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淳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他打开了房间里的台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想十几年前的这些事情,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再也不用去过当年那些痛苦的惴惴不安的日子了,那他现在又为什么要去想呢。
他摊开手,左手手掌上,依然还有淡淡的痕迹,那是当年被划开的那条伤口留下的。
他起身来,看看床头闹钟,时间已经三点四十了,他发现这一晚,他又会失眠,便趿拉着拖鞋走到了厨房里去,开了厨房灯,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出来倒进玻璃杯里,要放进微波炉里热的时候,想到什么,便又拿了另外一只玻璃杯出来,倒了大半杯牛奶,两杯一起进微波炉里热。
他站在那里,盯着微波炉发呆。
微波炉旁边是非常干净,干净到反光的烤箱,烤箱的烤漆外壳,映出他的样子来,二十四五岁的他,和小时候的模样,真是相差太多了。
他心里感觉有点累,倒不是最近事情多,其实自从上研究生,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很轻松,累,不过是想到过往罢了。
微波炉时间到了,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这一声才将他从恍惚中唤醒。
他端出两杯牛奶来,一杯自己喝着,一杯端出去给肖淼。
客厅里的灯没开,只因厨房里的灯光和卧室里的灯光而被氤氲了一层浅淡的光,将客厅里的家具的轮廓浅浅映出来。
他知道肖淼也没有睡,便把牛奶杯放到沙发前面的桌子上,对肖淼说道,“我知道你没睡,喝杯牛奶吧,这样有助于睡眠。”
肖淼从宽大的沙发里坐起了身来,文静礼貌地端过牛奶,喝了一口之后,对安淳说道,“谢谢。”
安淳很快喝完了自己的那一杯牛奶,等着肖淼的也喝完了,就要接过他的杯子去洗,肖淼赶紧道,“安大哥,让我来吧。”
安淳道,“给我吧,我不信任别人洗的东西。”
肖淼愣了一愣,很是不好意思地将自己手里的杯子递给他了。
他坐在那里,看着厨房里的光,神色复杂。
安淳在肖淼身上看到了当年走投无路的自己,看到了那个卑微的发怯的自己,要是当年,不是顾策霖,他一定熬不到如今。
正是如此想着,他卧室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肖淼听到声音,以为安淳没有听到,他不敢乱走,就坐在沙发上大声地怯怯地提醒在厨房的安淳,“安大哥,你的手机在响,有电话。”
安淳擦干了手,才走进卧室里去。
这么晚了,还会给他打电话的,除了他的导师之外,就只有另一个人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心里一沉,去将卧室门关紧反锁了,才接听起来。
他没有说话,因为紧张而让呼吸稍稍浊重。
就是这么一点呼吸上的变化,对方也能听出来。
从电话里传过来的是一个略微低沉,低沉到让人觉得冷的声音。
“淳儿,元旦节,你会回家来吗?”
安淳闭了闭眼,又睁开后,才压抑着烦躁说道,“现在是凌晨三点五十,请你以后不要在这种时候给我打电话,这是其一,其二,不要叫我淳儿,老子起鸡皮疙瘩。”
对方居然笑了一声,因为声音低,这笑声在清冷的暗夜里就像是一条蛇从安淳背上爬过,让他身体一颤,对方说道,“这时候还这么好的精神,你没有睡吗。在你哥哥面前自称老子,好像我们家里没有这种传统。”
安淳没有好气地又烦躁地道,“我不是你们家里的人。”
对方声音里带上了威严,道,“要是老头子还在,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小心他又会拿鞭子抽你。”
安淳被他这么一说,身上似乎就的确是感受到了鞭子的抽打,曾经被打过的地方,像是又火辣辣地疼起来了,顾策霖就有这样一种本事,他的每一句话,就像是一句言灵,带着人在疼痛绝望里走入地狱里去。
安淳抑制住心中本能的发怯恐惧,冷声道,“要是他还活着,你做的那些事情,也够你吃他的枪子了。”
顾策霖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那不一定,也许是他吃枪子。”
顾策霖是大逆不道的,但是他现在控制着顾家的黑道权利和生意,他无论说什么,别人也是不能说他半分不好的,这个世界上,大约只有安淳敢这样和他说话,连以前骂顾策霖是野种的顾家老二顾先霖,现在看到他也只敢规规矩矩,甚至恨不得舔他的鞋子保证自己能够好好活着。
顾策霖没有和安淳继续抬扛,而是说道,“元旦节,我派人去接你,你回家来。”
安淳虽然心里很忌惮和害怕顾策霖,但是却依然嘴硬,道,“我导师回来了,我课题上有些问题,必须在他在的时候,和他讨论解决。我不想回去。”
顾策霖一笑,他知道安淳是在敷衍他,不过他也没有揭穿他,只是说道,“没关系,我找比你导师更权威的人替你解答问题。”
安淳气怒的道,“我说了我不想回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龌龊东西吗?”
顾策霖通过电波传过来的声音依然低沉,似乎毫无起伏,“哦,什么龌龊东西?”
这样的平静,安淳却听出了他生气了。
他真生气了,安淳便不敢惹他了。
安淳停顿了一下,声音放软了一些,说道,“我不想回去。我要睡觉了,我几天没睡好,我难受着呢。”
他的示弱,让顾策霖居然没有追究他刚才的大逆不道不听吩咐,说道,“那好,你去睡吧。”
他这一句话让安淳如蒙大赦,瞬间将电话挂了,把手机关了机,而且深深后悔自己之前居然忘了把手机关机,以至于这么晚了还要受顾老四的气。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大约每天中午更新,等之后有存稿了,再早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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