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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香山 作者:长安十年

    身边的大叔避开过道上的人,小心翼翼往前走,给泡面倒满了热水之后,一步一步慢慢走回来。

    “年轻人,你也是回家探亲?”

    顾汐睡不着,窗外黑乎乎一片,他的视线飘到很远的地方,又被拉回来。

    “一年到头,总该回趟家的。”

    顾汐听了,只是习惯性笑了笑。

    “对了,没见你爱人,一个人回去?”

    顾汐想了想,摇头:

    “我去找他,然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下了火车,顾汐才发现,他对这个将近二十年没来过的地方并不熟悉。出了站台,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又怎么能笃定香山一定会在这里,跟他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呢。

    可他就那么毅然决然坐上了火车,没有一点多余的思虑。

    有时候顾汐觉得,香山离他很远,他见不到摸不着,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有时候又觉得,他离自己其实很近,呼吸之间,似乎就能感觉到他。

    到了年关,这个南方的省会城市异常忙碌,行人神色匆匆,偶尔有人说话,操着他一知半解的当地方言。

    顾汐找了一家小饭馆,坐下点了一碗牛肉面,热气扑面而来。

    这里的生活节奏似乎比较慢,老板在跟熟客聊天,顺便问顾汐:

    “听你口音是北方人。”

    顾汐笑道:

    “我过来找人,找到了就一起回去过年。”

    老板摇头:

    “在外面漂泊,都挺不容易的,我给你加点汤。”说完舀了一勺高汤,给顾汐添上。

    顾汐谢过他,吃完了面,身上开始暖和,又踏上征程。

    他想,香山一定在这个城市某个角落。

    一路打听,他去了当年两个人实习的工厂,这是国企下面的分厂,规模比以前更大。

    其实顾汐也有子公司在这里,但是他谁都没说,就连何平都不知道老板的行踪。

    他想一个人静静地去找香山。顾汐心里最初的焦躁已经烟消云散,似乎这种逃避和追寻也成了情趣,他想踏遍这座城市,慢慢把香山找出来。顾汐有一种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冲动。

    他在工厂的保卫处打听,最近并没有生人进来。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忙着置办年货,顾汐一个外地人走在街上,显得格格不入。

    他又去了当年暂住的出租屋,这里临近市中心,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中,反而迟迟没有拆迁。

    屋主当时还是个中年人,现在已经六十出头了,小孙子跟在他脚边,看到生人,立刻瑟缩到爷爷身后。

    “你说楼上那间屋?我已经有十年不租了,用来堆杂货。不行了,年久失修,一到下雨天就漏水,不能租给别人,只好自己家用。”

    顾汐抬头看了看,小屋上绕满了绿藤萝,到了夏天该是一处独特的风景,凉爽宜人。

    虽然墙身斑驳,但也不至于像屋主说的那样,修葺不成只能堆放杂物。

    顾汐没有了目标,信步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这些地方也许作为城市特色,被保留了下来,但是终归跟以前不大一样。

    他甚至找不到第一次跟香山牵手的那条街,印象中就在这附近。

    那天下了密密的雨,香山穿得少,两个人都没带伞,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的时候,不免淋了一身雨。顾汐问他:

    “你冷不冷?”

    没等他回答,就握住香山的手,冰凉凉的。顾汐用手心包裹住,轻轻揉搓,然后低下头呵气。这些事到现在顾汐都记得一清二楚,但是现实中却再难找到当初那条街,还有那个人。

    不知不觉走到宋家老宅前,顾汐抬头去看,第一次是惊异,又过二十年,只觉得荒芜。

    这是典型的江南旧宅,三进三出,门口本来还有一对石狮子,内里更是雕梁画栋。香山说本来一直从西街延至东面拐角,占地宽广。六几年的时候拆了一部分,才减缩成现在三进三出的简单框架。

    宋家搬去北方之后,一直请远亲打理看守这座祖宅,只是不知道它今后的命运如何。

    顾汐还记得这里有个靠卖烤番薯为生的大婶,那天雨停了之后,顾汐就冲出去买了两个大番薯,给香山抱在手上取暖。

    他找了半天,终于在大宅后头的巷口看到那个番薯摊子,将近二十年,大婶变成了老婆婆。

    “婆婆,给我称两个大的。”

    老人家耳朵不大好,动作也迟缓,从炉子里挖出两个热滚滚的大番薯,慢慢把袋子撑开,装进去。

    顾汐掏出一张整的,塞进老人手里:

    “不用找了,收完摊早点回去过年。”

    转过身,在小巷尽头隐隐约约看到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左右摇晃了两下,然后不见了。

    顾汐快步上前,很快穿过长巷,一人一狗还没有走远,小胖狗尖耳朵竖得直直的,大概几天没洗澡,身上脏了不少,这时候似乎闻到了烤番薯的香味儿,停下脚步走不动路了。

    “天天……”

    顾汐喊住他们,小家伙不明所以,顿了顿胖身子,然后转身。这是顾汐记忆中,天天第一次对他笑。

    小家伙本来无精打采,低着脑袋跟在香山身后,看到顾汐,黑眼珠发亮,仰着脑袋汪汪叫了两声,然后颠颠地去扯香山的裤脚。

    其实小胖狗很爱笑,嘴一咧,吐出舌头,微笑的弧度让人也跟着心旷神怡,不过印象中似乎它更爱对顾汐露出尖牙齿。

    顾汐也没觉得这个捣蛋鬼会有这么可爱的时候,也许就是它把香山一次次带到自己身边的。香山也跟着回头,看样子他离开番薯摊没多久,手里的烤番薯还在冒热气。

    顾汐走过去,没有说话,先低头看了看,果然也是两个大的,他抬手,把证明两个人默契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不要告诉我这只是巧合,或者你肚子饿了,碰巧经过那里。”

    香山点头:

    “嗯,不过我跟天天,刚好能解决掉两个大番薯。”

    香山把顾汐带去了他的出租屋,他没有猜错,还是那间屋子,终年缠绕着绿藤萝。

    屋主颇为尴尬,只好向顾汐解释:

    “那间屋确实好多年没有出租了,这位先生执意要住,只好租给他几天。”

    顾汐了然,笑了笑说:

    “给你们添麻烦了。”

    两个人顺着屋外老旧的铁质楼梯上去,小胖狗胆小,小爪子贴在楼梯踏脚上,生怕踩空了掉下去。

    顾汐一把将它拎起来,小家伙像一只兔子,折起耳朵,闭上了眼瑟瑟发抖。

    香山安慰似的摸了摸小胖狗的尾巴,跟在后面走。

    回去之后没有过多的交流,两个人一只狗把热番薯分着吃了,小胖狗歪着脑袋看了看香山,又看看顾汐,然后满足地抱着肚子躺在主人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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