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好像有点慢。
陆舜华数着日子的时候,恍惚着总这样想。
在江淮说完那些话的半年后,她试着和祖奶奶提了此事,当时祖奶奶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具ti怎么变的,其实说不太清楚,反正以她对祖奶奶的了解,那个表情无论如何都看不出高兴。
祖奶奶叹了口气,问她:“真的想好了吗?”
陆舜华点了点头。
“江家的小子啊……”祖奶奶捻着佛珠,似有千言万语,看她的眼神透着丝丝打量,仿佛在窥探她的内心,是否只是一时戏言。在发现她确实坚定无比以后,祖奶奶尝试着问:“六六,不要他行不行?我们六六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应当配天底下最好的郎君,祖奶奶重新给你找,找个好几百倍的。”
陆舜华很奇怪:“可是祖奶奶,阿淮就是天底下最好的郎君啊。”
祖奶奶不说话了。
半晌,摇了摇头,进去佛堂开始念阿弥陀佛。
这一下就是默许了。
陆舜华不知道祖奶奶为什么开始并不大乐意同意这门亲事,她好像没有说出一个明确阻挠的理由,只是劝她放弃,可她不想。
小女儿家情窦初开,眼里心里都是如意郎君,她只觉得一切像是一场梦,只恨时间走得太慢,不能一夜醒来就到两年后。
其实她也不一定想做将军夫人的。虽然她看得出来江淮的心里头装有许多事,他的心是个铁桶防护的,里面荡着极为复杂的东西,或许爱情在他的心里只占了一点点位置,但她不介意。他对她露出了铁桶上的一丝缝隙,她便守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在他心里安营扎寨。
又过了段时间,叶魏紫同陆舜华说起,叶副将接了任命,戍守青霭关,这一去带上了叶姚黄一起,没有三年五载回不来。
青霭关为西疆、南越、上京的咽喉要冲,形势险要,易守难攻。南临绝望崖,崖边便是隐州十二城,北边青川河绕关而起,河浪汹汹。青霭关乃是进入上京的必经之地,被誉为“上京的最后一道防线”。
戍边生活艰辛,叶夫人chao碎了心,连着几月为戍关生活奔波打点,恨不得让父子俩把全部家当都带上,叶魏紫落得轻松,在家慢悠悠学女工,绣起了嫁衣。
七月初,叶家父子准备出发,叶姚黄给陆舜华递了信,约她在如意铺二楼见面。
陆舜华如约而至,去的时候叶姚黄点了一桌子点心,正在倒茶。
她欣欣然入座,喝了口茶看了眼周围,没有发现叶魏紫的身影。
叶姚黄知道她在看什么,解释道:“阿紫被赵二公子带走了,今日没有一起来。”
陆舜华:“赵二公子带她去了哪里?”
叶姚黄低头看她:“大概是带她出去玩了吧,阿紫玩心重,赵二总是顺着她,带她去了很多新奇地方,看了很多新奇玩意儿。”
陆舜华闻言,琢磨了一下,说道:“赵二公子原来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夫君。”
说完又拿了块如意糕,塞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总觉得叶姚黄今天几番欲言又止,耳根子有点发红,不过他长得黑,也可能是她多心,恍了眼神。
过了会儿,叶姚黄从不知哪儿拿了把东西出来。
陆舜华看过去,发现那是一把红木刺绣团扇,还是双面扇,万字锦沿边,绣着盛放的桃花。
万字锦又称作“万字不到头”,寓意吉祥不断。
他在如意铺,送她万字锦,递过团扇时无言地看着她。
陆舜华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两眼,称赞道:“真好看。”
叶姚黄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欣喜的笑。
陆舜华又说:“和阿淮府里的桃花几乎一个样子,就和真的似的。”
叶姚黄的笑僵在嘴边。
他看着她,低声问:“阿淮?”
陆舜华笑道:“江淮。”
叶姚黄发怔,被这两个字惊到,犹疑着不敢确定,涩声问:“六六,你和他……很熟?”
陆舜华的手停了一下,接着将团扇递还给叶姚黄。
叶姚黄不接,她又说:“姚黄,你在青霭关要照顾好自己,虽说现在无战事,但我和阿紫都希望你能一切平安。”
叶姚黄抬头看着陆舜华,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在心里想,江淮和陆舜华才认识了多久……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静林馆的?大约是去年三月,那就是一年半以前……
短短一年半的时间,他怎么就将她抢了去的?
陆舜华:“我还记得小时候你会替我和阿紫去树上摘花,祖奶奶罚我跪祠堂,也都是你偷偷跑过来给我送吃的,我和阿紫不想听学,每一回也都是你带我们出去玩,然后被罚的也是你……从小我就知道,姚黄你是天底下顶好的好人,对我和对阿紫一样好。”
叶姚黄看着她手里拿着的团扇,又看到她发间插着的一支桃花簪,本想说出口的话此时此刻都没了说的必要,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轻声说:“是吗?”
陆舜华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叶姚黄接过扇子,勾着嘴角笑,扇子轻轻拍上她脑袋,他温柔道;“江淮那人脾气可不算好,六六要是哪天受了委屈,记得告诉哥哥,哥哥替你出头,阿紫和你都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陆舜华懒洋洋地伸腰,“你们都把阿淮想的太坏了,他才不会欺负我。”
“那样最好。”叶姚黄转过头,一双眼睛紧紧看着陆舜华,想说什么但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说:“六六,过几天我随阿爹一同出发,你能不能来送我?”
陆舜华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