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稳的脚步声从廊上传来不久,小书房紧闭的门扉就被沉沉敲了几下,迅速瞪向桌上那叠从城市图书馆借来的孕期相关书册,已经换过无数次藏身地点的顾小雨至今也没能想明白,为什麽每次门外鼻子跟狗一样灵的天使都能轻而易举地在偌大宅邸里精准找出自己的位置。
「有什麽事吗,约斐尔大人?」门板第二次被敲响时,她尽量以平和自然的声音往门外并非人类的恋人扬声询问道,当黄铜门把被转开的刹那,《灵性胎教手册:生出天使宝宝的一百种冥想方式》系列套书正好被一股脑塞进空间。
她发誓,她绝对是在图书馆被同样来找书的那个孕妇催眠了,才会不慎租下这种被外面那家伙看到就等着被笑一辈子的新手用书。
踏入房内的黑发男性仍是一如既往地容姿端正,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半秒前还搁置着高耸书堆的空荡桌面,身形高大的他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狭长金眸,今日倒还算识趣地没有多加追问。
近距离目睹那双美丽却彷若无机质物的璀璨金眸在投射到自己身上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闪亮起来的惊人变化,本来打算念念这跟踪狂几句的顾小雨蠕动了唇瓣一会,忽然就开不太了口了。
有点像是被黏人型的狗狗紧追在後的感觉,虽然某些场合会因此感到烦闷,但一看到那张正对着自己傻乐的脸便什麽火气都消散不见,甚至会因为稍早前对其产生怒气而出现隐隐的愧疚和罪恶感。
不过在她这里,举例中傻呼呼毛绒绒的家养大型犬,得换成长着翅膀又仪表堂堂的成年天使就是。
敏锐地捕捉到婚约者眼底的情绪波动,惯於得寸进尺的前任行刑官大人勾了勾唇角,长腿一迈,不由分说地就上前把她堵在自己的躯体和宽大的实木书桌中间。
「没什麽,可能是想知道这座宅子的另一个拥有者,为何最近老是像小老鼠一样到处东躲西藏罢了。」挑起一绺浅色的微卷长发,品尝般掬至唇边轻嗅亲吻,重新找回眷恋味道的他心满意足地放松了眉眼,餍足的表情宛如在阳光下享受温暖日照的慵懒大猫。
抬手抵住他欲吻向自己的菱形薄唇,顾小雨略为挑高一边眉,并不打算接受这妥妥是在找抽的恶人先告状。
虽然她不赞同事事都诉诸暴力,但有的时候,稍微激烈一点的手段或许才是达到自身目的的唯一法则。
「既然我想独处的行动都表现得这麽明确了,那麽约斐尔大人还一直追上来的用意究竟是?」如果他敢用担心孕体为由塘塞过去,她真的不介意找个洗衣板让这个最近死缠着自己到处交欢的纵欲派天使跪上几个钟头。
压在他唇上的左手被另一只冷白大掌执起,并自然而然地往无名指套入刚从对方手上摘下的古朴银戒,戒圈配合着她的手指逐渐缩紧至恰当的尺寸,顾小雨迷惘地眨了眨眼,对这代替回答的动作倒是有几分不解。
无名指上样式简单的戒指是对方从未离身的储物指环,这点基本认知她还是有的,不过她不明白,他现在把这东西交给她又是几个意思。
光用神识扫一眼,她就看出这里面放的估计是面前的天使在人间累积百年的惊人财富,连那把已经生出自我意识的墨色刀刃也被放在其中,虽然指节上几乎没什麽重量,实际上却已经被交付了对方沉甸甸的毕生积蓄。
「婚戒的暂时替代。」牵起她的左手将亲昵的一吻印入掌心,没有等她开口,俯下身来的俊美男性就给出了这样的解释,柔和的眉眼再不见初见时的冷厉,望着她的眼神深邃得彷佛能让灵魂也搁浅其中。
心底某处没来由地传来一阵不安,她抬头盯着他的脸,自己也不太明白得到他的承诺後,为什麽率先感到的不是喜悦而是忧虑,宛若在一瞬间听到来自某个冰冷地方的齿轮开始转动的声响,但回过神来後,在寂静书房里的明明就只有他们平缓的呼吸声。
把她的分神归咎为对自己突如其来之举产生的困惑,约斐尔忍不住就低头去啄吻那张粉嫩嫩的柔软脸颊,还由於这次没有再遭阻挡,他很愉悦地连那张香甜小嘴也成功蹭到了。
