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夜从医庐打道回府时,天已经暗沉下来,北晋的冬季夜晚来的总比南楚急速猛烈,紫色的太阳还在屋顶盘旋,但干冷的空气如飓风一般袭击着人的肺部,面团似的雪花夹杂着凛冽的寒风,渐渐铺满了他的的头顶,冻得他头皮有些发麻。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跟在他的身后,穿着一身破旧的灰夹袄,袖口有被蛀虫啮咬过的痕迹,污浊暗黑的棉絮沿着破洞裸露出来,夹袄对他而已太过肥大,腰身用一根褐色的带子绕了几圈,打了一个结,君离夜觉得倒像是从哪出捡来的抹布。
小孩一双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又大又圆的眼睛清澈明亮,嘴唇被风刮成了暗紫色,头发有些凌乱的在脑后绑成一个马尾,软软的垂在身后,耳朵上还有好几个又红又肿的冻疮,被小孩子挠的破了口子,脓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结成了疤。
君离夜沿着那条街道一直走,小孩子一路小跑紧紧的跟着他,君离夜停下,他也停下,嘴巴喘着热气,委屈巴巴的盯着他。
街上有卖烧饼的小铺,君离夜给他买了好几个烧饼,小孩子没有接过,反而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抓着他的袖子,眼睛里闪动着孩童似的欣喜快乐。
君离夜眉心微动,他低低道:“小孩,你的父母呢?”
小孩子摇了摇头,将一块烧饼递到君离夜的嘴巴,大大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使劲眨了眨,小嘴开心的咧开,仿佛在告诉他这烧饼特别好吃。
君离夜揉了揉他的脑袋,慈爱的笑道:“我不饿,你吃吧。”
小孩又抓着烧饼自己啃了起来,眼睛却不肯放过君离夜,君离夜想起身离去,小孩突然扔掉烧饼紧紧抱着他的手臂,瘪着嘴,明亮乌黑的大眼瞬间湿润起来。
他“啊,啊”了几声,声音稚嫩急促,颇为恐慌害怕,像只被遗弃的小猫咪。
君离夜在心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怕是个哑巴,若是无名当年愿意生养孩子,他跟她的孩子恐怕也这般年纪了,只不过无名太过执拗,不知为何不愿为他们孕育孩子,若是他对她威逼利诱,一再逼迫,她一生气,回了娘家倒是小事儿,君离夜最怕她突然离开自己,消失的无声无息,音信全无,这事儿她干的出来,她从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她本来就是被他们八个人强制绑在身边的,若是还在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上逼迫于她,只怕她会向此那样远远离。
君离夜实在不忍心这个孩子在外漂泊受冻,可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的父母,还是先带他回家,好好安置他,再派人找寻他的父母。
他抱着孩子走到门口时,凤无玉正坐在大门的石阶上,支着下巴发呆,每当无名有事出府的时候,他总会坐在门口等她回来,即使是暴雨也不例外。
君离夜早就见怪不怪,也暗恨凤无玉惯会示弱博取无名的同情,巴不得无名去个三五日,让他整日整夜守在门外冻死算了!
凤无玉见君离夜抱个孩子回来,嗤嗤笑了起来,神色间是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这是你的私生子?”
君离夜眉头一皱,不悦道:“你别胡说,这是我在外面捡的,他不会说话,马上就天黑了,我又不放心这小孩一个在外面,打算带他回来住一晚。”
凤无玉挑挑眉,一双凤眸满含戏谑,他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这孩子是你带回来的,妻主可不喜欢小孩子。”
君离夜敛眉淡淡道:“不用你提醒,我当然知道她不喜欢小孩子。”
凤无玉又笑了起来,微挑的凤眸在夕阳下熠熠发光,他道:“我有些迫不及待地看你被赶出府去了。”
君离夜也笑道:“不会有那么一天。”
这时,小孩突然将手里面的一块烧饼塞到了凤无玉的怀里,他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手臂,“啊,啊”自语,对他胡乱的比划起来。
君离夜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好心的解释道:“他让你吃饼,这烧饼可好吃了。”
凤无玉冷哼一声,眼底一抹暗光闪过,他道:“多事!”转身闪进大门里,手里面紧紧握着那块烧饼。
君离夜轻笑一声,将小孩子交给小厮带下去梳洗一下,无名爱干净,就算小孩借住在这也不能违背她的喜好。
况且他在她心底的地位本就不如那几个男人,更不能让他们抓住他的把柄,君离夜不想和他们争什么心中的最爱,他只是想跟她在一起而已,不管她是否愿意。
君离夜踏进书房的时候,封淮璟正在那一个人对弈,平日里都是无名和他下棋,今日无名出府了,也只有他一个人。
封淮璟见他进来,淡淡道:“正好我一个人下的无趣,不如你陪我来一局如何?”
