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白文信的打算,白雄起有些惊讶:“伯父是打算不回来了?其实我也打算叫秀珠和秀珠她嫂子出去的既然如此,大家一起也好在一起互相照应的。”白文信很诧异的看看侄子:“你的官做得好好的,怎么也想要出国了。是了,我们都是北洋余孽,白费心人家还不领情呢。”白文信随机想起来当初白雄起做到了国务总理,他现在不管是做什么职位都有点面子上拉不下来。
“我也没那样小气,我本来想为国家做事不分先后出身的,只是人家心里存了隔阂,我们何苦要讨那个没趣呢。秀珠她虽然出嫁了,可到底是我养大的妹妹,中日关系越来越紧张,我们不能不安排下将来。我在美国有不少的朋友,可以前请他们帮着咋那边打听下消息,房子医院什么的都要先打听清楚才能安心的过去。这边也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的。”白雄起算计起来,宦海沉浮多年,他自然有不少的积蓄,以前白家也是名门望族,虽然人口不少,可是白雄起那一房也就是他和秀珠两个,老家的田地总要有个交代的。这几年乡下还算是风调雨顺,只是土里刨食能有多少出息,加上田地都托给族人照看,到手上的租子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等着战事起来,田地就跌价了,白雄起盘算着卖掉老家的田地,和这边工厂公司的股份。
叔侄两个说起来家务事,又是感慨一番。“当年在北京的时候,我做国务总理,那个时候经济发展还算是稳定,虽然比不上那些欧美强国,可是账面上的数字还是年年上升的。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经济依然是缓慢前进。虽然缓慢可是依旧在前进,像是上海和一些主要的城市,还是很兴旺的。只是眼看着战争迫在眉睫,就好比是一个重病人本来在慢慢地好转,却又受了重伤,将来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白雄起对着国家的未来很悲观。
白文信无奈的叹息一声:“故土难离,国家再不好也是我们自己的国家。其实我何尝想葬身他乡呢。只是为了孩子不得不离开罢了。有生之年若是还能为国家尽力我还是愿意的。”
看着伯父眼圈有点发红,白雄起忙着安慰伯父:“伯父不用自责,我打算还是先留在国内看看情形,家里有什么我也能帮着照看照看。”
白文信慢慢的冷静下来,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已经快要到秋天了,月亮是故乡明啊。可惜我不知道还能再看几次故乡的月色啊。”
在感慨的不仅有白文信,清秋抽时间去看了母亲,既然白家已经决定要全家一起出国照顾白绍仪,清秋也到了必须和母亲摊牌的时候了。冷太太见着女儿回来了,有些惊讶的说:“绍仪怎么样了?他刚刚出院,你就跑出来看我。你还是回去看着他比较好。好好地一个人忽然变得不良于行,放在谁身上都要郁闷的。那天他出院我过去看他,虽然他还是老样子对着我笑嘻嘻的,可是我看得出来,绍仪还是有点伤心。”冷太太催着清秋回去照顾白绍仪。
清秋拉着母亲坐下,她看这冷太太,沉默半晌:“咱们母女相依为命,我从小就跟着母亲和舅舅生活。以前在北平的时候,母亲担心我受委屈总是什么毒提前想到了。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去春游,母亲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去,竟然是悄悄地跟着我们去公园的。那样远的路程母亲一直悄悄地在我们后面走的。好容易我们母女能安稳过日子了。谁知却遇见那样的事情。”清秋上一世小小年纪没了父母,这一世她虽然还是没父亲的保护,可是冷太太的母爱给了清秋不少安慰。
