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隐声音软,刘氏见怪不怪了,第一次听着秦牧隐与唯一说话,李氏以为秦牧隐中邪了,身材高大,面目清冷之人抱着一个孩子说软话哄她高兴,还扮鬼脸,刘氏当时受到的冲击太大,好些日子才回过神来,若不是忙黎城的亲事,她恨不得将秦牧隐说的那些话原话说出去,叫那些说秦牧隐残暴狠厉的人听听,她女婿,体贴着呢。
唯一撇着嘴,黎婉好笑,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唯一以为黎婉要抱她了,高兴的伸出手,黎婉摇头,“唯一乖,回家的时候娘亲抱啊。”
说了两句话,黎婉和老夫人进府了,黎威领着秦牧隐去了前边,“紫兰,你领着老夫人先过去,三老夫人候着了,我待会就来。”黎婉想起刘氏的叮嘱,先去看看林氏再说。
到了刘氏院子,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黎婉蹙眉,她让刘氏找人看着林氏防止跑出去坏事,刘氏也应下了,怎么会没人?走到门口,黎婉才看清了林氏的面容。
一双脸不复之前的的算计,布满了沧桑的皱纹,昏昏沉沉的眼再也看不出意思清明,此时,林氏坐在椅子上,与其说坐不如说是靠,整个身子软绵绵靠在椅子上,无精打采的盯着某一处,视线分散,难找到她看的什么地方,这样的林氏,别说闹事,能自己拿筷子吃饭已经是不错了。
她旁边站着位婆子,手里端着茶杯,轻声问她,“老夫人,可要喝点茶?今日二少爷大婚,到处都喜气洋洋,您啊,等着享福吧。”婆子跟在林氏身边好些日子了,以前不知道林氏是哪家的老人,前两日黎府管家来接人她才清楚了,林氏竟是黎府的老人。
黎婉站在门口没动,盯着林氏的一举一动,婆子的话说完,林氏没有丝毫反应,然后,那个婆子端着茶杯,拿着勺子舀了一勺茶水凑到林氏嘴边,“啊,老夫人,张嘴,喝茶了,喝了茶身子就舒服了。”
黎婉蹙了蹙眉,婆子话里的意思林氏身子出毛病了?她上下打量了林氏几眼,确实,林氏整个身子好似都没有力气,因为,椅子的颜色与屋子里摆设的椅子不同,却椅子前边还装了一圈环形扶手,不像是给人扶着,很像是担心谁滑下去似的。
黎婉咳嗽两声,屋子里,喂林氏喝水的婆子手一顿,扭头,瞪大了眼,黎婉身后的紫薯皱眉,“还不快给大小姐见礼?”
黎婉抬手,走到林氏身边,林氏仍没有什么反应,婆子回过神,跪在地上,将茶杯搁在地上,双手撑地,“老奴该死,请大小姐恕罪……”
“起来吧,老夫人身子骨怎么样了?”黎婉以为林氏早就撑不过去死了,后来听刘氏说她活得好好的,没想到见面确实这样一副场景,距离她与林氏争锋相对的日子好久了,黎婉有些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了。
婆子战战兢兢回道,“老夫人有时是清醒的能叫出老奴的名字来,不过,很多时候都像现在这样子,神思恍惚,眼睛对不上焦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黎婉心中恍然,明白在门口说起林氏刘氏为何那般神情了,林氏对刘氏不错,后边心偏向了刘晋元,然刘氏年轻的时候对刘氏不赖,虽想靠着黎忠卿,面上和刘氏母女情深,在刘氏心底,对林氏多少还是有感情的,人非早木孰能无情,纵然她,心底也有动容。
黎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半天才道,“你好生照顾老夫人,她离不得人,你若顾不过来,与夫人说,夫人会再找人伺候老夫人的。”林氏耀武扬威抠门算计的一辈子换来现在的样子,因果轮回的报应。
“老夫人很好伺候,吃饱了饭扶着她上床躺着就好,清醒过来会叫老奴到她跟前说说话……”婆子以为黎婉想听林氏的事,一五一十将老夫人平日的作息说了。
完了,补充道,“老奴没来过黎府,一时没认出大小姐,还请大小姐不要见怪。”婆子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因着女儿给人做妾被当家主母寻了由头发卖出来,黎府她是听人说起过的,尤其是黎府大小姐,嫁给了身世比黎府高许多的北延侯,夫妻两人感情深厚,北延侯为了她一辈子不纳妾,两人孩子的百日宴是在宫里办的,甚得皇宠……
婆子没想着她还能被买进这样的人家来……
黎婉点了点头,“待会你看着老夫人,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是个聪明的。”筵席开始,老夫人不出去的话旁人怕是会说三道四,成亲,家里边不能有人生病了,否则是对新娘子不敬重,老夫人露个面外人就没话说了。
离开的时候,黎婉忍不住回头瞥了眼林氏,心底叹息,搭着紫薯的手,款款走了。
人走了,婆子从地上爬起来,端起茶杯,试了试茶水温度,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到老夫人嘴边,自言自语道,“老夫人,你可要请过来,你孙女厉害着呢,醒过来享福吧。”心底又嘀咕,难怪北延侯不纳妾,家中妻子美若天仙,哪是一般小妾比得上的,那般容貌昳丽的女子,怎么就不是她女儿呢?
