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滋味,苦、涩、辣……似乎还带着点草腥味,真的是太难喝了。
他掏出一只小盒子,拈出一枚蜜枣。
方机大笑出声,笑出了眼泪:“彦彦,你叫我一声爹,比这个糖枣子管用。”
金子彦笑不出来,他把蜜枣放到方机面前:“爹,走好,我只有这个可以送你。”
方机满足地端起酒盅,把蜜枣放了进去,连酒带物一起吞入腹中,又苦又甜的感觉,滋味难言。
很快他就倒了下去。
灯火里,金子彦静静的坐着。
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他是不死之躯,明知道他还会回来,还是忍不住,想哭。
这是一具活生生的躯体,陪伴他三年,在他心里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眼泪不断线的往下掉,打湿了衣襟。
耳边传来“哈哈”的笑声,无比熟悉,无比刺耳。
他把脸使劲一抹,狠狠道:“你笑什么鬼?”
那声音道:“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真奇怪。”
死去的,笑嘻嘻,活着的,哀哀啼。
金子彦含泪道:“说好的流星雨呢?”
天幕已暗,空中只有几颗暗淡的星子,若有若无的闪烁。不是说只要他哭,就有流星降落吗?
那声音透着无奈和宠溺:“这有点难,送你别的。”
一只白色的蝴蝶出现在灯影下,扇着几近透明的翅膀,飘飘闪闪的起舞。
金子彦觉得它像一只飞蛾,无论它如何扑扇着翅膀在他面前卖力的跳舞,他也没看出美感来。怕它柔弱的翅膀灼伤,他把灯吹灭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这只脆弱的生命没有持续多久,它在黑暗里飞了半刻工夫,便化作了虚影,消失了。
金子彦怀里揣着方丞相的谢表,离开死一样寂静的方府。
戌时,皇帝还没有入寝,他坐在前殿里,听着锦衣卫报回的消息。
金子彦径直走进去,父子相视无言,金子彦把谢表呈上。
皇帝打开看了,面上无半分动容,依旧折好了还给儿子。
金子彦忍不住失望:“父皇没有什么想说的?”
皇帝看着他略悲伤的面容:“这是写给你的。”
金子彦心口一震:“什么?”
“朕不曾与他同过榻,不曾与他共过车,就是在乱时,也不曾与他称兄道弟,朕与他,从来都是主子与谋士,君王与臣子的关系,你明白了吗?”
抵足同榻,携手同车,如亲如故,称兄道弟,花之红,不足百日,叶之鲜,难敌三秋,月之盈,终有亏日,星之灿,必有陨时。
金子彦明白了,抵足同榻,指的是自己,携手同车,也是自己,称兄道弟如亲如友,更是自己。饮下du酒前,他还让自己叫了一声爹。
红火与鲜灵,圆满与灿烂,所有的美好都是方机与自己的过往,难道这是与他告别?为什么他要告别?
三生三世从未有过的惶恐,将他全身冻成了冰,神智在霎那间出走。
“爹!”他失声尖叫,转头跑出灯火辉煌的大殿,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个失心疯患者。
皇帝惊愕的看着他的儿子瞬间陷入癫狂,他又惊又怒,忍不住在他身后大吼:“你管谁叫爹?!”
金子彦已经到了殿外,他大叫:“机机!爹!你出来!你跑到哪里去了?”
四下寂静,没有他喜欢的流星雨,也没有他嫌弃的白蛾蝶。
他的皇帝爹匆匆追出来,站在台阶上瞪着他:“你爹在这里!”
金子彦情绪平复下来,转头与他对视:“父皇早点休息,儿臣告退。”
东宫大殿的地上有一把白色的羽扇,好像是某一次方机过来喝酒遗落在那里的。
金子彦把它拾起来,把灰尘拍干净,放在膝头上把玩。
扯下一根羽毛,喃喃自语:“疼不疼?”
再扯一根冷笑:“机毛又秃一根!”
内侍们慌了,赶去乾泰殿禀告:“太子失心疯了!”
皇帝匆匆赶来,只见他的儿子坐在一盏灯下,怀里抱着一把半秃的白羽扇,脸上流着泪,突然又绽出一个笑。
时不时朝半空吼上一句:“死鬼!死到哪里去了?”
“谁叫你那么煽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