提起来以前的事情,冷太太也是感慨起来,她握着清秋的手:“你的脸色还不怎么好,我去给你做点你喜欢的菜,既然来了索性坐吃了再回去。我这几天天天在菩萨跟前烧香,求上天保佑叫绍仪快点好起来。你也不要太着急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要在脸上挂着,叫绍仪会心里不舒服的。”清秋点点头,她拉着冷太太:“妈妈还是和我说说话吧,叫他们做饭去。我今天来是和你有事情商量呢。”
清秋把白家预备着出国的事情和冷太太说了:“绍仪说要是母亲愿意,我们就带着母亲一起出去。横竖大家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冷太太听着女儿的话顿时愣了半晌,冷太太是个经历风霜的女人了,年轻是的丧夫,就守着女儿跟着弟弟过日子,总算是把孩子拉扯大了,看着清秋得了个好归宿。谁知好日子没几天就发生了白绍仪受伤的事情,现在女婿一家要远走他乡,冷太太心里又伤心,又是感动。伤心的是她不想跟着女儿远走他乡,自己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了,她不想离开老家,更不会到个人生地不熟,语言风俗都不一样的地方给女儿添麻烦。感动的是白家确实是个仁厚的人家,竟然还想着自己,清秋以后是不不用操心了。
“我是不会走的,你父亲在这里,宋家和冷家的祖先都在这里埋着呢!我还能上那里去。秋儿,你和绍仪都是好孩子,绍仪的父母也是好人,我也就放心了。秋儿你好好地和绍仪去美国治病吧。我只要知道你们好好的就安心了。”冷太太说着眼泪下来了。清秋看着母亲伤心,也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清秋苦劝母亲跟着她出去,冷太太坚定地摇摇头:“你舍不得我我知道,只是我一个老婆子跟着你去国外有什么用处,再也没听说过两家人搀和在一起能不出问题的。我若是去了,你夹在中间难受,时间长了大家闹得不愉快反而不好。还有就是,你和绍仪难舍难分,我难道就不能一直守着你父亲么?他虽然早就不在了,可是我在这里每年还能去看看他。每逢清明节还能给他烧纸。等着我死了,就埋在他身边。也算是我们夫妻团圆了。”冷太太一番话,终于叫清秋无话可说了。
从母亲那里出来,清秋回了家。白绍仪已经从医院出来,不过那场车祸真的太严重了,白绍仪的身体还没复原。他现在不能长时间的说话,因为肋骨骨折伤到了肺脏,需要慢慢恢复才可以。而且他的腿虽然有知觉,可是碎掉的骨头还没长好,白绍仪只能坐着轮椅,连站起来也不能维持很长时间。元元和小彘陪着爸爸在客厅里面说话,小彘很懂事的拿着扇子给白绍仪扇风,元元则是很贴心的给白绍仪拿水果,递报纸。见着清秋进来,白绍仪笑着说:“岳母可是同意了。”
清秋摇摇头,她一肚子伤离别之情在看见父子三个温馨相处的情景之后,也慢慢地好转了。冷太太说的没错,她有自己的生活,清秋也有自己的未来,何必要勉强呢。听着清秋的话,白绍仪拍着清秋的手:“你捏伤心了,我看还是叫元元和小彘去外婆那边住几天。外婆可是那样疼他们,陪着外婆过暑假也是应该的。”清秋心里一暖,她竟然没想到这个,冷太太疼爱外孙和外孙女的心一点也不比白文信夫妇少。
这几天白家真是忙的很,既然要举家去美国,就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白文信夫妇下回老家去处理田产的事情,尽管要离开,白文信还是舍不得把全部的地产都变卖了。他和妻子商量的结果是留下些田地,把房子和其余的田地都变卖了,剩下的田请族人照看,为的是万一真的能回来了,老家还有点家底。
清秋自然留在家里照顾白绍仪,白绍仪一堆事情,他的同事和朋友知道了消息都来拜访,清秋不仅要忙着收拾家里的东西,还要抽身抗招待上门的客人们,应酬亲友,竟然也是忙的团团转。一上午来了几位访客,清秋应酬下来已经是有点筋疲力尽了。她看着白绍仪已经休息了,也想去躺这休息会。