君离夜笑道:“正有此意。”
封淮璟落下白子,鹰眸流光浮动,缓缓道:“听说你捡回来了一个小孩子。”
君离夜玩弄着手中的黑子,头也没抬的说道:“你消息可真灵通,我打算明天就派人找他的父母。”
封淮璟低低笑道:“这府里的风吹草动我都知道,你该庆幸阿绾今晚不回来,要不然这下可就难办了。”
君离夜问道:“她去了哪?”
“叶岚芸下午派人来传话,说是羊水破了,阿绾去陪她生产了。”封淮璟漠然的盯着星罗棋布的棋盘,口气有丝丝羡慕。
君离夜笑道:“你想要孩子了?”
封淮璟勾唇轻笑道:“我不急,你可别误解了我的意思。”
“你是能等,你苦心谋取的皇位怕是不能等,皇位永远都需要一个继承人。”
封淮璟摆弄指尖的白子,毫不犹豫的吞掉他的一颗黑子,淡淡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是我的东西,其他人就算是死也得不到。”
君离夜心底冷笑,封淮璟当初虽是让位给自己的大哥,可朝政的实际把持者还是他封淮璟,他大哥本是老实忠厚,闲云野鹤懒散惯了的,为了灵玥公主才不得不答应登基,可封淮璟却使了阴损手段,让他大哥一辈子都不能生育,最后储君的人选还不是只有落到封淮璟儿子的头上。
无名曾经跟他说过,封淮璟的真面目,我们私底下知道就好,不要捅破出来,他这个人记仇的很,心眼又小,难保他以后不会找准机会给你穿小鞋,到时候脱都脱不掉,只有哭的份儿。
君离夜转移话题,随口说道:“既然无名今晚不回来,凤无玉怎么还坐在大门口。”
封淮璟冷笑一声,嘲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爱装模作样,每天在阿绾的面前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欺负了他,一副深情款款的表情仿佛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在意阿绾,我都看的直犯恶心。”
君离夜赞同的点点头,果然,只有在攻击其他男人的时候,他们在语言上才有共同点。
如果无名晚上不在,八个男人都在各自的房里面用晚膳,眼不见心不烦。
小孩很喜欢无名花房里种的花,君离夜打算在花厅里陪小孩一起用晚膳,刚刚摆上菜的时候,卫谨言慢悠悠的晃了进来,他细细打量躲在君离夜身后的孩子,摇头笑道:“若不是这孩子跟你一点儿也不像,我都怀疑他是你的私生子。”
君离夜把孩子抱起来放在加了软垫的椅子上,淡淡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卫谨言伸出手在孩子的红彤彤的肉脸上捏了一把,道:“其实绾儿以前很喜欢小孩的,我见过她和孩子玩耍的样子,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君离夜心里一痛,他不喜欢任何男人在他面前谈论无名跟他的事,他会愤怒的想要撕碎那个人,他只是个普通人,也有不为人知的感情,和对无名深深的独占欲,他抿了抿唇,低低道:“你要在这用膳吗?”
卫谨言坐了下来,道:“好啊,我一个人也无聊的紧。”
好想让他滚怎么办?
小孩抓着卫谨言的玉佩玩了起来,大大的眼睛闪动着对未知的好奇,卫谨言也不恼,笑着解开玉佩,扔在小孩的怀里,道:“这块玉佩送你了。”
君离夜诧异的瞄了他一眼,这铁公鸡怎么突然敢拔自己的毛了?
卫谨言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抠门。”
“哦……”
“……”好想把这个王爷扔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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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离夜送小孩回房休息的时候,他还一直很兴奋,一直缠着君离夜陪他玩耍,君离夜将他举高高又放下来,来回玩了五六次,小孩开心的笑了起来,圆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月牙。
原秋墨倚靠在朱漆圆柱上,面不改色的瞧着他两的互动,淡淡道:“你倒是喜欢小孩子。”
君离夜把孩子抱在怀里,反问道:“你不喜欢吗?”
