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记得晚辈初到上海时,走投无路,受先生惠助,铭感五内。如今打拼多年,总算小有所成。若先生有任何需要,可随时到上海法租界同孚里12号傅公馆,晚辈恭候大驾。敬祝康健。傅亦霆上,民国七年十二月。”
这是五年前的信了。许鹿的手指微微发抖,同孚里……应该是法租界公董局的所在处。那里住着全上海滩最有头有脸的人物,冯家曾经的祖宅也在那里。
莫非真是报纸上的那个傅亦霆?
这个发现,如同一个烙铁印在许鹿的心口,阵阵发烫。
依冯父的xing子,大概没想过要对方报恩。甚至在最难的时候,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既然有这封信在手,她为何不去找这位傅先生?
时隔五年,对方也许不会认账,或许他不是报纸上和凌鹤年口中的那个傅亦霆。但依冯家目前的情况,别说重振家业了,就是全家的生计都很成问题。这是摆在她面前的一个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去试试。
打定主意,许鹿不动声色地把信放在了枕头底下。此时,包妈在外面叫道:“二小姐回来了!”
冯清今年十六岁,在一所普通的女中读书。她留着齐肩的长发,穿着时下最时兴的学生装,模样清秀。一进堂屋,就问李氏:“娘,大伯是不是来过了?”
李氏点了点头,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冯清坐在李氏的身边:“我一进巷子,就听邻居们在议论。还是为了咱家厂子的事情?”
包妈在旁边chā嘴道:“是啊,大老爷这回一出手就是三千哩。可是夫人没有答应。”
冯清一听就zhà了:“您为何不答应?咱家现在这么缺钱,那破厂子又一直在赔钱!我每日都不敢跟同学去吃午饭,学费总是一拖再拖,这样的日子您还要我过多久!”
第四章
这番话,冯清压在心头很久了。
前些日子,冯父刚从医院转回家中,全家上下忙作一团,她拖欠了学费,也不敢吭声。这几年,她眼见父母艰难,还要省吃俭用供姐姐在外面读书,她跟着搬家,转学,过苦日子,咬咬牙,忍了。
如今明明有一笔钱主动送上门,却被母亲拒绝了,她如何不生气?
李氏自知亏待了二女儿,没有吱声。
“你不要怪娘,是我的主意。”身后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冯清回过头,看到三年未见的长姐靠在门边。相貌依旧是那个相貌,只是绞了长发,眼神却截然不同了。那种不带温度的,冷漠的目光,让冯清的心里直发怵。
好像她们是陌生人一般。
“姐,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冯清的气势不由地弱了很多。她回来时,也听见邻居在说冯婉的事。只不过她更关心大伯的动静,暂时忽略了。
“刚回来不久。”许鹿走进来,坐在竹椅上,平静地说道,“你觉得咱家的厂子就值三千?眼皮子太浅了。”
冯清觉得气血上涌,几步走到她面前:“你说得倒轻巧!知道现在家里是什么光景吗?你比我早出生两年,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你。你念的是洋人办的中学,还去日本留学。而我呢?没钱jiāo学费,好几年没做过新衣裳。我还不能抱怨两句?纺织厂就是赔钱货,大伯父想要,你给他不就完了吗?”
许鹿对上她的目光,十六岁少女特有的天真,还有点无知无畏。以冯清的年纪和阅历,说出这番话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三千元对现在的冯家而言,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许鹿揉了揉耳朵:“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听得见。你好好想想,三千元总有花光的时候,之后呢?照样得过苦日子。可如果纺织厂在我们手里,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你是愿意要个看得见的未来,还是跟我赌一赌?”
冯清虽然觉得姐姐说话的语气奇怪,跟从前很不一样,但却一针见血。
她不想过苦日子了。从前那个穿着漂亮洋装,在花园里优雅地喝下午茶,有一间装饰着蕾丝窗帘和床罩,床上放着各种洋娃娃的冯家二小姐,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一块银元都要揣在兜里花好上几天的穷人。
她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