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怒道:“瞎嚷嚷什么!听你爹安排!”许留磕了磕烟斗,也不管那烟斗在那黄花梨木上留下了印记,对许宁道:“我们也知道你弟弟不认字,也不会算账,来了一开始肯定是帮不上你什么忙的,不过谁不是从不懂到懂,不懂可以学么!一天学不会,学一年还学不会?认香也好、制香也好,便是算账写字,也是可以教的么!你是主家,一句话下去让他们尽心教你弟弟,谁敢藏私?你这样大的店面,没个自己人看着如何放心,便是他什么都不懂,站在那儿,掌柜和伙计们知他身份,也不敢欺你,你也好安心去进学考试,是不是?”
唐宝如一旁冷眼看着,心里笑得欢,瞧瞧这一家子的聪明人,可见得许宁这九曲十八弯的聪明肚肠是从哪里得的了,除了许平这根直脑筋外,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看看许留说的这什么话,就差没直接说说你该白养着你弟弟,好好教他怎么经营怎么制香,有了油水怎么能流到外人田里肥了别人呢。
可惜这制香,还真需要天分……除了需要一个灵敏的鼻子外,熟知诗书、佛学也是必须的,否则如何能搔到那些附庸风雅的贵族们的心上。若是随便找个人来学都能学会,当年许宁制的香就不会千金难求了,京城制香名店香师多的是,别人可不会因为许宁是丞相便硬说他制的香好。
就许平这连香童都不如的资质,难。
☆、借梯搭桥
许宁一直在沉默,罗氏还在苦口婆心:“你弟弟这两年也要到找媳妇的岁数了,能在你店里帮帮忙,见见世面,将来也好说媳妇不是?你大哥已是不在了,咱们许家就只指望你弟弟了……”
唐宝如眼观鼻鼻观心,却看到这一刻许宁的袖子动了动,看起来是手攥了下袖子,许宁终于开口:“这店是岳父岳母的,请的人也需要经过岳父母……”
罗氏脸沉了下来,连许留脸上都带了不悦,又敲了敲几案道:“亲家一向是通情达理的,我们不过是学些东西,你为唐家操持这样大的铺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这香还都是你做的不是?儿媳也在这里,你倒是说说,我们这要求过分了?”直接问道了唐宝如脸上,唐宝如含笑道:“生意的事儿我们妇道人家不懂,一切都听相公和爹娘的。”
许留脸上缓和了些,看着唐宝如一团孩气的,也知道她不懂什么,只循循善诱道:“你相公又要读书又要操持店面,哪有这样多精力?更何况你们小俩口才成家,更是要多些时间陪陪你是不是?平儿是你嫡亲的小叔,不是别人,和你们是一条心的,多个人帮扶着,关键的地方都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这般产业才能稳妥,你年纪小不知道,爹今日说与你听。”
唐宝如连忙站起来笑道:“爹说的是。”态度别提多恭顺,偏偏就是一个字不表态,许留本来想着能让她应了,便是不应也给个回去劝说爹娘的许诺,没想到她竟是这般滑不留手,但态度无可指摘,一时只觉得郁闷,却不好说什么,罗氏却又刺着了她内心那颗敏感的心,尖声道:“也罢,我们还是回去吧,看来十月怀胎生个儿子不如不生,竟是一点主都做不了,倒不如生个女儿,便是嫁出去了,偶尔帮扶下娘家,谁又能说些什么闲话?”
前世今生,这是唐宝如第一次听到罗氏这样直白说出这样的话来,吃了一惊,不由看向许宁,许宁却仍然低垂着睫毛,似乎不为所动,罗氏已是气鼓鼓地起来拉了许平,一边指桑骂槐地教训许平道:“以后娶了媳妇儿生孩子,再穷也不能将儿子送去入赘,吃的住的用的再好也没用,亲爹亲娘嫡亲弟弟上门连客人都不如咧!”