原秋墨冷冷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君离夜在心底默默吐槽,原秋墨也是个善于变脸的男人,他见过他在外面健谈和善的模样,风度翩翩,谦恭有礼简直像个陌生人。
当然,一回到府里就变得阴阳怪气,对他们这群男人冷嘲热讽,极尽落井下石的作风,曾一度令君离夜颇为迷惑,这还是同一个人吗?
只有无名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这个府里面,只有你和我是最正常的人,其他人你千万不要跟他们硬碰硬,为了生命安全,最好绕道走。
封淮璟是装就装到底,表面功夫还能维持一下,原秋墨就不行了,如果真跟他较真,就必须打一架,可他又打不过他。
所以现在君离夜很想绕道走,他也确实这么干了。
原秋墨冷声道:“你恨她吗?”
“什么?”
他挑眉冷笑,一双鹰眸淡漠似水:“她数次伤害你,如今又拒绝生育,到头来你却什么也得不到。”
君离夜说不恨是假的,他恨她次次欺骗与他,可他又爱她,爱恨交织在一起,向藤曼一样越缠越紧,他有时候都分不清他对她是恨还是爱。
不过他也知道原秋墨在激怒他,想让他失了分寸,君离夜哪能让他如意,他冷冷回道:“我对传宗接代不怎么热衷,毕竟还有其他姓君的,我觉得你应该跟封淮璟谈谈这个问题,他应该比较在意。”
原秋墨冷冷笑道:“我跟他谈过,他说你想要孩子想的快疯了。”
他娘的,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封淮璟这个伪君子又泼他脏水!
君离夜不想再纠缠下去,道:“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
小孩眨巴着大眼睛,对原秋墨傻气的笑了下,原秋墨突然伸过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低低道:“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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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离夜没哄过小孩子睡觉,小孩一会儿要看那个,一会儿要玩那个,到处爬来爬去,精力充沛的很,饶是君离夜的好脾气都要被他磨没了,这时楚寻寒走了进来,带着笑意的邪肆鹰眸,戏谑道:“我就猜到他还没睡。”
君离夜揉揉额角,叹道:“小孩子真麻烦。”
楚寻寒把孩子抱上床,替他盖好被子,道:“我来哄他睡觉。”
君离夜道:“你会?”
楚寻寒点点头:“我以前见过小桃儿哄叶岚芸的孩子睡觉。”
君离夜苦涩的笑道:“看起来她并不像她所表现的那么讨厌孩子。”
“或许她有难言之隐。”
“你觉得她不能生育?”んαǐㄒαηɡsんūωū奌てΟΜ
楚寻寒阴鸷的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胡说八道。”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君离夜一早起来的时候并未瞧见小孩,他拦下一个小厮询问的时候,才知道一大早殷厉把小孩子带去花园玩耍了,君离夜可不觉得殷厉是个饱读诗书,尊老爱幼的粗莽大汉。
他小的时候就仗着自己功夫了得,力大无比,常常对他使阴招欺负比他弱的孩子。
君离夜担心小孩被殷厉伤害,毕竟殷厉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
但是等到他赶去花园的时候,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小孩子竟骑在殷厉的头顶,莲藕般胖乎乎的双手兴奋的挥舞着,殷厉抓着他的小腿,在花园里跑来跑去,虽然君离夜很不想承认,但小孩却是把殷厉高大威猛的身形当成马来骑了,而殷厉竟甘之如饴。
一旁的暗影满眼含笑的看着他们,周身的冷煞之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候小孩瞪着脚,要跳下来,殷厉温柔的把他放下来,小孩子开始用松软的积雪堆雪人,暗影见此,连忙上前帮他堆雪球,小孩开心的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君离夜有些不开心了,明明是他捡回来的孩子,他还没亲过他呢。
不过他还是默默的上前,帮小孩一起堆雪人。
这时,原秋墨又递给了他们一根胡罗卜当雪人的鼻子。
卫谨言送了两颗鸡蛋大小的黑曜石当雪人的眼睛。
楚寻寒用枯草编了一顶草帽给雪人当帽子。
凤无玉撕下自己猩红的袖子当雪人围巾。
封淮璟捡起地上的两根树枝当雪人的胳膊。
八个明争暗斗的男人诡异和谐的聚在一起,只是为了堆一个雪人。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他们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一道凉凉的声音在背后想起:“你们玩的很开心呐。”
八个男人同时低下头,盯着脚底的鞋子,不约而同将小孩挡在高大的身体后面。
小孩却发出“啊,啊。”的欣喜声,跑到他们的跟前,明目张胆的暴露在他们心爱的小妻子面前,攥着他们的袖子,让他们看新搭的白胖雪人。
卿绾冷哼一声:“说吧,哪来的孩子,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就不要想吃饭!”
