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一摊手:“我身上没有什么佩饰了!而且这东西也是我娘给的,回去她少不得要唠叨两句。”
瑗瑗一咬牙,退下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算了,大不了将我骂一顿,也没什么!”说毕,将自己的玉扳指塞到张宪的口中,看萧山往坑里填土。
他一面看萧山,又一面抬头看天,不住的催促:“快点快点,你怎么动作这么慢?都快酉时了,还只是磨蹭!”
萧山被瑗瑗说的烦了,将手中的铁锹一丢,道:“你自己说的勤快,既然着急,为什么自己不动手?我累了,要歇会儿!”
瑗瑗的脸色即刻变得有些难看,愤愤的瞪了萧山一眼:“刁民!”
萧山干脆往地下一躺:“剩下的你干,我是不管了!背着个尸体走了大半夜,累也累死了!”
瑗瑗楞住了,上前拿脚去踢萧山,萧山巍然不动。瑗瑗无法,只得自己拿起铁锹,往坑里填土,他从小娇生惯养,那里用过铁锹?不一会手上就磨了一个血泡起来,却依旧咬着牙继续填土。
萧山见瑗瑗填土,便也跳起来,用着手去帮瑗瑗填土,两人合力,不大一会便将土填好。他又去旁边的土地上找了些浮土,洒在填好的坑上,这样做了还不够,再去远处扯了些枯草埋在上面,最后跑到百米之外弄了些雪,洒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瑗瑗立在已经看不出异样的平坟前,深深的拜了拜,低声道:“你们放心,终有一天,我会将你们好好的安葬,决不让英雄的尸骨任人践踏!”
萧山站在一旁没动,瑗瑗转过头来,说:“你也要拜!”,口气不容反驳和质疑。
萧山便依言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瑗瑗又对萧山道:“我们两个要好好的记清楚这位置,是一颗大树下,口里含着两枚玉扳指的便是!若是我将来忘记了,你要记得提醒我!”
萧山心想:你老人家记性不太好哦,这都能忘记?
但当看着瑗瑗神色凝重,一脸认真的样子时,便只是点了点头,道:“好,我记得了!”
瑗瑗拿出怀里的锦帕递给萧山,说:“你去湖边把这块帕子打湿,给我擦擦手!”
萧山道:“你自己怎么不去?”,瑗瑗皱眉道:“我去了鞋子不就弄上河泥了?给人看见不好!”
萧山心中疑惑,这瑗瑗到底是什么人?家里规矩还真是多的奇怪!是个王爷?但皇室除了赵构,不是其它的都被金兵抓到北边去了吗?是个皇子?更不像,赵构不能生育,无子!或许是宫里的某爱国小太监吧!他心中这样想,但还是依言去将帕子打湿,递给瑗瑗,只看见瑗瑗手心都磨出了一个血泡,擦过的时候眉头拧到了一起,显然是很疼的。
萧山问:“很疼吗?”
瑗瑗道:“还好!你的手伸出来我看看,磨了泡没有?”
萧山便伸出手来,借着月光瑗瑗看得清楚,只见他的手掌心都磨出了一串血泡了!
交心
瑗瑗皱着眉头,想要去拿自己的帕子帮萧山擦一擦,抬起手却又缩回,过了一会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挖地这么辛苦。我只不过填了一点土,就这个样子,那些终日在地里劳作的百姓,该苦成什么样子!”
萧山根本不在意,伸手拍了拍瑗瑗的肩膀,道:“哪里来这么多感叹,吃这行饭的,手上都是老茧,早就不会疼了!”
瑗瑗点了点头,跟着萧山一起慢慢的离开湖边,过了一会忽然问道:“天也不早了,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了!”
萧山一愣,问道:“为什么?”
瑗瑗笑了笑,道:“你年纪小,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城里挺乱的,送你安全到家,我也好安心。总不能因为今天帮我干活,到头来却吃了亏吧?”