在他企图将吻加深前一把将脸撇开,不顾会拉松前襟系带地伸手扯住审判天使打理得当的领口,顾小雨艰涩地开了口,停留在他胸前的指尖用力到泛起苍白:「你要去哪里吗?」
心底的不安有些许渗透到颤抖的声音里,首次看到她露出脆弱表情的行刑官大人虽觉讶异,却也对她的这个陌生反应感到新鲜。
「没记错的话,刚才说想要独处的发言不就是从这张嘴里发出的?」扣住她的下颔随性地蹭了蹭姆指,他的动作很轻佻,不过面上的温情不变,反而让这样的举动多了分宠溺的味道:「我还没离开就开始寂寞了?嗯?」
被他接连两句反问堵住了嘴,还因为得知他当真要走导致心底乱成一团,烦杂的思绪在顾小雨脑海里交战个不停,唇瓣张张合合的,一时半会间竟真的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不确定这是否就是妊娠期贺尔蒙影响心理的实际例子,她抓紧他的衬衣,首度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对眼前的男性天使上了心,甚至会因为害怕失去这道总是追随在自己身後的身影,而对还没有发生的未来感到戒慎恐惧。
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她慢慢放开紧抓着他的双手,只是发颤的指节还没从他身上脱离,就猛地被拉入一个温暖热烫的健硕怀抱。
「这是最後一次和神殿产生交集,取回宝物库的神誓之戒,我就会切断和光明神之间的最後连结。」柔软的唇瓣贴在她耳畔,用足以让慌乱心神安稳下来的嗓音低缓说明着,被她依恋自己的行为大大取悦的审判天使弯了弯嘴角,简直想把怀里的孩子就这麽揉进自己的骨血当中。
虽说被驱离这位面的神祇短时间内不可能回归,但确定要和她共度馀生後,一些不安定的因素还是有必要尽速铲除,比如能强制命令自己的誓戒虽然至今都被当成圣物供奉,但难保不会有人知道使用它的方式。
「我会很快回来,带着妳的婚戒一起。」爱怜地吻了吻她娇软的耳垂,不认为自己此行会出现任何差错的行刑官大人信誓旦旦地保证着,金瞳里流动的浓重感情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
而他亲自打破了这样的誓言。
【审判天使IF】被偏执狂盯上的穷途末路36(占据凡人躯体的高位神灵)
郑重地朝踏出传送阵的黑发男性低下头颅,为首的年轻剑士身後,便是一众站姿笔挺,神情肃然的神卫队队士。
「久疏问候,约斐尔大人,我等深信着光明的照拂,始终都在期盼着您的回归。」在对方眯眼看来之际代表队员献上发自内心的敬意,经过重新编整的这支宗教性武装团体,此刻面见过去上属的态度仍恭谨得宛若不曾听闻他毁去自身教籍的消息。
毕恭毕敬的问候话语刚落,在他之後的所有人也跟着深深俯首,就连躬身的动作也精准地没有丝毫落差。
如同面前位列过最高行刑官尊职的男人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擅离职守,而是与过往的每次远行一样奉了剿灭敌人的命令离开本源神殿,再次见到他的神卫队士里,甚至没有一个人为他的突然出现面露讶异。
在十分确信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能走漏风声的情况下,曾受到万人敬畏的制裁之刃刚踏入教国的地界就遇上早已在此等候的神选下仆,若说是巧合,那也太过牵强了些。
狭长金眸掠过危险的暗芒,察觉到故土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期间里出了某种变故的约斐尔,瞬间思考起是否该出於保密考量即刻诛杀在场全员。
