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官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二人都是一手执缰,一手向道旁挥动,不时看向左右,脸上带着生动的笑意,仿佛面对的不是这些泥土中刨食的百姓,而是馆局的才子、馆舍的佳人。
就是京里的才子佳人也不能开拓这千里沃野,种出千万斤粮食,供养本地百姓出征的军士。这些看似最普实平凡的庄户才是朝廷、国家立足的根本。
宋时右手悄悄伸到空中,在衣袖掩护下捏着桓凌的手,和着底下“王师必胜”的呼声用力挥着左手,也投入到这片热烈的欢呼中。
第261章
出汉中这一路上,不论田间、城里, 车队遇上好几回被人追着欢呼送行的场面。不光两位做大人的习以为常, 熟练地向道旁招手高呼, 他们两旁的侍卫、身后的军士也都满面华光,笑盈盈地享受着百姓夹道欢送。
就好像他们不是一队要出边招抚的使团, 而是中了状元游街似的!
虽说这队伍里是有一个状元和几名进士在,可就在他们中试当天也没见识过这般情状……
不过他们也连状元也还没中上,就不必提连中三元了。宋三元之名在京里也是人人尽知, 何况这些百姓只怕正受着他的泽惠, 挣着汉中经济园的银子, 学着他教出来的种嘉禾之法,自然对他更有深情。
众位天使从一开始的震惊, 到后来麻木了, 习以为常, 甚至也跟着探出窗外挥挥手, 抓紧时机蹭蹭本地百姓的爱戴。
毕竟宋三元只是汉中知府,外头府的百姓享不到他的好处, 恐怕就不像汉中人这样真心了。
在他们这激动、遗憾jiāo错的心态中, 使团队伍出了汉中, 穿凤翔北上延安。却不料这一路上竟没像他们想的那样, 出了汉中就没人再搭理, 反倒有更多人慕名来相见:
不光是各地官员迎送,百姓围拥。哪怕他们没有官场中人迎送时就换了便服、卸了甲胄,尽量不扰民众安宁, 也总有本地山人、名士、豪商乃至fu女、僧道等人预先在路旁设席款待等候,一站一站的将他们送往边关。
招抚使团身负皇命,路上不能游山玩水、探幽访古,甚至连停歇的时间也不久。那些才子名士也不在乎,不单不摆隐逸架子,自己送上门来,还自带干粮,陪吃陪喝。他们车队连路也不用偏一偏,直走杨大人修好的官道,便已吃遍了陕西各地特产:
凤翔的西凤酒、腊驴肉;庆阳的蒸羊羔、汤羊肉;延安的灌肠、腌猪肉……
若不是温泉不在北上这条道上,这些学生连温泉都能陪他们泡了。
孙员外与通事们跟着两位汉中工业奠基人,汉中学院校长、讲学名士、著名民科、民间发明家兼优秀文艺作品主角尝遍了成名的幸福,与这些名士赏景论文,指物作诗,还接受了几位女名士的采访——
听说那采访是要编进当地报纸里的,孙员外等人精神越发振奋,挥斥方遒,不必那些女山人辛苦作文,只需将采访稿稍加裁剪就已是一篇篇锦绣文章。
只是山长路远,他们这些人本就千里迢迢赶到汉中,又从汉中一走千里,在体验名人之乐外渐渐也尝到了出名的辛苦:
那么多才子名士追随,怎么舍得不跟他们诗词唱酬?
可开一天文会容易,天天开也累人。就是新换的车子抗震再好,各地富商名士的招待再周全,吃得再新鲜,也抵不了长途奔波的疲惫。他们到后头只能窝在车里打打牌、吃吃茶,隔着帘子羡慕地看着那两位仍然稳稳地端坐马上,与旁边追随的本地名士说话的四品大员。
他们怎么就不累?
桓佥宪怎么还能作得出诗来?
宋三元分明是河北出身,少年时都在南方辗转度过,到汉中后又是个不出府门的地方官。怎么这北上的一路上仿佛哪里都认得,哪府的风景名胜、历朝故事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连那些本地人都听得频频点头的?
桓佥宪是个巡过九边,亲自打过虏寇的英雄,他有精力是应该的;宋三元个这么端坐府衙、对着做不尽的公务的太守却是从哪儿练出的这一身力气,看来的这许多冷僻故事呢?
宋时自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