谁知还没挨着床边,桃花就进来,在清秋耳边悄声的说:“赵小姐来了,她好像气呼呼的样子,她在底下等着少奶奶下去呢。”清秋有些诧异,赵一涵怎么这会来了,虽然要到秋天了,可是这几天还热得很呢。她前几天还说要几天后再来上海送他们,怎么现在就来了?莫非她又和赵忠恕吵架了?这几天赵忠恕一直忙得很,有时间和她拌嘴怄气么?清秋一肚子的疑问的,悄悄地下来。
“大热天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清秋话还没完,赵一涵气呼呼上前一把拉住清秋的手:“你和我出去一趟,我有要紧的话和你说。”说着赵一涵拉着清秋脚不沾地的要走。
☆、第一百五十章
清秋稀里糊涂的被赵一涵拉着往外走,张妈看着赵一涵的举动忙着劝道:“赵小姐,您就是天大的急事也该容我们少奶奶换了衣裳再走。大热的天气,还请赵小姐坐下来歇歇,喝一杯茶。”赵一涵却是不买账,她对着张妈道:“我看你们家少奶奶很好,她是天生丽质,就是随便裹着被单子也和仙女似得。”赵一涵还想刺清秋几句话,可是她看着清秋无辜的眼神竟然说不出来了。
“张妈你就在家看着绍仪吧,他等着午睡起来要有大夫过来看病的。前几天大哥举荐来的大夫很好,施大夫还要来看呢。你好好招待人家。”清秋嘱咐和张妈家里的琐事,她一边拿手整理下头发,对着赵一涵说:“走吧,我们去哪里呢。”
赵一涵完全没了方才风风火火的样子,她反而是站在原地有点不知该怎么办了。清秋对着张妈使个眼色,请赵一涵坐下来,还没等着清秋说话电话忽然响起来了,清秋担心吵醒了正在午睡的白绍仪,赶紧把电话接起来。那边传来一阵伤心的哭声,把清秋吓一跳。很快的清秋听出来是春生的哭声,他那边断断续续的说:“呜呜,妈妈,妈妈你赶紧回来。舅妈……”没等着春生说完,就传来一阵女子尖利的哭叫,可惜有点远,清秋听的也不清楚。
“是春生,他怎么哭起来了。是不是孩子生病了!”清秋忙着把电话递给了赵一涵,赵一涵拿着电话放缓了语气慢慢的哄着春生,清秋也不好在边上听着他们母子说话,就站起来避开了。清秋远远看着赵一涵在和孩子通话,忽然想起来春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好像听见秀芝的声音,宋秀芝和赵忠恕结婚之后似乎过得不怎么顺心,听着冷太太说起来赵忠恕经常是在上海,或者出差,很少回家。根本是把秀芝一个人扔在南京的房子里面,清秋虽然对着这位没怎么交情的表妹有些惋惜,可惜人家夫妻的事情,她也只能爱莫能助了。刚才听着春生那边似乎是秀芝在,清秋想可能是秀芝帮着照顾春生吧。她没什么耐心或者委屈了孩子也是可能的,大概赵一涵是为了秀芝来找自己。
“好了她闹就叫她闹去,我等一下就回去了。”赵一涵耐心的安慰着儿子,她放下电话深深地看了清秋一眼:“你那个表妹这会可是真的如愿以偿了,我哥哥闹着和她离婚呢。你有时间好好的和她聊聊吧。在多余的话我不说了。”说着赵一涵站起来对着端着茶进来的张妈说:“我不喝茶了,请帮我叫车子来。”张妈看赵一涵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她偷眼看着清秋,见清秋神色如常也就出去叫车了。
清秋被赵一涵的话给惊着了,她吃惊的对赵一涵说:“他们好好的怎么就要离婚呢,我这几天忙着收拾东西,不如我抽时间去劝劝她。你也知道的,我这个表妹虽然是小家子出身,可是父母也是疼爱的紧。性子难免骄纵些,我去劝劝她。”清秋对着离婚这个事情还是很慎重的,在她看来秀芝若是真的和赵忠恕离婚了,将来肯定是不会再嫁个更好的人家了。
她就在上海呢,我前天带着春生来上海,她也跟着来。这几天她就在我家里住。你要去劝她也好,不过我先和你通气,去的时候别穿高跟鞋,仔细她生气打人你也能跑的快点。赵一涵嘴角闪过一丝嘲讽,拎着手包要走。一阵脚步声过来,赵一涵以为是张妈叫车回来了。谁知进门的却是赵忠恕,“我可是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句也没说。我要回家了,把春生和那个疯子放在一起我不放心呢。”赵一涵对着赵忠恕做个鬼脸径自走了。只剩下一头雾水的清秋看着赵忠恕担心的问:“我刚听见一涵的话,可是真的!”