「……大祭司长阁下於今早进入神谕厅後便未再踏出,鉴於那位大人目前的身体状况,还请您莫要让他久候。」强行压下想要抽出配剑的求生冲动,低头承担着恐怖杀意的剑士生硬递僵着脖颈,尽职地将受命传达的消息从发白的唇瓣间吐出。
尽管己方此刻明显占据着人数优势,被笼罩在杀气范围中的队士们仍齐齐冒了一身冷汗。
『可别冲动了,如果有谁的刀刃出现在阳光之下,那麽等待着你们的将会是必然的结果。』谨记着接取传话任务时从帷幕後递出的轻柔提醒,众人再次感佩於近日刚从昏迷中苏醒,却已在收回权力的过程中逐渐将光明神殿引回正轨的那个存在。
既然能够未卜先知的大祭司长都说光明神并未遗弃任何信徒,只是陷入一段时间的沉睡,那麽他们这些被神血认可的使徒,也不可动摇丝毫信仰之心。
折磨精神的冰冷威压终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含糊的低咒从前方传来,凝结在背上的压迫感也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硕大的阴影从头顶快速掠过,被徒留在原地的他们抬头才发现前一秒还在的冷面处刑官已不见踪影,不知这是否算是完成任务的队士们面面相觑着,仅有少数几个被神血作用於五感灵敏度上的队士,隐约听到上空中一闪而逝的振翅声。
在神谕厅等候自己的大祭司长,这对约斐尔来说绝对不是什麽值得高兴的消息,飞往本源神殿的路途上,脸色凝重的他只来得及给自己布上一层干扰视觉认知的结界。
巨大的六面羽翼在落地的瞬间收回背部,大步跨进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的崇高殿堂,大步前行的他越是接近神谕厅的方向,就越能感受到让皮肤表层隐隐刺痛的熟悉气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虔诚地向命运祈祷,别让他的预感化为现实。
推开厅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圣像彷佛是在嘲笑着他不自量力的奢望,坐在轮椅上的消瘦男人侧对着他,端放在把手上那只手臂细瘦到几乎是让皮肤勉强包裹着骨头,但乾枯的指节上,却稳稳戴着一枚流淌着淡淡银光的指环。
神誓之戒,百年前他亲手交付到神灵座前的誓约之物,如今再见却充满了物是人非的鲜明讽刺。
但最让他介怀的并非是它正在被他人所持有,而是转过头来看向他的大祭司长身上,为何在流窜着不属於这个世界的另外一股气息。
虽然淡到远远无法和本体相提并论,但那的确是属於早已被驱离这位面的高等神祇。
「还真是许久不见了呢,约斐尔。」清瘦的脸庞犹如破碎玻璃般遍布着龟裂疤痕,朝他露齿微笑的神殿掌权者如此诉说着,扯动的唇瓣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过来,像我最忠诚的仆人一样。」并没有使用戒指的力量,他就仅是单纯地出声罢了。
意念尚未臣服,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被迫放缓脚步走到轮椅旁边,自认已经不属於神职者体系的男人即使膝盖发出抗拒的挤压悲鸣,最终还是不由分说地重重跪倒在那个淡然微笑的身影面前。
「真是没想到,积累在这具躯体里的最後一点力量,居然得因为你的擅自行动而付出代价呢。」抬起手来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额际,怜悯地望着跪在脚边的俊美天使,螫伏在凡人体内的神明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把用得不称手的古旧工具。
「我以为你会明白,那孩子是我预定的猎物才是。」在短短几句话里坦率地承认自己的身分,垂眸看着他的存在披着大祭司长的外皮呢喃着,枯瘦的指尖从最前缘泛起闪烁的白光。
