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规劝,说她是沈策的妹妹,只有赐婚一条路可走,若不早早请旨赐婚,日后就只能听圣上安排。那时选出来的夫婿,断不会有表哥这般年纪合适,知根知底。
姨母后来说了不少的话,她没仔细听,只记得姨母朱红色的唇,里头冒出的话全是绵里藏着针,针针刺人。
姨母走后,这月的一匣子加持香恰好也送到了。她打开匣子,摸了摸香,将手指凑在鼻端闻了闻,想到快要到他二十六岁生辰日。
她临时起意,带了一队亲信侍卫,离开临海郡,往柴桑而去。
天大地大,柴桑才是沈家的天下。
从入柴桑重镇,关卡守卫见是沈家马队,皆下跪恭迎。
军营在江水畔,和江水一样,围墙绵延望不到尽头,帅旗迎风招展,尽是“沈”字。她策马营外,翻身下马,一刻不停歇往营内而去,正见到斩首叛军。
二十几个被绑缚双手的男人被蒙着眼,声嘶力竭、高声咒骂沈策。一片寒光过去,兵士手起刀落,二十几颗人头齐齐落地。
而坐在不远处高台上的沈策。
在江畔的凛凛寒风里,他和面前的叛军首领皆是上半身光luo,长袍丢在地下。沈昭昭知道,这是沈策的习惯,他每每在军营和同袍庆功,都是如此。今日如此并非庆祝,但今日面前这位叛军头领是他十几年的挚友、兄弟、部下,他横跨鼻梁的这一刀就是拜对方所赐。
如此相对,是在送行。
他左手持一酒壶,为叛军首领倒下了一杯送行酒。
高台下,是一排领兵的将领,或年轻,或年迈,都在安静地看着。
那头领接过酒杯,几次想求饶,还是硬生生吞了下去,最后将心一横,仰头,把酒倒入喉中。一道寒光过喉,不光是血,还有没吞下去的酒都从喉咙里,和着血喷溅而出。
沈昭昭站在台下,衣裙和鞋上都被风带的,尽是点点猩红。她胸口微微起伏着,看到哥哥手握长剑,缓缓归鞘,将那一柄剑高举在前。
这军营,这江水两岸的土地,全是他亲手打下来的。光是这个念头,就让她心潮翻涌,难以自已。
不止是她,众将士也为此振奋,山呼响应。
沙场男人们的喊声,震得脚下土地都在颤动,她在人群中,看着他把剑扔给身后人,跳下高台,走到自己的面前。他的脸上还有叛军的血,赤|luo的胸膛上也有,瞳孔里映着的是日光和她,杀气未尽。他眯起眼:“这是哪家姑娘?闯到阎王殿了?”
众人大笑。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便是郡王无尽宠爱的胞妹。
“我来寻……”她在众目睽睽下,带着笑,故意轻声唤他,“柴桑沈郎。”
风刮走了她的话。
除了他,没人听得清,因为大家还在笑。
身旁人递来白巾,刚用冰水浸过,用来擦身上的血。他没接,用手背挡开,眼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又仿佛是她心魔丛生,错看了。
☆、楔子 今于佛前,自说誓言(2)
那夜,她经历了一次营啸。
肃杀之地,一声声凄厉的啸音,惊醒了她。带来的都是近身侍卫,帐篷里没人,置身暗夜,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夜惊。”肩上有柔软的皮毛覆住。
大战在即,夜惊难免,总有新兵经不住生死重压,噩梦喊叫。过去每逢营啸,他都亲自处理,前往兵士们的帐篷,震慑住他们,谨防有人借此私泄恩怨。今夜他在这里,他知道她对夜,对黑暗有无边的惧意。
她在找方向,找他在的方位,凭着自己的想象,想和他面对着面:“哥?”
帐内寂静了。
他的热息在正前方,落到她的人中和唇上。
耳膜被营外的脚步声、呵斥声冲撞着,她的错觉越来越多,像能听到风吹着火把上艳红的火苗,无数营地的火把在狂风下齐齐作响,统统淹没了她。
他为什么没离开,还是自己的错觉。
她不敢妄动。
只怕一动,便是万劫不复。
“姨母说,你又推拒了赐婚?”她不舍远离,仍装不觉,感受他的气息。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