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那可真不是小数目。”赵理事忙不迭点头,“行,白老爷,白公子,这事儿我记着了,回去琢磨琢磨,看能不能从上海分行给你们贷笔款子出来。”
“劳烦您了,事成之后,咱……这个数。”白育昆张开手,冲赵理事正反来回翻了个面。
赵理事笑得肚腩都颤了起来,白翰辰在旁边看着,真担心他把马甲扣子给绷开。
等赵理事的车驶出院门,白翰辰皱眉看向父亲:“爸,花旗、汇丰、大通的经理可都擎等着给兵工厂贷款呢,还一分钱回扣不用给,您这倒好——”
他学着父亲的样子,举起巴掌翻了个面:“一成的真金白银,说给那囊膪就给了?”
面对儿子的质疑,白育昆并不气恼,而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口茶,笑道:“翰辰,你说,花旗、汇丰和大通,为什么上赶着给咱家送贷款?”
白翰辰道:“这是板儿钉板儿挣钱的买卖。”
“利息多少?”
“四分,爸,您随便打听,别家贷款,最低也得六分,我是放出话去,让他们三家互相竞争才拿到这么低的利息。”说话间,白翰辰的脸上扬起丝骄傲。做生意,一厘钱也得抠,他向来谨记父亲的教诲。
白育昆赞许地点点头,又道:“再低,你是不是得还啊?”
白翰辰稍稍一愣,随即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您是想说,兴瑞的钱,拿了不用还?”
“兴瑞的老板是帮犹太人,你也知道,欧洲有个疯子把犹太人跟圈羊似的往一块堆儿赶。听赵理事说,欧洲总行的业务都停顿了,现在那帮大经理都在挖东家的墙角,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兴瑞的上海分行就得倒闭。树倒猢狲散,到时候,钱还用还么?”
“……”白翰辰刚舒展开的眉头又微微皱起,“可是爸,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翰辰,你想多了,至少有九成老百姓一个月挣的不够开销,能余几个大子儿往银行存?稍微有点儿余钱的,还都拿去放印/子了,那可比银行利息高得多。”白育昆随意地笑笑,“我查过,兴瑞不做散户,大客户都是那些个占地为王的家伙,他们想通过兴瑞在欧洲的关系把钱悄悄转出去,省得被南京那边查到,往后拿不着军饷……儿子,你爹我十四岁开始站柜台,三十年,算盘珠子拨的噼啪响,能做亏本的买卖?”
“那是不能够。”白翰辰服气笑叹,同时也向父亲诉说自己的担忧:“可是爸,那帮土匪的钱未必好拿。银行若是倒闭,他们拿不回存款,肯定得把账本翻烂了找钱。”
“好小子,有见地,是我白育昆的儿子!”白育昆大笑,回手拍拍白翰辰的肩膀,“俗话说的好,这做买卖啊,利润越高,风险越大。该铤而走险的时候,就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也得干!但你得记住了,匹夫之勇万不可取,想要挣大钱,先得学会避险。咱一年生产五万条枪,就能有五万个兵崽子护着咱,明白么?”
白翰辰顿时想起之前出城时遇到的付闻歌。是,他们手底下没兵,但付闻歌的父亲有。怪不得老爷子以前从不管他娶不娶媳妇的事,却冷不丁给提了这门亲,原来是做了盘局。
可就冲付闻歌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儿,他是真没瞧上。
“爸,我寻思着,终身大事还是得从长计议。”白翰辰推脱道,“北边有日本人虎视眈眈,南边派系林立各势力占地为王,这仗说打就打起来。儿女情长的,我暂时不想考虑。人住在咱家,我好茶好饭待着,保准不能让付参谋长那挑咱的理儿。”
白育昆闻言敛起笑意,眉间陷出浅浅的皱纹。知子莫若父,白翰辰那点心思,他门儿清。
“翰辰,听我一句,甭再惦记你那个留洋去美利坚的同学。他要心里真有你,也不会一走走七年,杳无音信。”
TBC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我写文,儿女情长一向不是重点,当然这也是必要的内容,只是前期需要铺垫很多,希望你们不会感觉无聊
不还不用担心被列入失信名单吧2333333333333
北京土话科普时间:俊,发zun这个音。囊(NANG一声)膪(CHUAI四声),草包的意思。还有“擎等着”的“擎”,其实不是这个擎字,是贝+青,生僻字,发不出来,差不多是干等着的意思。
这篇文如果有更新的话,暂定在早晨九点,蹭个玄学榜,等够3万字了,还恢复早八点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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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听了父亲的话,白翰辰面上微动。
他并非付闻歌嘴里的遗老遗少,也是受过新教育,上过国立清华大学的有识青年。遥想当年,在那水木清华的荷花池边,遇上了可心的人,情窦初开。懵懵懂懂的爱,影影绰绰的情,只可惜礼教加身,面皮薄如纸,到头来谁都没说破。直到对方赴美留学,这段缘分便就此终结。
七年了,倒也不是还有什么奢望,只是深埋于心底,当那一颦一笑是个虚幻的念想。白翰辰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老爹总认为他还紧惦记着那位故人。
可于他的脾气,却是不愿多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