赵忠恕盯着清秋,脸上神色平静,他默默地看着清秋只是不做声,仿佛清秋提出来的问题是个世界上最难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赵忠恕把手放在裤子口袋里面,直直的站在清秋对面,既没有像平常那样坐下来和她寒暄,也没叫张妈要茶,要水的。赵忠恕就像是个局促的孩子站在清秋面前。
赵忠恕张张嘴,有点艰难的说:“是——”
“我和清秋说了你要和她表妹离婚的事情。你可别自作多情,以为清秋会傻傻的不管自家人,站在你这一边!”赵一涵猛地冒出来,打断了赵忠恕的话。赵忠恕狠狠地瞪着妹妹,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句话:“你要是还想看见春生就立刻给我滚的远远的!”赵一涵被赵忠恕阴沉冷冽的语气吓得一哆嗦,她浑身哆嗦下,一个字都不敢说,立刻落荒而逃。清秋也被赵忠恕的语气给吓着了,她忙着劝:“我是多嘴了,不该问这个。只是你们夫妻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着急上火,坐下来慢慢说。张妈你去把上好龙井茶沏一杯给老赵,对了还有新鲜的水果呢。你坐下来冷静下。”清秋忙着张罗着下人沏茶拿水果,她上前几步试探着,碰下赵忠恕的胳膊示意他坐下来。
赵忠恕一下握住清秋碰自己的手,可是他只说握了一瞬间,很快的就放开手,坐在沙发上:“你不用劝我了,世界上不上多有的婚姻都是幸福的。幸福的家庭都一样,不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啊。你不用劝我了,也不用去劝她。她现在是疯了,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其实变成今天的样子也是我当初高估了自己。本想着一切都能过去谁知,世界上最难放下的就是执念了。”赵忠恕端着茶杯喝了一口,他神色平静的看着清秋,拿着惯常关心的语气问清秋可又要帮忙的。
午后的时光总是带着懒洋洋的感觉,清秋叹息一声,环视着这个家:“猛地要离开发现竟然有许多的东西,这个地方本想着能住上一辈子呢,谁知竟然不行了。我母亲不肯跟着去,绍仪叫元元和小彘过去陪着母亲几天。其实老家的事情自由父母拿主意,我和绍仪的东西倒是好办,不过是些随身要用的,他以前接手的官司已经拜托了别人,我么,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以前的书本舍不得扔下。这几天忙着收拾书房里面的东西,却发现东西多的超出想象。”清秋听着赵忠恕的话也很知趣不再说宋秀芝的事情,把话题放在琐碎的收拾东西上。赵忠恕微笑着听着清秋说着家长里短的琐事,时间就这样滴滴答答的过去了,楼梯上传来点动静,清秋转头看去顿时大惊失色,白绍仪竟然拄着拐杖一点一点的下来了。
“你怎么不叫一声,我不是叫张妈去看着你了。”清秋上前要扶着白绍仪下来,可惜清秋身子单薄哪里能撑得住白绍仪的身体呢。还是赵忠恕上前一半搀着一半抱着白绍仪下来,把好友小心的安顿在沙发上,赵忠恕砸吧下嘴,带着嘲讽意味:“你干脆拿一根绳子把清秋拴在身上吧,一时不见如见三秋也没你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
白绍仪却不理会白绍仪的讽刺,抓着清秋的手得意洋洋的说:“你看我恢复的也不差吧,已经能自己下楼了。清秋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仿佛听见张妈说赵一涵来了,她怎么又走了。”白绍仪得意洋洋的神色,似乎一个孩子在期待着大人的夸奖。
清秋很能体谅丈夫的心情,虽然全家人都在关心他,谁也没嫌弃他咱是不能自理,但是白绍仪总是在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拖累了家人恨不得立刻就能仍小拐杖,从轮椅上站起来,变得和以前那样是个健康人了。“你很厉害,可是你别忘记了医生嘱咐的话,你实在康复中,但是康复是需要时间和耐心,循序渐进知道么。看看你头上全是汗水,你吃药了么,等一会施大夫就来看你了。”清秋拿着手绢擦掉白绍仪头上的汗水,张罗着吃药喝水。