萧山满头黑线,过了这几天,尚且还没有作为一个十三四岁孩子的觉悟,这个时候听瑗瑗这样一说,便也意识到,对方因为年纪大,长得比自己好多了,足足高出一个头来,是个小大人了。
萧山只觉得黑云压顶,迟疑道:“我家就住在清波门内,要是顺路就一起走,要是不顺路就算了吧!天不早了,送来送去的浪费时间,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瑗瑗道:“我家也正好就在附近,一起走吧!”
两人沿着西湖慢慢的朝回走,一路上说些闲话。瑗瑗似乎对萧山非常感兴趣,不住的发问,一会儿问他读过什么书,一会儿又问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萧山便一一的老实回答,自己是孤儿,被两好心的夫妻收养的。
说道这里的时候,瑗瑗忽然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你和我一样,也是被人收养的。阿爹对我也很好!只不同的是,我亲生父亲尚在人间……”
萧山颇为吃惊,想要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瑗瑗的样子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便也不再多问。
瑗瑗便又问萧山读过什么书。
萧山还真不好回答,如果说自己读过书吧,少不得对方要问四书五经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自己是肯定回答不上来的,如果说没读过吧,那也太掉价了。
只得含混:读过两年,但都忘得差不多了!
瑗瑗又问他将来准备做些什么,说到这个问题,萧山也颇觉得迷茫,摇头道:“还没想好,如今朝廷懦弱昏庸,而且看样子,很长时间内,秦桧会大权独揽。我若习文,免不得要跟秦桧虚以委蛇,虽然不是难事,但终日口不对心的也难受。若是习武……宋金议和,国家那里还要习武。再说我们今天才刚刚埋了两个将军,我也不希望将来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瑗瑗忽然停下脚步,拉着萧山的手,道:“你我今日一见如故,我也和你说两句交心的话:你脾气直,习文的确……嗯,朝廷的风气是有些不好。但正因为国家如此,才更需要有识之士挺身而出!现在宋金虽然议和,但所有的希望,终究只是寄托在一纸文书上,并不牢靠!朝廷昏庸便灰心失望,若是人人如此,国家还有什么希望?”
萧山嘴唇微动,心想:其实造反建立人民政权也是一条出路啊!
当然他只是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口来。
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封建王朝,他还没有蠢到在一个富家公子面前说咱要闹革命这种忤逆的话。
瑗瑗见萧山不说话,便继续道:“我觉得你人挺不错,不如去参加朝廷的科举吧,将来也好为国出力!”
萧山摇头道:“且不说我最讨厌什么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单说如今朝廷的局势,就不太好。皇帝不思进取,只知道苟且偏安,丞相秦桧更是个大大的奸贼,两人狼狈为奸!而且如果我看的没错的话,秦桧的势力还会急速的膨胀,将来一定会只手遮天,就是皇帝也拿他没有办法!我是不打算科举做官的!”
瑗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听到萧山的这一番话,面色时而阴沉,时而愤慨,最后只淡淡的道:“我看也不一定,当今圣上只是一时被奸贼蒙蔽,总有一天会醒悟的!等到将来圣上醒悟之时,就是秦贼断头之日!更何况,秦桧就算是有金人撑腰,最终也不过是一个臣子,又怎能一手遮天?”
萧山即刻反问道:“皇帝敢同金人唱反调吗?”
瑗瑗一时语结。
萧山耸肩道:“既然他不准备和金人翻脸,又怎么会砍秦桧的脑袋?依我看,皇帝实在是……”
他说道这里的时候,瞧见瑗瑗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便打住了不再说。
瑗瑗也不愿再去和萧山讨论当今皇帝的事情,便道:“你既然识字,又懂得一些兵法,历练两年,一定会成为一个人才的!若是家贫没处习武念书,我可以帮你找先生,送你些钱!”
萧山听得瑗瑗这样说,心头微微发热,道:“先生倒是不必找了,你说的话有些道理,我回去自己琢磨琢磨,等拿定了主意再来跟你谈!对了,你家在哪里?我如果想找你,该怎么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