「不……!」意识到对方目的,约斐尔的瞳孔骤然缩小,浑身肌肉也在同一时间跟着紧绷,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宛如穿透光影般泰然自若地探入自己脑中,瞬间升起的剧烈疼痛也比不上心中即将丢失重要之物的深度恐惧。
「放松点啊,我就只是好奇你和她发生过什麽……唔姆,你那麽早就和她做过爱了啊,还是用如此粗暴野蛮的方式……」
「原来如此,知道用魔法来强化身体才便於和非人生物交媾,确实是个大胆又有趣的家伙。」
「看不出来啊,我尽忠职守的行刑官为了待在她身边,居然甘愿作一条有陪床功用的家犬吗……」
津津有味地翻阅着天使脑海中的记忆,一点都没有窥视他人隐私的罪恶感,占领人类躯体的神明弯着唇角细细审视着,彷若自己也在身临其境地从他的角度体验着一切,直至最後只剩手腕还留在外面时,才眯眼吐出不甚愉悦的低语。
「真是让人惊讶,那个不可一世的孩子,竟然会在你身下露出这样的表情呐……」眼里的兴致勃勃在目睹她逐渐柔和的反应後不知为何就变得有些索然无味,像是丢开玩具般将手从天使的头颅里抽出来,他甚至有点後悔自己浪费重要的神力在观看这些记忆片段上。
无趣地揪起轮椅前的男人被冷汗浸湿的黑发,他十分惋惜自己无法亲眼看到那个忤逆自己的女孩在怀着身孕的情况下,被自己论及婚嫁的对象遗忘仇视後伤心流泪的一面。
用最後的力量将印记打入天使脑海前,感叹自己不能再逗留更久的神灵幽幽叹了一口气。
【审判天使IF】被偏执狂盯上的穷途末路37(分别後的首次重遇)
「明明才刚苏醒却这麽快又陷入昏迷……我们教会好不容易才在大祭司长的带领下稍有起色,如今再次少了那位大人,只靠剩下的人真的没问题吗?」
「嘘,别乱说话!敢在走廊上这麽胡说八道,妳是想被惩戒或关禁闭吗?」
「我也是担心大家的未来才这样讲啊,凭什麽因为这种事情处罚我……」
「我知道妳没有恶意,但要是被圣女的拥护者或处刑殿的那群人听到,妳觉得他们会作何感想?」
「就算妳这麽说我也……」
相携前行的两名修女低声私语着,从青涩面容来看,不难猜出她们新晋人员的身份,披着匿息斗篷步步跟随在她们後头,顾小雨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直到听到处刑殿的时候,眉头才不由自主地蹙紧了些。
这是天使离开自己身边的第十五天,只身待在格伦多勒的她一开始确实是相信着他的承诺独自等候着的,只是在心里的不安无限扩大之下,再无法置之不理的她最後还是在宅邸周围布下封锁结界,并启程踏上前往圣伊什教国的路途。
到了国都後才发现这里的情况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光明神的本源神殿重整速度快得远超预期,上次离开时还飘着尘烟的断垣残壁,如今再见已恢复了往日的恢宏壮观。
高耸的精雕石柱撑起巍峨的纯白殿堂,黄金打造的圣符高高悬挂在入殿第一眼就能落入可视范围的穹顶中心,代表光明神的巨大雕像手持权杖稳稳端座於高台之上,不论里面还有没有神灵的力量存在,光是氛围上营造出的这股庄严神圣,就足以重新稳住平民信徒们动摇的信仰之心。
这般比之以往更胜一层的尊贵表象只说明一件事,如果不是光明神殿变卖了足够数量的宝物珍品来换取扩大重建的资金,就是某群靠着威权私自敛财的神职人员已经被清算了,而且遭殃者的数量恐怕还不在少数。
於回廊尽头的分岔路不带犹豫地转了个弯,在修女们嗡嗡的说话声中一步步和她们渐行渐远,根据着脑海里尚未褪色的记忆,她脚步未停地依循着过往留下的印象,径直走向通往神殿後面的方向。
从外殿一路晃进来後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虽然整体的奢华度都有所提升,但建筑分布的位置仍大抵与过去无异,如果照这情况推论下去,那麽再经过一所祈祷堂和环绕附近的绿化庭院後,估计就与过去最高行刑官专属的个人起居殿只馀一小段距离。