君离夜抓着小孩子的手臂,往自己身边揽,对着卿绾低低说道:“是我捡回来的,他不会说话,我已经派人去找他的父母了。”
卿绾不禁莞尔,有些疲倦的揉揉眉心:“怕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他?既然是捡来的,等找到他父母就送回去,也免得他家人担心。”
她吩咐了几句,才施施然回房休息,叶岚芸生产了一整夜,她精神紧绷了近五个时辰,实在是困的不行。
等她睡醒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了,几个男人都在镇上有各自的事,一早便出了府,卿绾移步进书房时,只有封淮璟抱着小孩子在桌案上写字。
他用手包着小孩的手背,一笔一划的教着,端的一副耐心十足的模样,嘴角微扬,时不时点着小孩的鼻尖,低声夸赞他。
她立在帘外良久,等平复好心的万般思绪才慢慢挪进了房,她不自在的看了一眼小孩,轻咳道:“前几日跟娘亲约好了,今日去她那用晚膳,正好姐姐提前把淼淼送了来,这小孩跟淼淼差不多大,我现在就把他带过去和淼淼玩。”
“要我现在跟你一起过去吗?”封淮璟把小孩抱了下来。
卿绾摇了摇头:“你还有事要忙,晚上再来吧。”
封淮璟也不恼,他知道卿绾有时候喜欢独处,不喜旁人在身边扰着她。
冬日的清晨灰暗,乌云浓重遮蔽天日,冷风荒草,残雪枯树,但街上仍是人来人往,混杂着小贩的吆喝声,热闹非凡。
卿绾此次出来忘了带围脖,面对扑面而来的冷风,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自从她和那八个男人在一起后,便回到了北晋,在桐下城附近的小镇上找了处宅子安顿下来,没过多久,恢复女儿身的母亲和父亲也跟了过来,隔着她住的宅子两条街外也买了个小院子。
因她一出生就带着母亲的毒,导致母亲对她一直很内疚自责,即使这些年她不愿生孩子,母亲即使不赞同她的做法,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常常对着她失望叹气,也弄的她心情郁闷。
淼淼是姐姐和颖川王的孩子,颖川王与姐姐成亲后,便随姐姐住在了桐下城,姐姐看似冷心冷肺,不动情则以,一动情就是常说的恋爱脑,两人夫妻情深,常常开小灶过着甜蜜的二人世界,经常把淼淼送到父母这边住一段时间,什么时候想起有这个儿子了,就把他接回去。
有段时间淼淼还哭着跟她说:“小姨,你告诉我,我娘和我爹是不是不要我了?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呜呜?”
卿绾揉着他的头,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跟他解释了大半天,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才让这个小鬼相信他爹娘没把他扔了,最后还放肆的嘲笑他淼淼真是个敏感的爱哭鬼,跟小姑娘一样就知道哭。
然后淼淼又被她欺负哭了,大哭着找他姥姥理论,她也被娘亲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这时,一只软软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指头,软的像初生的猫崽儿脆弱易折,卿绾低下头,正好与小孩高高扬起的脑袋对视,她抿了抿唇:“你冷啊?”
