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协议。”卡尔干净利索地否认,我听到他冷漠地哼笑两声,“我现在可不会去买白星公司的股票,而且我也没有让你减速过,这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决定。”
“什……什么?”伊斯梅大叫起来,当然他很快就压下声音,急切地说,“你怎么可以否认,这明明是你的计划……”
“这对你有好处,如果说是我们的协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没有。”卡尔斩钉截铁地下结论,“只要你坚定自己的立场,是你让安德鲁提前一天发求助电报,是你决定让船减速,那么你才不会被愤怒的群众撕成碎片,不要忘了,死了五百多人也不算少。”
“不会被揭穿?”伊斯梅被安抚住,他愣愣地重复,“我不会被揭穿,对吧,船沉了不是我的错。”
“谁会揭穿你,只要你不将艾米丽扯进去,哪怕要我帮你作证都可以,不要将她说出去,伊斯梅。”卡尔声音低沉下去,显得阴暗而迫切,甚至带着一股胁迫他人的意味。
“她怎么知道船会沉没?”伊斯梅冷笑起来,好像是终于在这场对话中占据上风,“她知道,卡尔,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巴不得船快点减速,而且还必须在十四号减,这不会是针对我们的阴谋吧。”
“见鬼的阴谋,她很快就是我的妻子,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卡尔冰冷地说,能听出他开始烦躁不安起来。
“你还要娶她为妻,一个女巫。”伊斯梅被刺激过度,可能泰坦尼克号沉了对他来说就跟世界末日一样,他已经完全无法保持理智。
“我不要逼我弄死你,你这个老白痴。”卡尔并不比对方理智多少,开口就是恨不得将伊斯梅按到海里淹死的厌烦语气。
“你骂我?反正我早就该死了,我完了,我完了!”伊斯梅哭天喊地,他发疯得彻底。
我,……
这是什么电续剧?头痛地闭上眼睛,我才想起泰坦尼克号沉没了,然后……我落水。
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都打算睁开眼就是天堂或者地狱,结果还是人间。
“只要按照我的计划,你顶多就是被踢出白星公司,然后你就可以安心退休,不用日夜受到别人谴责的目光。”卡尔耐住性子,他烦躁地继续说服工作。“安德鲁发的电报跟你打算让船减速,这两件事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这种功劳足够你全身而退。”
“可这不是我的本意。”伊斯梅还没有转过弯,他虽然为人不正派,但是可能还没有不要脸到极点。
“就是你的本意。”卡尔恨铁不成钢,果断地说,“全部是你的本意,不然谁会莫名其妙提前一天发求助电报给附近的船,反正死无对证。而在船长那边你有证人,没死的船员可以为你做证,你去找船长是为了商量减速的事宜,这可以挽救你自己,伊斯梅。”
“只要不将那个女人牵扯进来?”伊斯梅反应很快地说,“为了撇清她的嫌疑,你可真是不择手段,我以为她会死在大西洋里。”
“她不会死,医生说她很坚强,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卡尔无法忍受别人的恶意,特别是对我的恶意,他似乎被伊斯梅的话重戳一下,急匆匆地说,“她不会有事情。”
“是的,她可真是好运。”伊斯梅又无力下去,他虚弱地对卡尔说,“就算是我最终能躲避别人谴责的目光,但是我以后也无法原谅自己,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欺骗他人而活下去的。”
卡尔无动于衷地对他说:“祝你好运,你可以走了。”
他们达成了协议,我让船减速这件事轻而易举地被伊斯梅拿过去,然后艾米丽这个人所做过的一切都将没有留下痕迹。
卡尔走进来的时候,我的脸刚好侧着面对他,然后我看到他满脸胡渣,乱糟糟的头发,疲惫的脸上挂着熊猫眼,整个人除了衣服整洁点外跟三等舱的流浪汉没有任何分别。
他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我是睁着眼的,还茫然地跟我对视几秒,似乎我还沉睡着。
我轻声,身体状况逼得我不得不轻声,询问:“这是哪里?”