回忆里那个沾染满身血污却依然高傲冷漠丶垂着巨大羽翼染红一方池水的神殿处刑官,和数十天前执起自己的手信誓旦旦立下成婚诺言的审判天使,这两者在这段期间内形成的巨大反差,简直可以将他们当作两个不同的存在看待。
脚步略急地走过平坦的长廊,不知是否是忽然想起对方过去模样的因素,她心里的忐忑感顿时又加重了些,虽然不是不能靠空间魔法立刻瞬移至失踪恋人的起居殿寻找线索,但出於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她还是强压下心头的那份惴惴不安,坚持让自己在最不会引起骚动的情况下慢慢摸索过去。
「米莉艾拉,我说过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了吧?」清冷的嗓音从前方传来,猛地让埋首前行的她止住步伐,循声看往廊下的不远处,在碧蓝天幕下的典雅花树边,熟悉的高大身影正背对着她,与另一名捧着满怀鲜花的美丽少女站在一块。
墨色的头发与漆黑的圣职者制服是他身上最具代表性的主要颜色,和穿着轻盈白裙的少女站在一起,冰冷的黑与柔美的白融洽合适到甚至能让目睹的人心生不快。
那如标枪般笔直的英挺背影,就算是化成灰,顾小雨都能认出是自己腹里孩子的亲生父亲。
「这可不行啊约斐尔大人,您的寝室空荡荡的,再不用点夏季的鲜嫩花朵点缀,看起来可就和陵墓没两样了!」鼓起脸颊朝他认认真真地抗议着,有着娇美容貌的圣女无惧於他声音里的冰冷,虽然外表看着柔弱温顺,却意外地有特别坚持的一面存在。
「今天无论您怎麽拒绝,我都会让您收下这份礼物的!如果不收,那我就死赖在这里半步都不离开!」眨了眨圆润大眼,佯装发怒地直勾勾瞪向眼前高出自己许多的俊美男性,在阳光的映照下,那双眼眸就好像会说话一般,盈润得令人舍不得拒绝她的威胁或请求。
而现实的发展也是如此,在与她僵持了小半会之後,男人竟真的伸出手,从她怀里接下那团锦簇鲜花。
瞳孔在他动作的瞬间颤了一下,静默地望着前方可以被称为出轨现场的这幕画面,顾小雨紧了紧戴有戒指的那只左手,接着便听到失踪一段时日的恋人冷若冰霜的声音:
「既然我收下了,那麽圣女也该离开了。」火焰在手心燃起,转眼就把争相怒放的鲜花焚成不分你我的一团火球,灼热气流烧坏了绝美少女的小半截眉毛,低头对笑容都僵在脸上的她用鼻音冷哼了声,放出威压的行刑官大人虽然没有显露杀意,话音里却已经带上了浓浓不耐。
「还有,我的寝室属於私人领域,之後会布下防范外敌闯入的攻击型反制魔法,为了您的生命安全着想,往後还请务必不要擅自进出。」用自己也不懂为何会如此厌烦的态度对待着被光元素亲近的特殊存在,重拾旧职的最高行刑官大人指尖轻弹,火焰就带着灰烬消弥於无形。
哭着跑掉的少女毫无疑问地在远方祈祷堂引起一阵骚动,发现是尊贵的圣女後更是引发轩然大波,作为始作俑者的天使在烦躁地啧了下舌後就转了个方向,长腿一迈大步走往背离喧嚣的庭院深处。
身体在意识过来前就自行跟上他的步伐,放轻脚步地走下回廊,跟随在身周隐隐环绕着危险低压的恋人一米之後的距离,顾小雨心头闪过许多想问他的话,却碍於临时组织不出适当字句而只能暂时沉默着,隐匿行迹跟在他身边走入繁花盛放的庭院。
身边的景色转变着,以前只有茵茵绿草的地方现在却多了不少花丛树木,逐渐察觉出不对劲的她没有心思去多注意一眼这里的变化,只是徒劳地望着面前宽阔的背影,想开口却始终找不到适当的时机。
前方那人忽然停下的脚步让她差点一鼻子撞到他背上,在鼻尖与他後背亲密接触前赶紧稳住身形,她刚抬起头,便感觉到一道冰寒冷意停在自己的脖颈前方。
「我可不记得,自己什麽时候养了一条尾巴。」不知何时抽出佩剑的天使冷冷凝望着她的方向,即使金瞳里什麽都没有映照出来,还是笃定地相信自己身後有旁人的存在,敏锐程度与过往相比只高不低。