小孩摇了摇头,但他个字矮,只得用举着双手把她的一只手包裹在里面,望着她甜甜的笑起来,还像荡秋千一般甩了甩。
卿绾这才明白明白他的用意,这小孩是瞧她冷,特意来给她暖手的,只是这么小就会察言观色……恐怕他之前的日子并不是太好过。
虽然卿绾没生过宝宝,但她也知道小孩子软软糯糯,奶声奶气的样子最可爱了,而且黏人又不讨厌,比那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抱着舒服多了,况且,她自己也想做母亲的,也想儿女在她膝下撒娇,亲他们的脸,和他们一起欺负他们的爹爹,可是想着她要生八个孩子,小半辈子的时间就花在了孩子身上,想想就有些膈应……
她收回心中的杂念,抽出手:“谢谢,我不冷。”
她又走了几步,才发觉身侧空荡荡的,回头一看,那孩子还站在原地,委屈的盯着她,小嘴瘪的泫然欲泣。
卿绾有些头大,她走回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揉着他的脑袋,把他扎好的两个丸子头揉成了个鸡窝,才柔柔说道:“干嘛呢?不跟我走,我可抱不动你。”
小孩抓着她的衣角,把瘦弱的身体挤进她的怀里,在她面前蹭了蹭,还大胆的抱住她的脖颈,挂在了她的身上。
真是……得寸进尺……
不过他这么瘦,也应该不会太重吧。
试试嘛,就抱一会儿,反正抱不动放他下来就是了,卿绾双臂托住他的小屁屁,慢慢的把他抱了起来。
唔,穿了棉袄还不重嘛,小孩开心的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啊啊”的口齿不清的笑起来,可惜了,是个哑巴,今晚让君离夜给他诊脉瞧上一瞧。
程柳看见卿绾抱了一个孩子进来,明显的惊呆了,她脸上一会白一会青,对独孤萧何使了个颜色,独孤萧何会意,上道的接过卿绾怀中的小孩,往里屋去。
程柳拉着她的手,一脸心疼的说道:“我的儿啊,这个孩子是不是那些男人的私生子?真不要脸,孩子都敢往家里带了,娘早就跟你说过,让你早些生,你偏不听,这下可好,这气你就这么受着了?我可不同意,告诉我这是谁的孩子?”
卿绾笑嘻嘻的说道:“娘你说什么呐,这是君离夜在路上捡的,是个哑巴,已经让人找他的父母了。”
程柳松了口气,柔声道:“娘一大把年纪,差点被你们吓坏了。”
当日卿绾的娘下葬时,也不过三十来岁,虽得灵丹妙药使腐败的身体起死回生,但容貌也不能恢复至当初年轻的模样……即使现在看起来像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有了细纹和白发,但架不住凤眸清澈明亮,五官依然柔和美丽,眉目流盼间,掩盖不住她风华绝代的气质。
“我错了……本想给你们个惊喜的,淼淼不是来了吗?我就把他带过来给淼淼作伴。”
“你侄儿虽然爱哭,可是个混世魔头,听说桐下城就没哪家的小孩和他玩,你姐姐也是头疼不已,所以这次提前送了过来。”程柳也为这个外孙担心,这个外孙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浑,在亲人面前表现可乖了,可对外就……
“他脾气浑,丢给殷厉修理几日就成了,还不信治不了他。”卿绾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殷厉小时候也是个小霸王,淼淼见了殷厉,跟猫见了耗子一样胆小,正好把淼淼给他,以毒攻毒。
“可别,你姐姐和你姐夫就这么一个儿子,殷厉又下手没轻没重。”程柳不赞同的说道,也怪她自己溺爱外孙,总舍不得他吃苦头,却希望他变得乖巧懂事。
“娘你就是心太软,要不然当年怎么就被爹缠上了。”
“就你脾气硬是吧,最后还不是被八个男人套的牢牢的,还敢打趣你娘了。”程柳点了点卿绾的额头,好笑道。
“我那是可怜他们,非我不嫁,要不然一个个要死要活的,我善心大发给他们一个好归宿,那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气,而且他们也愿意被我虐,怪我咯。”卿绾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说道。
程柳苦笑道:“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也只有他们才会这般迁就你。”
卿绾笑嘻嘻凑到程柳身边,抱住她手臂撒娇道:“谁说的,我娘可是最迁就我的人了。”
“就你娘迁就你,我这个老父亲怕是被你忘得一干二净了。”独孤萧何笑着走进来,手里端着生满水果的果盘,连果皮都被削的干干净净。
卿绾厚着脸把果盘抱在怀里,大咧咧的躺在软榻上,嘴里叼着甜腻的果肉:“爹真好,还特意削好了给我。”
独孤萧何板着脸:“不是我削的,我不迁就你。”
程柳一脸动容的看着这父女两,目光满是愉悦柔情:“好啦,五十好几的人了,还跟女儿闹别扭。”
独孤萧何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慈母多败儿。”
卿绾对独孤萧何做了个鬼脸,就抱着果盘溜到外面:“我去看看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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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绾还是有些担心淼淼这个小魔头会欺负小孩,万一把小孩打哭了?亦或是不小心把他推到了?还有小孩子之间闹别扭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
不过她想多了,她竟然看到淼淼在推着小孩荡秋千,两个小孩子玩的可开心了,脸上挂着灿烂洋溢的笑容,淼淼看见她来了,激动的扑到她的怀里,求蹭蹭:“小姨,淼淼想你了,我家小姨天下第一美!”
