的人。
“母后,接住孩儿!”
诸葛连祈跳下秋千,直接冲着另一个秋千上的秦陌芫飞奔过去。
只是,刚跑了两步,后领子便被一股力道提起。
随即他便被丢了出去,“别伤了你母后。”
诸葛榕斓上前将秦陌芫抱在怀里,宠溺的抚摸着她的容颜,“芫儿,我好想你。”
“父皇,你不厚道!”
诸葛连祈被明净抱在怀里,一双水灵灵的瞳眸愤愤不平的瞪着抱着母后的父皇。
秦陌芫拍了下他,“别让祈儿觉得咱们不爱他。”
这个男人真是,一旦祈儿靠近她,都被他丢的远远的。
在她身边,他真是不容许任何男人靠近一步,就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行。
男人挑眉,直接吩咐道,“明净,将祈儿亲自送到安阳城国师那里,什么时候把国师的本事全学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诸葛连祈一听,一双水灵灵的瞳眸看向秦陌芫,委屈道,“母后,父皇要把我丢出去了,你忍心吗?”
这个小机灵鬼。
男人脸色一沉,“明净,还不快去!”
明净只好领命,带着愤愤不平的诸葛连祈离开了。
秦陌芫不舍的看着离开的诸葛连祈,瞪着诸葛榕斓,“你也放心交给国师,那可是个贼精的老狐狸!”
诸葛榕斓宠溺勾唇,低头在她红唇上落下一吻,“我也差不多算是舅舅带大的,那我算什么?”
秦陌芫兴味的看着他,红唇轻启,“一窝子老狐狸,老奸巨猾!”
男人爽朗大笑,眉眼深处都是宠溺的笑意。
他紧紧抱着秦陌芫,眸底充斥着满足。
这一生能拥有她,足矣。
秦陌芫伸出双臂抱住诸葛榕斓的腰身,头埋在他怀里低声呢喃了一句,“诸葛榕斓,我爱你。”
“我亦是。”
------题外话------
这本书的正文完结了,亲们可能有的看不懂二百一十四的章节,这里埋了一些伏笔,会在白梓墨和现代秦陌芫的番外里解释。番外会在十一月三号的晚上发布,一次发布完,抱歉还要让亲们等半个月,红尘正在准备新文,将会是一个全新精彩的故事,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