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在她仿佛还没完全做好准备的时候,她竟就在这里和他猝然相遇了。
她的心跳如鼓。她闭目,长长透出一口气后,伸手,慢慢地掀开帐门,掀出一道缝隙,看了出去。
天穹漆黑,朔风呼啸,大雪之中,在距她十数丈外的一簇篝火之旁,她看到了一个男子,身披雪氅,蓄了满面的须,纵然被人重重围着,但人群之中,那幅挺拔身影,依然极是显眼,一眼望去,便能看到。
那人从达满手中接过一盏热酒,一口饮了,笑道:“恭喜你,亦多谢邀留。今夜路过此处,见如此热闹,便来瞧上一眼。我的营地便在前头山麓之下,过去便是了。你好生陪你夫人,我不打扰了,待日后得空,再行造访。”
他出了围着他的人群,走向道旁那还等着他的十数名骑兵,上马,和送行的达满抱拳道别,随即策马,继续前行。
胸腔之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倏然燎起。
慕扶兰冲了出去,朝着前方的那道背影,发出了呼唤的声音:“谢长庚——”
穿过远方山峡而来的朔风,合着她的呼唤,在她头顶凄厉地呼啸着。
他没有听到,身影即将没入前方那片漆黑的雪夜夜幕之中。
“谢长庚——”
她迎着北风,再次唤他,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的那个背影,狂奔而去。
她追到了道旁,然而前方那人,已然不见踪影。她踩着厚厚的积雪,继续追着,一脚误入道旁一片深过了小腿的积雪,脚被卡住,再也拔不出来。
“谢、长、庚——”
她朝着前方那片空无一人的风雪幕夜,发出了最后一道用尽全力,以致破碎嘶哑的唤声,声音却又被北风撕碎、顷刻吞没无踪。
她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掩面,弯着腰,慢慢地蹲了下去。
达满和她的随从追了上来,停在近旁,吃惊地望着蹲在雪地里的背影。
“夫人,你可是要找城主大人?莫急,你先回帐中,我代夫人去追他!”
达满立刻命人牵马过来。
慕扶兰反转手背,压了压自己酸胀的眼眸,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忽停住了。
前方,一个人,骑着马,穿破了夜幕,正朝着这边行了回来。
他的速度不快,在风雪之中,缓缓驱马而回,仿似存了几分犹疑。
达满惊喜地呼了一声“城主”,立刻追了上去。他追到那人的马前,说了几句话,随即抬手,朝着慕扶兰的方向指了过来。
马背上的人,目光循着他的所指,抬眼,朝着她的所在看了一眼,便似被这满天风雪给冻住,停在了原地,身影凝固。
慕扶兰瞬间热血沸腾,一下拔出了自己那只深陷在积雪之下的腿脚,顶着风雪,继续艰难地朝他走去。
他定定地望着,直到一阵狂风卷来,将她衣着单薄的身子吹得犹如雪中琼枝,摇摇yu倒,方似回过神来,迅速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她的脚再次陷入积雪。她停了脚步,站着,望着对面那个正向着自己踏雪而来的男子。
他的步伐起先有些凝重,渐渐地,越走越快,然而,就在快要走到她的面前之时,忽又停住了,停在距她数步之外的积雪地里。
两人便如此对望着,谁也没再前行,亦不曾开口。
北风卷着雪片,朝她面门打来。
“长庚……”
她望着对面那个面容隐没在了昏暗雪色中的人,终于,低低地唤了他一声,试图再次朝着他走去,想要彻底走完隔在他们中间的那最后剩下的数步之距。
就在她迈步的那一刻,面前身影一晃,那男子已到了她的面前。他解了他身上的毛氅,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地罩住了,随即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到了马前,托她放到了马背之上,随即自己也上了马,在身后投来的许多惊诧的目光注视之下,纵马而去。
鼻息之中,充盈了她熟悉的气息。那尘封了的旧日无数记忆,在这一刻,犹如渐次被唤醒,点点滴滴,汇聚成流,朝她汹涌袭来。她闭目,紧紧地蜷在男人的怀中,在那件温暖的毛氅的包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