想着还在府里受苦受难的女儿,婆子悲从中来,做妾名声不好,纵然能享荣华也要看主母的手段,夹缝中生存,哪有想象中的容易,一声叹息,椅子上的手动了动,“圆娘,刚才谁来过,我好像听着谁在叹气。”
林氏一双手枯瘦如拆,说话也模模糊糊听不清楚,婆子没听懂,嘴里自顾说着,“老夫人,今个儿天气好,待会我们出去的时候你脸上可要带着笑,三月的笑容最是明艳,您笑起来好看着……”
闻言,林氏咧着嘴,像小孩子似的笑了起来,婆子看了眼她的牙齿,掉得差不多了,以后啊,稍微硬一点的东西都吃不了了。
黎婉回到她的院子,听到小孩子的欢笑声,紫薯在后边提醒,“夫人,您看,老夫人,三老夫人,大堂夫人她们在院子里坐着。”黎府布置得喜气洋洋,便是黎婉的院子也安置了许多盆景,盆景上边挂着小小的红灯笼和彩色飘带,唯一眼神好不疑问落在彩色飘带上,手里挂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摘下来的红灯笼。
走近了,唯一侧过身子指着她啊啊说着,老夫人和连氏偏头,老夫人先出声,“就你眼尖,见着你娘亲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老夫人身子骨好了,却也不能抱唯一久了,全雪全竹站在老夫人左右,以便随时上前搭把手。
李氏嘴里啧啧称奇,提醒旁边的周鹭,“快看你堂弟妹,生过孩子的人了,怎么觉得愈发年轻了?跟未出阁的小姑娘似的,难怪平日不爱出门,怕是牧隐管得严。”
连氏说话没个忌讳,薛娥在旁边听着羞红了脸,黎婉也不好意思,全竹进屋搬了椅子出来,几人围着桌子说话。
老夫人倪了连氏一眼,“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说话还这般不顾忌,安安念书了,怕是听得懂话里的意思了。”旁边安安听着老夫人的话,起身,规矩站好,拉着康康,上前给黎婉躬身行礼,“给堂婶请安。”
礼节周到,惹得连氏哈哈大笑,“两个孩子都是聪明的。”而薛娥怀里的茹茹视线还落在桌子上的糖果上,薛娥拿着糖果,指了指黎婉,茹茹才恍然多了一个人,咧着嘴,“堂婶婶好。”
“好,都是乖孩子。”黎婉从怀里掏出三个钱袋子,里边是为三人准备的银踝子,递过去,周鹭从旁打趣,“还好是银踝子,我真担心你送什么珍贵的礼,以后我买的他们都看不上了。”
安安念书懂事了还好说,康康不懂事,喜欢好的,唯一从沧州带回来的东西贵重,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送的礼物康康看过一眼就不看了!周鹭托人打听过黎婉买的那些,太贵重了,她觉得小孩子玩那么贵的浪费了。
黎婉笑道,“这有什么,以后康康喜欢什么与我便是了。”她听周鹭抱怨过,之后给三个孩子挑礼物的时候便注意多了。
唯一的眼睛还落在黎婉身上,见黎婉不与她说话,瘪着嘴,扯着嗓门嚎啕大哭,还不时眯着眼睛打量黎婉,黎婉好笑,也不知唯一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连氏伸出手,“来,唯一,你娘不抱你,三祖母抱好不好?你娘不疼你,三祖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