“卡帕西亚号,救援船。”卡尔呆呆地回答我,接着他伸出手,距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就这样伸出手要隔空抚摸我。
当然他只能捞到满手的空气,猛地惊醒,卡尔三步并作一步来到我身边,没等我说什么,他已经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疯狂地吻住我。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他唇瓣干燥而带着粗糙的感觉,好像几天没有喝水的沙漠迷失者,干枯得濒临死亡。
我睁着眼睛,一时间没有挣扎的余地,就这样直直地望进他眼里。这双琥珀色的眼瞳,燃烧着整个沙漠的火焰,带着某种被救赎的激烈感情,将我彻底淹没。
唇齿交缠,头皮发麻。
生命仿佛在这一刻得到圆满,他终于离开我的嘴唇,呼吸的温度烫起来,“我爱你。”
我忍不住眨眼,没等回应,他再次说:“我爱你,艾米丽。”
没有任何转圜余地,这个告白直接坚定得像是真理,谁都无法改变。
心跳加速起来,我慢一拍张嘴想说什么,结果他的嘴唇又重重地压上来,剥夺我顺畅的呼吸,让这个吻继续下去。
这是一个漫长到类似永远的亲吻,我听到他的心跳很快,带动着我僵硬麻木的躯体,让我迟钝的感官再次活过来。
我爱你。
同上。
☆、第80章 完结
历史的车轮总是在会出现惊人的重合,例如泰坦尼克号无法避免的沉没,以托马斯安德鲁为首的保证人团队全军覆没,救生艇的不足与十几海里外的加州人号无法及时赶来救援。
而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依然是冠达公司的卡帕西亚号,它却比历史来得早得多,早很多。在泰坦尼克号下沉二十分钟内,它就赶到现场,这种速度简直让无数人感谢上帝,感谢亚瑟船长,更感谢安德鲁的电报。
紧随其后的是加拿大公司的邮轮,他们都在泰坦尼克号沉没前一天接到安德鲁的求助无线电报,电报内容是希望附近的大型邮轮能与泰坦尼克号保持一个互助的距离。
卡帕西亚号就是其中之一,它在接到安德鲁的电报后放慢自己前往目的地的脚步,反而开始接近泰坦尼克号,打算护送泰坦尼克号一程后,才继续自己的航程,将自己船上的乘客载往地中海避寒。
而泰坦尼克号沉没前的求救,让这艘慢吞吞的老人船发了疯地赶来。为了怕延误救援时间,船长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关闭船上所有暖气,热水,全部蒸汽能量都用在航行上。终于在沉船后二十分钟内赶到,比历史早到一个多钟头,而这一个钟头,这艘邮轮与随后赶来的另一艘邮轮合作,从海里捞起了九百多人。
其中包括三百多个船上的工作人员,他们中大部分来自南安普顿。
这些事情都是我醒过来后,卡尔告诉我的。
因为还在救援船上,所以具体的死亡人数没有真正统计出来。
安德鲁提前的一封电报,多救了近千人,可是他自己永远埋葬在大西洋中。
而幸存下来的人,可能在余生都无法忘记泰坦尼克号这次巨大的灾难。
我在救援船上断断续续地醒过来,又睡过去,经常会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但是每次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总是卡尔。
伤痛的几天不好熬,等到总算情况稳定后,才被告知我的腿骨裂了。卡帕西亚号的外科医生建议我放弃舞蹈这一行业,因为他认为就算我的脚恢复到能蹦能跳的地步,将来真的开始进行舞蹈训练这种伤也很有可能会复发。
这不是我第一次收到放弃舞蹈这种结论,差别是上辈子真的没救,而现在我的脚其实只要经过漫长的复健就能恢复如初。
对我来说,只要能再次站起来,就算最后要饱受伤病复发的痛苦也值得。无论付出多少时间,要经过多少痛苦的训练,我都不可能放弃舞蹈。
卡尔也听到医生的建议,他看着老贵宾犬领着医生出去的时候,伸手摸摸自己刚刮过不久还滑溜溜的下巴,忧郁地看着我说:“别担心,下了船会有更好的医生,这船连一等舱都没有,很难相信他们的医生能好到哪里去。”
“你该给这艘船的船长颁一个奖杯,他救了我们。”如果不是卡帕西亚号提前一个钟头到达失事现场,我跟卡尔可能根本熬不过那段寒冷的时间。
“奖杯或者勋章是委员会该准备的东西,我们是受害者,这些都是他们该做的事情。”卡尔伸出手指,夹住我枕头上的头发,发丝有些黯淡无光,就跟我的状态一样憔悴。“我该投诉他们,来得太晚。”
卡尔一脸认真,他虽然将自己收拾干净,可是眼底的疲惫依旧存在。这种疲惫夹杂着劫后余生的恐惧,灾难过后的颤抖。
我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早了很多。”
救援船真的早了很多,这是跟历史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卡尔突然顿住了,他脸上出现一种很明显的挣扎,这种挣扎由疑惑,辩驳,加上释然组成。
很奇怪的一种表情,他连手背肌肉都紧绷起来。接着我听到他终于出声,嘴角抽一下,有点歪地将话挤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满头雾水,“啊?”一时不清楚他在问什么。
“你知道泰坦尼克号具体的沉没时间,就算是有人故意将它整沉,也不可能具体到那种地步。”卡尔眼角下垂,低头凝视着我。这个角度的俯视其实很有压迫感,当然他很小心地收拾起那种感觉,反而很小心翼翼,表情温柔得毫不在意我的答案。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默得可怕。气氛在这种无声的对视中显得过于压抑,卡尔很快就受不了,他连忙摇头说:“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在意……”
我终于绷不住脸,露出一个笑容,“我不是商业间谍。”
这家伙还在怀疑我是不是什么公司出来的特训人员,我觉得这种误会还是快点澄清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