「报出此行目的和派你来的势力,我可以根据得到情报的满意度,酌情考虑给你留个全尸。」残酷的暗芒在狭长眼眸中一闪而逝,不带感情的眼神冰冷到彷佛能将罪人的灵魂冻结,制式化地说出将人带进处刑殿前的标准台词,尽管背後的人没有散发出杀意,已然习惯怎麽处理不速之客的行刑官大人也并未打算改变自己一贯以来的做法。
顾小雨动了动唇,终究抱着最後一丝希冀解开身上的匿息斗篷,在现出真身的刹那看到对方愕然瞪大的双眼,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注意到眼熟的厌憎浮上那双漂亮到不似人类的璀璨金眸。
「信仰外神的堕落神眷者,妳竟然还有胆子出现?」用陌生又阴狠的眼神注视着她,她曾经以为不会再度对自己露出的敌意,又再一次出现在恋人的瞳孔之中。
【审判天使IF】被偏执狂盯上的穷途末路38(别再让我看到妳的脸)
虽然预想过相见时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但被失忆的恋人持剑相向这种情节,绝对不在顾小雨一开始的考量当中。
说要替自己准备婚戒的天使回一趟教国就把自己给忘了,这种故事书里才会出现的发展,让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遭受了命运的诅咒。
「约斐尔大人,真的忘记我了?」定定地望着神情冷肃的俊美行刑官,她想在他眼里找出一丁点这不过是玩笑的可能,但那双曾经只聚焦於自己身上的金眸尽管在此刻依旧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先前深刻浓烈的眷恋爱慕。
她一字一句认真提出的问题,甚至只换来对方一个不明所以的皱眉。
「怎麽可能忘了妳。」语气不善地嗤笑出声,像是面对命定的敌人般紧紧盯着她所在的位置,容貌冷厉的审判天使挑高一边眉,手中冰寒的刀刃不仅没有要从她颈间挪开的迹象,还危险地贴近些许,只要再往前几厘米就能轻易划开她的大动脉。
「使出一系列阴谋把光明神殿玩弄得险些覆灭的,不就是妳这不知尊卑的家伙?」居高临下地瞥着几乎把百年宗教毁於一旦的元凶,担负起神殿重兴职责的他面色阴鹫地开口反问道,虽然本身也不明白为何光被对方指控般的目光直直凝视着就会感到心神不宁,但这并不妨碍他履行自身被赋予的制裁职权。
脑海里莫名涌现的郁结被刻意忽略了,找不出情绪受她影响的主因,思维乾脆的最高行刑官索性将之定义为精神魔法的干扰,至於感受不到魔力波动的缘故,也被归咎为是对方使的鬼域伎俩在作祟。
「像条沟鼠一样偷偷摸摸地溜进来,看来妳这次是重新认清自己的身份定位了?」彷佛是在证明自己并未受到蛊惑般冷眼瞧着面前的孩子,他对着沉默不语的她开口讽刺道,眼里弥漫的杀意就像一柄出鞘的剑,锋利而不带半分怜悯。
无视脖颈前的威胁,默默将右手抚向传出阵阵刺痛的心口,顾小雨迷惘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隐约察觉到有什麽坚固的硬壳在那里被看不见的尖针戳穿了。
柔软的内里虽然没有被完全暴露出来,却已然能体悟到痛楚逐渐往深处扩散的感觉,铁锈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着,直到唇边传来微湿的浸润感,她才发现是自己在无意识的状态中咬伤了无辜的下唇。
低头看着滴落的血珠砸在光可鉴人的剑尖上,她禁不住去猜想,这或许就是自己随意对待感情的报应也说不定。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在这种处境下绝对能以更轻松坦然的态度面对,不只不用被绑在特定对象身边共组家庭,还能无拘无束地去邂逅更多美好的非人之物,对曾经那个不想担负责任的自己而言,这肯定是最好的结果之一。
可是为什麽,当偏执任性的天使真的不再对自己紧追不放後,胸口反而变难受了呢?