“不要吃,我现在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心里都苦透了。我和老赵说说话,你去休息下吧。过几天凤举他们还有舅妈要过来,舅妈可是多少年没下山了,你也该好好地预备下。她现在是完全断了荤腥,一心向佛了,自然多了很多讲究,你小心犯了忌讳。”白绍仪找借口把清秋支出去。
白绍仪听着清秋的脚步声远去,正色的对着老赵说:“我们去书房谈谈。”赵忠恕看着白绍仪的样子,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扶着他向着房里面书架上大多数的书都被拿走了,地上放着几个箱子,里面有的是放着清秋和白绍仪的藏书有的则是装着碎纸屑和刨花,里面放着清秋喜欢的小文玩和一些古董之类的东西。看着一室凄惶凌乱,赵忠恕的眼神变得暗淡起来,他无声弯腰把地上一个小小的白玉笔洗拿起来放在桌子上:“看样子你们是要真不打算回来了。这个是清秋最喜欢的一样东西,我看这么收拾总不妥当,等着我找几个在古董市场上包装瓷器古玩的高手过来,叫他们装箱子,像是瓷器和玉器还有古籍善本都能很妥当的运走。海上的风浪大,只要箱子装的稳当了才不会损伤物品呢。”
“你就真的舍得看着自己暗恋多年的人这样走掉了?赵忠恕,清秋若不是我的妻子,我都要为你鼓掌了。你打算瞒她一辈子么?既然你打算瞒着她,为什么要和清秋的表妹离婚啊。还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学会了放下,要开始新生活了。”白绍仪开诚布公,一下子就戳中了赵忠恕的心事,看着好友脸色变得苍白,白绍仪的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了。这些天白绍仪一直都被照顾的很好,他还能整天躺在床上睡大觉么?其实赵一涵来的时候,白绍仪已经醒了,他恍惚听着外面的声音,赵一涵气愤的叫声在安静的中午显得格外刺耳。白绍仪担心赵一涵来和清秋生气,就偷偷出来在上面听底下的声音。
因此楼下发生的一切全被白绍仪听得一清二楚,在知道赵忠恕和清秋的表妹离婚的消息,他的心里也是大大吃惊的。清秋的表妹宋秀芝白绍仪自然是见过的,当初见面白绍仪对着宋秀芝的印象只是个沉默腼腆的女孩子,可是在一次偶然的聚会上,白绍仪才发现,其实在某个角度看上去,秀芝和清秋有着相似的轮廓。对着这个发现白绍仪一点也不高兴,现在赵忠恕竟然闹着和宋秀芝离婚,其实他们两个走到今天也在白绍仪意料之中。只是听见他们离婚的消息,白绍仪心里更不安了。
赵忠恕在白绍仪的对面坐下来,他神色平和看着窗外的景色:“我记得那颗桂花树还是当初清秋来上海的时候种的,现在已经长得那么茂盛了。又要到了中秋节了,你们是预备着中秋后就走么。”没有预料暴跳如雷和冷嘲热讽,白绍仪对着赵忠恕的平静有点意外。看着好友眼神深处的疲惫和荒凉之感,白绍仪忽然有些难过了。若是他能看的开点,现在赵忠恕肯定是过的很舒服。在外人的眼里,赵忠恕简直是个天之骄子,他出身不错,年少就在外国留学,学有所成,在政府里面混的风生水起。眼看着大好前程,将来要钱要势,什么金钱美人都是唾手可得。换上别人在赵忠恕的位子早就是忙着升官发财,春风得意,可惜,赵忠恕对着别人做梦也想得到的东西不屑一顾。反而是为了不可能实现荒唐感情自苦。
“一晃眼来了上海的这么长时间了,老赵你一向比我理智冷静,我作为多年的好友好好地劝劝你,该学着放下眼前的纷扰,向前看了。我和清秋离开上海对你也算是个好事不是么。你啊,别钻牛角尖了。”白绍仪忍不住开导起来老友。
“我不用你可怜我,先想想自己的未来吧,我喜欢清秋和你有什么关系,她不喜欢我也和你没关系。若我是你,就该每天虔诚的对着上天祈祷保佑自己真的能好起来。久病床前无孝子,就算是清秋不会抛下你,你忍心拖累她一辈子么。”赵忠恕冷冷的看一眼白绍仪,他想从白绍仪的眼里找出来一丝幸灾乐祸和看笑话的嘲弄。可惜他竟然没发现一点端倪!
