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雪声。她仰起头,只见黑夜里,有人披着路灯昏黄的光,踩着空巷的雪,向她走来。
底色是漆黑的夜,门帘轻轻晃动,林朝夕揉了揉眼睛,觉得好像做梦似的。
老林放下帘子,把手搭在门上,因连日修改而有些疲倦,但笑容依旧温和狡黠。
“这么巧啊。”他笑问,“小林同学吃晚饭没有?”
林朝夕愣了下,随即答:“好巧啊林师傅,你女儿呢,放学没有啊?”
“我找找。”老林左右看看,最后视线飘来,看着她笑,“我女儿不就在这。”
看着老林笑盈盈的目光,林朝夕却忽然想起她所无能为力的事。胸口像塞了沉重的棉花,她救不了这样的老林。
沉默持续一段时间。
老林像察觉到什么异常,赶在他开口前,林朝夕咕噜一下从沙发里起来,上去挽住老林的胳膊,吸了吸鼻涕:“我快饿死了。”
“有多饿,想吃烧烤还是火锅?要不要涮毛肚和肥牛,娃娃菜烫得软软的,沾点牛肉酱?”
“……”林朝夕咽了口口水,本来不饿,现在肚子开始叫了。
——
为了不让老林发现她生病,一路上,她故意装得生龙活虎,费尽口舌和老林东拉西扯。
以至于她被带到羊汤店门口,隔着蒙雾的玻璃窗,看到里面坐着的小半桌人,才意识到这个聚会的规格。
曾教授坐在最里面,他身边坐着三个中年人。他们看上去和老林差不多大,但其中一位林朝夕后来在三味大学数学系的墙上见过,是研究规范场数学结构的大牛,所以剩下两位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林朝夕一时间愣在门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不过老林却像没感到任何问题,径直带她进门。
林朝夕觉得自己像木头人似的站在桌前,听老林依次介绍了在座几人,只会跟着喊“教授好”。
几位教授也只会点头说“好”,最后,还是曾教授客套了下:“兆生女儿都这么大了啊。”
“你不是见过了吗?”老林反问。
曾教授尴尬了下,破罐子破摔:“不假装第一次见面的话,你让我说什么?”
“不是你们说想见我女儿吗?”老林领她入座,“现在一个个这么社jiāo障碍是怎么回事?”
林朝夕心想也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见谁都没障碍啊,不过当然不敢说出来。
桌子正中的清汤羊肉锅冒着汩汩热气,配菜看上去煮得正酥软,驱散冬日的寒气。
她让自己别再去想什么程序或者车祸,自顾自拿碗舀汤。她先把舀好的羊汤递给老林,又给他拿了筷子,最后再给自己舀了一碗。再抬头时,桌上其他人都直愣愣看着她。
林朝夕喝了两口汤,不解地看着老林。
“两个生了儿子,两个未婚。一把年纪,没感受过女儿的贴心,不容易。”老林很直接。
林朝夕差点被呛到。
“老林过分了啊。”
“诛心了。”
桌上的教授们终于嚷嚷起来,连曾教授都对着老林指指点点。
林朝夕笑了下,装作恍然大悟:“那难怪了。”
“咳。”
“咳、咳咳。”
教授们都瞪着老林,最后有人说:“你说女儿找回来了我们还不信,现在一看,你闺女简直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闻言,林朝夕有些高兴。
并不是因为他们说她和老林像,而是因为她能听出来,这些教授本和老林是旧识。
这样的聚会是老林本该享受的,现在诸多年后,在这个世界里,他终于没再错过。
饭桌间因为老林的两句吐槽,变得暖融融。大人们开始聊一些数学问题,很专业,林朝夕并不能听懂。
她不去思考这些,只是很简单地享受和老林在这个世界相伴的最后时光。她喝着羊汤,好像连浑身因高烧引起的酸痛都消退了。
窗外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从落地窗透出去的灯光能照亮一小片路面,雪地看上去亮晶晶的。人间的万家灯火,仿佛同样完满。
林朝夕喝完了一碗汤,又吃了几口饭,但因为高烧并没什么胃口。
在她放下勺子的时,她忽然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