看不惯她失魂落魄的神态,又在目睹鲜血从她唇角滑落的瞬间没来由地感到椎心般的疼痛,约斐尔用力皱起眉头,终於对这种心情任人随意左右的情况产生极大的厌烦。
「消失吧,别再让我看到这张令人不快的脸。」
如同要唤起她的护卫本能般大动作扬起手中长剑,见她仍然不闪不避的他啧了一声,抱着一种自己也解释不清的焦虑在挥剑的最後一刻改变了使力方向。
本该落在脖颈处的刀刃微偏,最终就犹如失手般直直袭往她的侧肩,虽然一样有受伤的可能,但起码这一击理论上不会立刻造成让她身首异处的重伤,他也不觉得她会就这麽简单地坐以待毙。
一如他的臆测,在剑刃快要碰上她的时候,有另一股力量阻止了他的攻击。
比蓝晶护盾还要更快出现的是层叠繁复的白金色魔法术式,用天界文字撰写成的防御符文在肌肤与刀刃即将接触前骤然爆发,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将审判天使掌中的长剑震得脱手飞出,可尽管预测过类似的结果,那双金灿的狭长眼眸也在霎时盈满不可置信。
被用来替代黑刃的长剑斜斜插入不远处的地面,虽然锐利程度或许不及原先那把,但嵌入土地的闷沉声也足以让人知道它同样拥有削铁如泥的实力。
顾小雨愣住了,他们彼此形影不离地在格伦多勒生活了那麽久,身为魔法专精者的她,怎麽可能分辨不出身边这熟悉的魔力来源究竟属於谁?
魔法运转地轨迹让她意识到这层保护来自於首次启动的被动技能天选加护,怔愣地望着眼前同样愕然的处刑天使,她在电光火石间似乎抓到了什麽蛛丝马迹,却又因为对方回过神来後瞬间变得阴沉至极的表情而被拉走了大部分心思。
不过她没有得到的解答,很快就在对方口中亲口被证实了。
「……为什麽,我毕生唯一的加护会在妳身上?」脸色难堪地将解咒用的魔法术式重重砸在庇护外敌的加护结界上,碰撞出的魔力波动随即在繁花盛放的庭院深处荡开一股无形的力场,脆弱的花朵被辗压成四处飞散的缤纷花瓣,如果不是有一方脸上的神情太过渗人,如此群芳纷飞的一幕甚至可以用浪漫来形容。
即使遭遇原本施术者企图强行突破的行动,散发着圣洁光芒的防御符文也没有消散任何一点边角,尽职地守护着被危险迫近的护卫对象,它就像一个全方位的不定形盾牌,不管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攻击都能滴水不漏地阻挡下来。
下意识在魔法术式压来朝头顶压来时抬手格挡,也一并遮住对方脸上自己并不想看见的负面情态,转开脸的顾小雨没有发觉在自己举起手的那一刻,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亦十分显眼地落入一步之遥的天使眼中。
纤细白净的手指稳稳地配戴着留有自己使用痕迹的银戒,这样的画面让约斐尔的心脏如同被人掐紧般泛出异样苦闷,记忆受到拉扯的过程连带引发出剧烈头痛,他混乱地看着坚不可摧的结界下噤声不语的人类女孩,隐约记得她并不是这种受到攻击还不会反抗的懦弱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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