赵忠恕像是个泄气的气球,瘫在椅子上伸手捂着脸,他宁愿听着白绍仪冷炒热讽自己,这样他还能在内心安慰自己白绍仪根本比不上自己,他只是个内心狭隘的人。那样的人不配和清秋在一起。可惜事实是残酷的,白绍仪的一番话无疑证实了清秋是没看错人。自己反而像是个阴暗的小人,他不想做个阴暗的小人,可是内心深处那种感情把他快要折磨疯了。
“你别别扭了,有什么烦心事我给你开解开解。”白绍仪拍拍赵忠恕的肩膀,又像他们以前那样,敞开心扉畅谈无阻了。
晚上,清秋和绍仪对坐,这几天白家的饭桌上只有绍仪和清秋,白文信夫妇回了老家,元元和小彘陪着冷太太不回来了。偌大的家里只剩下了清秋和绍仪,清秋有些埋怨:“你怎么不留下老赵吃饭。算起来我们该谢谢人家,你这次出车祸多亏了老赵崔逼着。他自己没日没夜的抓人审讯才算是把事情闹清楚了。可惜我们忙着安排出去的事情,竟然没时间好好地谢谢人家。”清秋给白绍仪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
“我们那样的交情哪用什么谢不谢的。家里的东西收拾的怎样了?老赵是好意,明天就有人来帮着你打包东西呢。”白绍仪有点无奈的叹口气:“我现在连元元和小彘也比不上了,竟然一点忙也帮不上。”
“你别多想了,只要你好起来比什么都强。”清秋安慰的拍拍白绍仪的胳膊,给丈夫个好消息:“大夫说你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主,只要腿上的伤治好了,还能和以前一样呢。只是今后别太累了,仔细着留下病根。”
白家交际广阔,亲友也不少,听着白文信全家要去美国陪着白绍仪治伤,大家都来送信问候的,一直忙乱了一个月时间才算是安顿好了家里的事情,全家人登上了去大洋彼岸的轮船离开了家乡。
清秋搀扶着白绍仪回到船舱,她望着外面渐渐远去的地平线,忍不住伤心的哭起来。“我知道你惦记着岳母,你放心我已经托人经常去照看她了,而且我们还能经常通信呢。人家都说母女连心,你在这边伤心落泪,岳母肯定也能感觉到。”白绍仪安慰着清秋,刚才在码头上,若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清秋肯定是抱着冷太太哭起来了。
白绍仪从随身的小箱子里面拿出来一封信对着擦眼泪的清秋说:“你看这是什么?”清秋看着白绍仪的手上是一封航空信,“是你入学通知,我已经悄悄地替你申请了学校,还特别请你们学校的校长给你写了推荐信。你以后就和你们校长是校友了!我虽然不能帮着你跑腿办事,可是也不能在家闲着不是。”白绍仪在家养病的时候已经悄悄地把清秋入学的事情给安排妥当了。
清秋不敢相信的看着丈夫,这次去美国她根本没想自己要怎么样,尽管当时白文信和金瑛都说清秋可以去美国上学。可是清秋知道自己事情多,上要照顾公婆,还要操心绍仪的治疗和康复更要照顾孩子。哪有时间给自己规划学习呢。公婆如此说一半是真心,更是安慰清秋。可是她没想到白绍仪竟然悄悄地把她入学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清秋忍不住拿过来那封信,柔声道:“多谢你想着,可是我那有心思上学呢。能不能申请延迟入学啊。”清秋内心还是很想接着深造的,她实在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这个是自然的,我可以帮着你申请延迟入学。人家都是妻子跟着丈夫出去陪读的,我么,就跟着你做陪读先生了,到时候你可不准嫌弃我。我先和你打打预防针吧,那边的大学课余活动很丰富,我得寸步不离的看着你不能叫人把你给拐走了。”白绍仪和清秋说起来那边学校的种种,对着新生活的憧憬渐渐冲淡了内心的离情别绪。
半年之后,清秋刚从学校回来,远远地就看见白绍仪在和两个孩子在门前的草坪上踢球玩呢。
“爸爸,加油!”随着元元的欢呼,白绍仪一脚把皮球踢进了小彘身后的网里。白绍仪腿上的伤在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医院静心治疗之下已经恢复的很好了,除了他不能长时间的运动和站里外,白绍仪腿部的功能基本全恢复了。白绍仪气喘吁吁的对着小彘摆摆手:“不玩了,妈妈回来了。清秋今天第一天上课感觉如何?”白绍仪走上前去拉着清秋进了屋子里面。
