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早去早回。我每天都会打电话给你的。”
顾娅点头。
告别尤里安后,便是12个小时漫长的飞机。
头等舱很舒适,顾娅第一次坐,可惜没有心情感叹或者欣赏,心里压得满满的都是心事。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重病的父亲,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德国,将来的一切迷雾重重。
做了一堆乱梦后,飞机抵达了上海浦东机场。
以往,在接机大厅,总能瞧见父亲的身影。他慈爱的笑容,迎接着她的到来。
可是这一次,没有人来接她。
在茫茫人海中,只有她一个。
顾娅再一次感到了孤独。只是以前体会到孤独是在德国,现在孤独,却是在国内。
坐在出租车上,她忍不住再一次想,如果父亲离自己而去,那在这个国度,除了记忆,还留下些什么?
“小姐,你还好吧?”
听到出租车司机的善意的问候,她才惊觉,自己居然泪流满面。
可不能这样去见爸爸。
于是,她擦去眼泪,强打起精神。
到了家,付掉车费后,她深吸一口气,去按门铃。
顾易和梅英都不在,来开门的是家政阿姨。
阿姨告诉她,顾易的病情又严重了,现在不得不入院开刀。
顾娅放下箱子,也顾不得倒什么时差,问了医院病房,直接就打车过去。
走进病房的时候,顾易正在和梅英吵架,埋怨她告诉女儿,影响她们学习。
顾娅一听,当时就忍不住了,扑过去抱住他,哭道,“爸爸,你都这样了还不让我知道!”
看到她顾易一怔,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道,“阿娅,别哭,爸爸没事。”
梅英忍不住在一边道,“晕倒了送医院,还说没事!”
顾易皱着眉头瞪梅英,“多嘴。”
梅英看了他们父女一眼,出去打水了。
顾易拉着女儿问,“你放假了?现在才五月,就放暑假了吗?”
顾娅摇头。
“那你怎么回来了?”
“爸爸,你生病了,我当然要回来。”
顾易叹了口气,问,“那你回来后,这学期考试怎么办?”
父亲自身不舒服,却还只想着自己,顾娅心里更难受,道,“和教授说过了。等我回去再补考。”
“你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我只定了单程的。”
“陪我几天,就回去吧。这边有梅英在,你还是得以学业为重,我没事的。”
这话也就是自欺欺人,顾娅摇头,“什么都可以等一等的。爸爸,你就别赶我走了。”
顾易道,“其实这病我也知道,没出路的。不过是拖一天是一天,所以我才不肯开刀,不开还能拖个一年半载,一开没准就只剩下几天。”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作为子女听来,却异常的刺心,顾娅慌乱地叫了句爸爸,却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过几天,茜茜也要回来。那丫头和你一样不听话。”
“爸爸,我们只是想陪着你,尽孝道,你就别再把我们推开了。”
顾易笑道,“不过,也是,看见你们回来团聚,我确实也很高兴。毕竟现在活一天少一天了。”
“爸!”
“不说病情了,说说你吧?还和那个足球小子在一起?”
顾娅心不在焉地点头。
“他对你好吗?”
“很好。”
“你打算一辈子跟他过了?”
“不知道。”一辈子太远,顾娅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我不答应,是觉得他踢足球没出息,你看我们中国国脚那臭的。不过,你要是喜欢,就自己决定。”
“我还小。”
顾易道,“不小啦。今年都26了吧。”
顾娅打死不承认,“实足25。”
顾易笑,“中国人不说实岁说虚岁。眨眼六年过去了,想当初,你刚出国那会才18。”
可不就是,十年光阴也就是弹指瞬间的事。
父女聊了几句,梅英回来了,将热水瓶放在床柜上,对顾易道,“你女儿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顾易点头,“这几天你辛苦了。”
顾娅接嘴,“是啊,阿姨,今天我陪夜,你回去吧。”
梅英没反对,收拾好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转头,对顾娅道,“你陪我下去走一圈。”
顾娅也正好要问病情,于是拿着包就跟她一起走了出去。
站在电梯里,梅英顺手帮她理了理衣领,道,“看起来你在德国混得不错,穿的都是几千一件的大名牌。”
顾娅一怔,自从尤里安事业有成之后,吃穿住行都上了一个档次,衣柜里基本都是他替她买的。这次回国时间太紧凑,而且父亲又得了绝症,她根本没心思顾忌其他,只是随便从柜子里拿了几件带上。
没有将尤里安的现状告诉家里人,一方面她不想张扬,另一方面,她也有私心。爸爸的饭店,需要资金投资,可按照现在的局势,投多少都是个无底洞。以前尤里安没钱,谁也想不到他,现在尤里安有钱,按照中国人的观念,女方有难,男方多少得赞助,尤其是他俩在一起好几年、感情稳定的这种。
但尤里安毕竟是老外,在经济方面比较敏感,两人还没结婚,也不存在共同资金,贸贸然地开口,肯定会引起反感和误会。不想让金钱成为两人的绊脚石,所以顾娅一直隐瞒没说。
梅英不了解具体情况,只知道自己压着顾易没给她钱,她也照样有钱交税、买名牌,肯定是打工发了。再加上,前几年也确实听顾娅提起过,做展会比较赚钱,更确信德国遍地是黄金的想法。
“去咖啡馆坐一会儿,我们聊聊。”
顾娅点头。
这里是市中心,晚上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要找个安静的位置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