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他是要一辈子当哑巴的。
现在听男人讲话,便有些好笑,“我去哪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不要去。”
阿军斩钉截铁道。
林潜心懒得理他,不拆穿阿军的把戏也不过是不想萍姐难过。
还没进房间,男人直接抓住她,“潜心,我不会害你,你真的不要去,算我求你了。”
她挑挑眉,“为什么?”
男人坐在沙发上抽了许久的烟,算着萍姐要回来,于是下定决心说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不是什么山里娃,是镇上考出来的大学生。
暑假留在这边打工,人家说马戏团临时需要个打杂的,帮忙递道具。
因为外国客人多,能收到不少小费,时薪也高,他就去了。
林潜心一听,就觉得不管是哪个世界,所有的诈骗套路都是一样的——一个美味的大萝卜高高吊起。
他去了,拿到许多钱,后来对方再介绍工作他就没起疑心。
去到顺康疗养院,肾就没了。v
“……本来命也没了的,不过那天旁边有个人的手术出了变故,我趁乱逃出来,后来让马戏团那个给我介绍工作的人追杀,好不容易逃到萍姐那……我后来就不敢露面……学校也不敢去。”
本来听到这,她就该心满意足了。
但是托马斯回旋第六感忽然降临,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真相就在阿军这里。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他们习惯撒谎,戴着面具。
不管是越思凛还是恶鬼薛嘉,说话都有水分。
然而林潜心还是漏了陆明义。
远古蛇妖那番说辞实在太有说服力,她几乎都要站在它那一边,痛斥人类的恶行……如果阿军不说的话,她可能还会傻乎乎给陆明义生蛇。
“那天出了什么事故?”
“……我旁边的,好像在做阴茎移植手术。那个被切鸡鸡的男孩年纪很小,手术做到一半忽然醒过来,疯了似的打砸周围的东西……不过他那里已经不见了,我逃出去的时候看到他被人割了脑袋。”
“……”
女孩笑一下,所以陆明义说他不知道薛嘉和越思凛之间发生了什么,也是在骗她么。
“哈哈哈哈哈——”
林潜心毫无征兆地笑起来。
突然她止住笑,“你要是敢辜负萍姐,我把你头剁掉。”
“不会的,再也没有她这么善良的女人……我命都是她给的。”
萍姐正在小超市挑拣水果,看林潜心下来,便问她干嘛。
女孩笑笑不肯说,进到药店。
第二天早上,三个男人同时收到一张图片——
验孕棒上两条红杠。
旁边还有某专门搅浑水垃圾媒体的热线电话,齐齐整整写在纸条上。
军三代的丑闻,应该很有价值吧。
陆明义是早知道的,陆沉是什么心情,林潜心不知道。
这货大约想宰了她,就回了个“你等着”。
至于越思凛,很久很久之后才给她打电话,“这是真的吗?那天陆沉就说你怀孕了……”怀孕了还能那么激烈地干事?
“是真的。”
她说。
“是我们的吗?”
“你猜。”
他不用猜。
移植的阴茎恢复正常功能之后,能通尿,能勃起,但是睾丸功能还未完全恢复。和林潜心在一起后特意去检查过,现在的他没有让人怀孕的能力。
这么一问,用“我们”,不过是他惯常的温柔。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分量。
也低估了某些丑闻,永远没有见光的日子。
林潜心走下楼,还没出小区。
迎面开过来一辆黑车,直直朝她过来。她开始没注意,等车上了人行道,撞翻垃圾桶还要朝她来时,女孩便知道,这是有人要自己的命。
她躲到花坛后,但还是让加速冲来的车撞倒。
骨肉被碾压的瞬间,她第一次体会到彻骨的冰凉。
四周都是行人的尖叫声。
她在这叫声的中间,渐渐失去温度。
远处陆明义一身黑衣,须弥跪在地上,仅剩的四条手臂又断了一臂。她隐隐听到它叫“妈妈”,幼稚的声音很凄厉,然后抬头,生死的跑马灯间隙看到男人怜惜的眼。
就是怜惜、心痛,但就是舍得送她上路。
她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肉。
车碾过大腿,她尚有一线生机。
看着血肉模糊的自己,她觉得那戳出来的腿骨有几分好笑,人身真的和牲口无异。眼看又要遭遇二次碾压,横面冲出辆宾利,少年在驾驶室,抢过司机手里的方向盘,疯了似的和要杀她的人对撞。哐哐几声过后,也不管对方死没死。
陆沉跳下车来,抱住脸色青灰的她,哭得撕心裂肺。
她想说,“你丫哭什么。”
后来想想,有个人为自己哭也挺好。便省着最后一口气看他哭,他哭得一点形象没有,鼻涕眼泪直接滴在她脸上。
哪有那精致傲气的模样。
他叫,“死丫头你怎么不死在我手里?”又不死心来扒她慢慢合上的眼皮。
林潜心最后的意识里,没有看到,在人行道痛哭的少年被另一辆车撞飞,手里还紧紧抱着她破碎的身躯。
他就是要和她到死纠缠。 yUshU w Uh点
他就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林潜心活过来时很迷茫。
再生的体质就是这么操蛋,你如果碎成好几块,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块肉上重生。她醒过来,是在康顺疗养院的地下停尸间。
陆明义点着烟坐在旁边,他面前是一个托盘。
林潜心动动僵硬的身体走过去,对方手都在抖。
托盘里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婴儿,依稀能辨出人的上身,蛇的尾巴……很小,就是一团肉。陆明义漠然道,“为什么你不会死?”
“我刨出孩子的时候,你就在再生……骨头、肉、头发、指甲……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没有再生?”
“我也不知道,正常来说,生命只有一次。”她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有些崩溃。
“林潜心。”陆明义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我还想问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亲生孩子都杀。”
陆明义将烟按熄在自己手背,“如果想活命我没得选……你调查得太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你不该威胁越思凛的。”
“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你是怕暴露自己吧,怕越思凛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女孩轻笑一下,坐他旁边。
看着托盘里血肉模糊的一团,神色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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