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山上所有人都围过来观战。
程如风早早占了个位置。
范真君就坐在旁边，他表面上看起来大概三十上下，一张长脸，小眼睛，笑起来就眯成一条缝。
程如风觉得特别喜感，就好像她前世见过那种藏狐似的，不由得就多看了几眼。
范真君也不介意，反而乐呵呵地跟程如风闲聊，“风姑娘都不押自己未婚夫赢，他不会生气吗？”
“会的吧。”程如风看向了已经进入擂台的白寄岚。
第一场就是他和卓真君。
卓真君那边把修为也压到元婴一层，但他出身万剑山庄，是成名已久的强者，就算压着修为，这一准备进入战斗状态，也气势惊人。
这一场的确没人看好白寄岚。
他站在那里的笔挺身影都好像有点萧肃。
白寄岚对程如风的目光格外敏感，转头看过来。
程如风向他飞了个媚眼，挥着手喊：“哥哥勇敢飞，小风永相随！”
白寄岚：……
这喊的什么玩意儿？
程如风又喊：“天王盖地虎，寄岚最威武！”
白寄岚耳根都红了，指指她，道：“不要乱叫。”
话是有点凶，但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原本清冷有如不化玄冰的剑修，笑起来就好像秋夜里最温柔那一抹月光。
程如风笑着跟范真君道：“看，不气了。”
范真君：……
土生土长的土着哪见过这种场面？
虽然修真界的女修比凡人大胆，也会对出色的男修围观尖叫，甚至有一些还会主动搭讪，但谁会这么随口就一套一套的应援词？
范真君想一想，要是换成他被娇娇嫩嫩的小姑娘这么喊，尴尬虽然是有点尴尬，但真生不起气来。
他给程如风竖了个大拇指。
程如风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喊话有什么问题，她跟白寄岚什么肉麻话没说过？
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嘛。
除了仆役，她的修为可能差不多算全场最低，但这时被一圈大佬盯着，也没有躲避，笑眯眯坐在那里等着看比试。
冷明贞不由得微微皱起眉，身边的侍女黄芪哼了一声，低低道：“脸皮可真厚。”
她这时已经没在程如风身边了，今天这么多客人，冷六小姐还挺忙的。这会正在和以丹霞宗陆真君为中心的一群修士在一起。
“不得无礼。”冷明贞轻叱一声。
黄芪闭了嘴，旁边却有人道：“她也没说错，不要说未婚夫妻，就算是真夫妻，这大庭广众之下，也太不像话的，简直伤风败俗。”
也有人不以为然，反驳道：“掷果盈车宋玉东墙的事从古至今何曾少见？这样喊两声又算得了什么？”
还有人只觉得有趣新奇，“挺有意思的啊，你们说她是现编的词，还是平常就那么跟白真君说话啊？”
“怎么可能平常就这么说？显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引人注意出风头吧？”
“这些散修一个个心眼多得像筛子一样，我听说她根本没有收到邀请，是自己混进来的。”
到这时，冷明贞才轻声解释，“也不是，是我邀请了白真君。”
元婴真君带这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那又怎么样呢？”还是有人鄙夷道，“巴上个真君就整天把未婚夫妻挂在嘴边，不知羞耻。”
事实上，一直在强调这个关系的是白寄岚本人。
只是很多人的眼光都是偏的，要看一个人不顺眼时，自然所有不顺眼的事都是她干的。
“对啊，她自己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旁边一个身着桃红镶金流仙裙的女修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拍，“听听你们这说的都是什么？好像凡世长舌妇一般。她有什么资格？那是个骨龄不到二十的金丹！你二十岁是什么修为？敢说吗？”
周围这群人本来有男有女，被她骂作长舌妇，一时竟然也没有人回嘴。
一是因为她的身份，这女修叫阮琴心，自己虽然只是金丹后期，却是九星苑阮仙君的嫡亲孙女。
再有一点，也真是没人敢接她这个话。
二十岁的金丹？二十岁的筑基在各门各派都可以算核心弟子了。
有那个能力的人，自然也根本不屑在这里抱团讲风凉话。
冷明贞见要冷场，连忙道：“比试要开始了。”
大家便都把目光转到擂台上。
卓真君气势逼人，却极有风度向白寄岚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寄岚自知与这位前辈的差距，也不客气，直接拨剑。
“噌！”
一道慑人的剑光冲天而起，有如流星，直指卓真君。
卓真君身边也亮起几点银芒，护在他身前回旋，连四围草木都像被这无形气势所控，飘忽摇摆不定。
“卓真君用的是剑丸。”苍梧坐到程如风身边，跟她解说。
他自己其实也有点心痒，但他伤还没好，也没有自己的剑。
刚刚讨论的时候，其实几位真君对他的印象也很好，卓真君甚至想送他一把新剑——卓真君是万剑山庄弟子，这个门派本就擅长铸剑，卓真君自己也收藏了不少好剑。
但苍梧自己拒绝了。
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冥冥中却对新剑有一种抗拒。
他的剑，只有墨渊。
不过说几句话，场上两人已交锋数十回合。
白寄岚的剑极快。
一道道绚丽剑光在半空留下森寒残影，剑意更有如九天月光泻地，充满整个擂台，就连阵旗之外都似乎更冷了几分。
卓真君在这惊涛骇浪的攻击中有如一叶扁舟，身形飘荡不定，却能准确地抓到白寄岚变招衔接时的微小凝滞感，闪避回击。
卓真君表面游刃有余，心中却不免惊异。
他是实战型的剑修，经验老道，才能抓到那些小小破绽。他很清楚，那是因为白寄岚的灵力还稍有不足，如果是真正的同阶，他绝不可能这样轻松。
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这么厉害的散修？
白寄岚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掌中剑一横，气势已然变化。
他的剑，学自天剑宗秦祖师，名为孤月凌霄剑。
如果说之前剑招，是月光泻地的清冷，这时剑意激荡，却是直冲云霄的凌厉。
寒意随之爆涨，磅礴狂烈，化作沛然无匹的一剑！
不过瞬息之间，剑芒已直抵卓真君咽喉。
卓真君瞳仁骤然一缩，十三枚剑丸一齐祭起，璀璨光芒刺眼夺目，如山威压重重压下，整个擂台都在那雄浑剑气笼罩下，微微颤抖。
白寄岚的攻势也在那瞬间被压制，甚至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程如风不由紧张地站了起来。
卓真君却收了剑，洒然道：“是我输了。”
在场的元婴都能看得出来，最后那一招，他恢复了自己的修为。
白寄岚抿了一下唇，道：“抱歉，是我不该在擂台上用出杀招。”
“既然要比，自然什么招厉害就用什么。我跟你打，本来也不公平。越阶挑战，就只能用尽全力孤注一掷才有能赢的希望。”卓真君拍拍他的肩，“何况有没有杀意，我难道还分辨不出？”
不过那一刻，他的确是真的感觉到了危险，才会下意识恢复了修为反制。如果白寄岚是真的动了杀机，他那一剑直接就能要他的命。
白寄岚又向他道了谢，才一起下了擂台。
周围掌声雷动。
结果虽然有点让人意外，但这场对决的确精彩。
程如风这还算是第一次真正看到白寄岚和人对战，手都要拍红了。
这才是白寄岚应有的风采！
这才是她的傲月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