☆、第一百五十一章
清秋对着小彘和元元说:“你们还闹着玩,今天的作业做完了么?”元元和小彘都是哼一声,撒娇的看着爸爸,白绍仪对着清秋说:“这里的学校和咱们的不一样,元元和小彘都不会有多少的作业,他们课外活动倒是不少。元元想上兴趣班,小彘想去参加足球队。你的意思呢?”白绍仪帮着孩子向清秋求情。
清秋给白绍仪一个你就惯着孩子的眼神,她对着元元说:“你想参加什么兴趣班?”元元眼珠子转转:“我想学画画和音乐,我以前学钢琴,来了这里我还想接着学。”清秋自然是同意女孩子学音乐的,她点点头:“好,你自己要学的,别又像是以前那样叫人催着你。至于小彘么,我不放心你踢什么足球,那一群人一个劲的在球场上横冲直撞,你要是不小心伤着了怎么办!你和元元一起学音乐。”清秋对着这里人喜欢的运动很不屑,认为一群大男人追着个皮球在球场上横冲直撞太野蛮了。那简直是连着贾家小厮也不屑的游戏,清秋可不想叫小彘变成个莽夫。
听着清秋的话,小彘顿时哭着一张脸,拉着白绍仪的手央求着:“我要去,我们班上最受欢迎的男生就是球队的,我也要去。”
白绍仪想帮着儿子说话谁知清秋根本不给他求情的机会,清秋对着小彘微微挑挑眉,很坚定的说:“看样子当初我当心你来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别被人家欺负了就是好的。谁知你倒是混的快。你那里是想踢球,肯定是看见你们班上的女孩子都围着什么球队的队员,你也想出风头吧。你们班上的同学我可是都见过,你说的那个球队的成员就是那个身材很健壮的男孩子吧。你看看自己,再看看人家,你要是去踢球刚上场就被撞飞了。你好好地给我安心的上学,或者我可以给你保命参加什么游泳队,把身体锻炼好了再说吧。”
小彘在那群金发的同学里面显得格外身材瘦小,清秋可不想看着儿子在运动中受伤。她果断的不给小彘撒娇的机会。白绍仪听着清秋的话也就不说话了,他对着儿子做个爱莫能助的鬼脸,拉着小彘低声的说:“你妈妈说的对,你这个样子人家球队肯定不会要你的。你要先慢慢的锻炼身体,等着身体锻炼好了你妈妈自然同意你去的。从现在开始你不能挑食。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不准剩饭知道吗!”小彘很无奈的撇撇嘴:“可是学校的饭太难吃了,我不喜欢吃。”吃习惯了白家精致的饭菜,对着学校千篇一律的东西小彘嫌弃的很。
清秋和白绍仪交换个无奈的眼神,这里固然很好,就是吃的东西太单调了。小彘和元元哪里见识过连着一个星期都吃一样的东西的,尤其是小彘,他年纪最小,自然就不肯好好吃饭了。白绍仪拉着小彘说起来自己当初的寄宿生日子:“当初我也是这样的,学校的伙食特别糟糕,我开始也不喜欢,可是后来没办法,也只能吃了。其实那些牛排什么的虽然吃起来乏味得很,而是能叫人长得很高。你看爸爸现在这么高,生病能很快的恢复都是要归功于后来在学校不挑食的缘故。”
小彘听着爸爸的话也就没异议了,他看看白绍仪又看看清秋,无奈的耸耸肩膀:“好吧,我想学小提琴,我才不和姐姐在一起上兴趣班呢。等着我身体变得更健壮了,妈妈你要同意我参加球队的。”清秋忙着点点头。
元元子啊清秋身边对着弟弟做个鬼脸:“好像我很想和你在一起似得,你以前太弱了,我担心别人欺负你才会经常去看看你的。现在看起来你学会保护自己了,我巴不得离开你远一点呢。”
清秋搂着元元,含笑着看着女儿娇艳的脸蛋,欣慰的笑着说:“元元真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姐姐。”
元元得了清秋的表扬,阿娇的仰起头,眉目流转,可爱极了。清秋望着元元的笑脸忽然察觉到原来自己的女儿已经要长大成人了,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冷太太虽然有舅舅宋润卿照顾,白家的亲友也被拜托帮忙照看。可是毕竟亲生女儿不在身边,她肯定是很孤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