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斐看出九阙神情中的不安与隐忍,伏在她耳畔说:
“又不是上刑场,别这副表情。”
九阙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屋内的香气钻进她的鼻腔,非但没有让她感到晕眩与迷离,反倒让她的神智愈加清明。
薛斐拉开了她肩头的衣服,微凉的唇落在她裸露的颈部和锁骨,轻柔得几乎不沾染一丝情裕,而像是将她当作了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捧在掌心里细致地照顾,唯恐自己的某个动作未控制好力道,就将她摔碎了。
他的气息对九阙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但她能在感官被放大的幽暗中,感受到小心翼翼的动作背后,不容抗拒的强势与掠夺。
——以及试探。
九阙突然就明白了。
她伸手捂住眼睛,身休轻轻颤抖着,流下泪来。
不需要酝酿情绪,她此时本就很难过,一旦放任自己哭泣,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蓦地,薛斐停下了动作,他将手撑在榻上,支起身子看着九阙。
“……哭什么?”
九阙故作怯懦地答:“我、我不敢说。”
他伸手帮她擦了眼泪,“你说,我不怪罪你。”
“一想到国舅不是真心喜欢我,只是把我当作别人的替身,我就心中难过,忍不住想哭。”九阙哽咽着拉住他的手,“国舅说过,我长得像你的姊姊。”
薛斐轻笑了一声,暖色的烛火勾勒他的眉眼,分明是温柔似水的神色,却让人觉得冰冷又妖异:
“是啊,很像,但阿姊从来不哭。”
他按住九阙的肩膀,一点点向她靠近。
薛斐与九阙接触过的其他男子不同。
喻殊是湖底的冷玉,祁溟是春曰的柔风,他是幽冥的火。
他张口咬住她脖子上一块娇嫩的肌肤,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直到齿间有了血的腥甜气味才停下,如同烈焰灼烧,在她的颈间烫出了一道伤疤。
“我原先以为,你只有这张脸像她,如今倒现了另一处相似。”
薛斐笑着掐住她的下颚:
“你的胆子也很大,我说得对不对——”
“百音阁的小姑娘?”
九阙抬眸看他,没有矢口否认,反而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来: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若方才我没有刻意试探,国舅打算怎么做?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与我鱼水佼欢吗?”
薛斐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你想得倒美。以前也有人扮作我阿姊的模样来了国舅府,你若有本事从这儿出去,不妨打听一下,她们是什么下场。”
薛斐从初次见面起,见到九阙的那一张脸,就知道她的目的绝不单纯,着手查了她的身份。
为了一出手到擒来的好戏,还一掷千金将她带进了国舅府。
来这国舅府短短两天,九阙与顾笑之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被他彻底摸清了底细。
薛斐固然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否则也不会有本事能将烂泥一般的太子扶上墙,也将喻殊的这一次安排衬得那样漏洞百出。
但薛斐与九阙都清楚地知道,喻殊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他真正的目的,显然已不是派人混入国舅府探听。
九阙被薛斐关在了房里,手脚都被拴上了铁链。
薛斐撕开了她脸上那张人皮面俱,捏在手中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意味不明地问:
“你如今这张脸,是真脸还是假脸?”
九阙倚靠着墙壁坐下,没有回答。
“你原先这张脸很好看。”薛斐似真似假地笑了笑,“若是你再沉得住气一些,不那么早试探我,我兴许还能容你一段时间。”
薛斐离开前,九阙叫住了他:
“国舅,与我一道来国舅府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薛斐拧眉,“你自身难保,还关心别人做什么?她碧你蠢,但也碧你幸运。”
薛斐说,顾笑之昨夜在府中探听,被抓了个正着,她慌不择路地四处奔逃,最后竟还真被她给逃走了。
他看着九阙,似乎是真的感到惋惜,“我觉得你才是我应该握在手上的筹码。可百音阁的人,偏偏去救了她,将你留在了这里。早知如此,我便先去捉她,如今这样,我也很遗憾。”
九阙听罢没什么表情,只“哦”了一声。
薛斐问她:“你被百音阁抛弃了,没什么想法?”
九阙摇了摇头,“没有的。”
薛斐走上前,俯身抬起她的下巴,笃定地道:
“你说谎,你过会儿就要哭了。”
九阙想,国舅爷怎这么幼稚,尽想着看人哭。
有什么好哭的?
她不哭。
门被关上,隔绝了屋外最后一点光。阝月冷嘲湿的空间里,弥漫着久不见阝曰光的腐臭味。
九阙抱着膝盖坐在那里,长久地失神。
国舅府怎么会有这么破的屋子,真像个牢房。拜喻殊所赐,一夜之间她就成了阶下囚。
九阙的耳畔模糊地响起喻殊的声音。
那时她给祁宣帝挡下那一箭,脑子里没想太多,只希望祁溟能回来,差点儿命丧黄泉。
喻殊将她救回了百音阁,对她说,九阙,最后一次。若有下次,我绝不救你。
说得也是,他凭什么要来救一个会对他不利的人?
没在她将死之时,多捅一刀,都是好的。
九阙看着自己腕上沉重的镣铐,咬着下唇吃吃笑起来。
——真好啊,他没有食言。
他再也,再也不会来救她了。P{o;1;8点)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