“哼,又夸我,不就是想让我下午带你出门玩吗?我可不吃你这套!”卿绾捏了捏淼淼的鼻子,心底早就暗暗窃喜,但高傲的表情像只开屏的骚包孔雀。
淼淼圆滚滚的身体在她怀里扭,娇声娇气的说道:“小姨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嘴上说不要不要,但身体很诚实。”
卿绾问道:“这话谁跟你说的。”
“上次我偷偷听到楚姨夫和小姨聊天了,然后我还看见小姨你朝楚姨夫嘴巴上咬了一口,小姨为什么要咬姨夫嘴巴呢?”淼淼歪着头,很是不解。
楚寻寒这个臭流氓,卿绾有些尴尬的笑笑:“你看错了,乖,来吃水果,你也来吃点。”
她对着小孩招手,企图把这个话题转移过去。
淼淼却不依不饶:“小姨不告诉我,那我问娘去。”
卿绾开始慌了,她开始威胁淼淼这个小胖子,盘他的肥脸,恶狠狠的说道:“你要是敢告诉你娘,我就再也不带你出去玩,你也不会有糖葫芦糖人可以吃了!”
淼淼捂着被捏红的肥脸,嚎啕大哭:“小姨最坏了!哇!”
卿绾:“……”她仿佛能看到自己的下场,惹哭了淼淼,自己又要被娘亲说一顿。
而且娘亲专门当着那八个男人的面教训她,美其名曰让她长点记性,看着那几个男人对娘唯唯诺诺,小媳妇贤惠得体的模样,她气就不打一出来,一群见风使舵的马屁精。
小孩这时凑了上来,伸手擦拭淼淼脸上的泪水,心疼的“啊啊”叫唤着,又拉着他坐上秋千,推他晃悠悠的荡起来。
淼淼扭着身子从秋千上下来,牵着小孩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对卿绾气哼哼的说道:“我们走,不理小姨了,等会我让姨夫们带我们出去玩,我跟你说,那几个姨夫最疼我了,哼!”
淼淼鼓着脸,对卿绾又哼了一声,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带小孩回到了房间。
那一瞬间,卿绾仿佛在幻想自己有了孩子们,他们的相处是不是也像淼淼和小孩这样,相互扶持,和和美美。
“绾绾,怎么不进屋?”一道柔和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卿绾如梦初醒般回过头,她刚刚还幻想着以后给儿子们挑媳妇的场面,一见到的是姐姐,不由笑开了花:“姐姐,你怎么来了?”
“府里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就提前过来,还有上次你不是写信告诉我你避子的药吃完了吗?正好给你送来,这药虽说不伤身,但你也不能多吃。”独孤卿凌也一直催促着她要个孩子,尤其封淮璟跟颖川王还是表兄弟,颖川王为了自家兄弟的幸福这枕边风可没少吹。
不过也是,封淮璟那真是有个皇位等着继承。
卿绾还想着自己幻想子女绕膝的画面,缠着自己撒娇发嗲,不禁胸口一热,脱口而出:“我其实最近也没打算吃了。”
“你想通了?”独孤卿凌讶然道。
“最近无聊,或许生一个玩玩正好解闷。”
“……你啊……唉……”独孤卿凌无奈的笑笑,“那你想先给谁生呢?”
“这个嘛……姐姐你猜。”卿绾冲她眨眨眼,神秘的莞尔轻笑起来,她也很想看看那几个男人的反应呢。
长乐有话要说:龙套到这里就真的完结了,番外里的小孩就是个流浪儿,女主最后会收养他的,很感激亲们对我不离不弃,虽然这本已经没多少人看了,但毕竟是我第一本文,花了不少心思时间,龙套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时间线拉的太长,有些细节大纲我也记不清怎么写了,所以收尾比较匆忙,也请你们见谅。以后我们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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