这话越说越重,唐宝如看着许宁的脸有些苍白,知道他其实一直都特别在意这份求之不得的亲情,上一世许家儿辈只剩下他一个,罗氏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他身上,这一世反差实在太大,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何到现在都不松口……只一条她却深为了解,许宁这人吃软不吃硬,若是好好说,他多半是要同意,若是硬逼,他那倔脾气一上来,和你冷战上半年也绝不会先开口,这一世的罗氏还没有摸到他这脉门,以为说这些话能激他,却不知适得其反。
其实她却知道许宁对他的亲人是极在意的,但凡有求,很少不答应……为何一开始要推脱,难道他是在等自己表态?结果没等到自己搭上这个桥,自己亲娘却忽然嘴不饶人,把他的脾气也骂出来了……只是若是真闹崩了,许宁后头少不得又要自己生气半晌,俗话说疏不间亲,他亲爹亲娘再犯浑,那也是他亲娘,她对这一点可知道得清楚不过了。
罗氏越说越出格,唐宝如这几天得了许宁倾囊相授那袖中吞金的算法,苦练后居然能算得颇为像话了,正是承情的时候,不免有些听不下去,终于开口道:“娘这话说重了,其实过年的时候许宁也说过平弟眼看就要到说亲的年纪了,如果能给平弟找个清闲又有些进项、又有前程的差使最好不过,我爹我娘也都赞同呢。”她这句话说得极有技巧,只为缓和气氛,却并不做出任何许诺,毕竟她不清楚许宁究竟想不想留下弟弟,虽然她不喜他的家人,这香铺子却实打实是许宁挣下来的,她绝不会越俎代庖,更不会认为这铺子放在自己名下就是自己的东西,开口只是有些不落忍,被亲娘这样损,她都觉得有些替他难过起来。
罗氏脸上缓和了下,看向许宁,许宁挑了眼皮看了眼唐宝如,目光里带了一丝赞许,唐宝如心下明了,这是觉得她插嘴对了,让她继续说,便继续笑道:“只是平弟虽然长得高,却到底年纪还小,我爹说了好几个差使,什么饭馆厨下帮工的,什么的都有,相公只嫌弃要么辛苦了、要么进项少、要么没什么前程,当时我也说了,现放着一个香铺子在这儿,怎么不让自己家弟弟来帮忙呢,嫡亲亲的兄弟,不信他还信谁呢!”
罗氏已是完全听得入了巷,拍掌道:“可不是这个理儿!”
唐宝如笑道:“结果你也知道相公这读书人的脾气,一则是觉得怕和爹娘提了,爹娘要怪他使唤亲弟弟,不亲香,二则这香铺子也才开起来,竟是出的多进的少,您看看这些摆着做样子的摆件,外头的香料,竟是大半的本钱都压在香料上呢,爹娘你们不知道,让我来说与你们听,那什么沉香、降合香,都是价比黄金的,相公一开始也不是自己做的,都是先生们、同窗们富贵些的,家里有现成香料的,直接送来给相公做,做起来一不小心就要废了料的,真正是小心又小心才做得出。后来我爹娘见着好,想着也不想埋没了相公这才华,不若试一试,相公这些日子日夜难安,都是怕赔了钱,和我爹娘不好交代,所以每请一个人,都是再三掂量,这是他谨慎知礼处,爹娘也应当理解的。”
许留点头道:“宁儿是谨慎些,也是应当的,香料贵我们是知道的,要不怎么都是贵人才用得起那些香呢,咱们平头百姓也不过是点几把艾草熏熏蚊子便罢了。”
唐宝如笑道:“还是公爹明白,便是我们也都是用艾草熏着呢,自己家做的香,哪里舍得使,再一个公爹也看到了,这店里忙得紧,来的都是贵人,一个伺候不上就要惹祸,东西又贵重,晚上都要值夜,少了的也都要描赔,平弟年纪还轻,正是要多睡的年纪,才领差使便领这样伺候人的差使,莫说相公,便是我看了也是心疼的。”
罗氏脸上终于好看多了,想到适才进来的确是几个伙计都是脚不点地的,连香童也是烧茶倒水的伺候着,前前后后地介绍着,想到自己的宝贝疙瘩来做这份活,确实是有些心疼的,待要老着脸说就是让自己儿子来白吃的,脸皮毕竟又没有厚到这样程度,更何况适才也才说了要学的,这学东西哪有不吃苦的。
许宁终于开口道:“先是担心爹娘舍不得,如今既是爹娘开了口,就让三弟跟在我身边,也不必担什么正经差使,什么都先学一些,待到三弟自己心里觉得能做什么了,再领差使也不迟,横竖到书院开学还有一个月时间,尽够了。岳父岳母那边我会去禀明,绝无不肯的。”
唐宝如心里一哂,果然,许宁还是舍不得自己的亲弟弟,怎么说也是花了那么多心思保下了小命不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弟弟被家人养废了。
她脸上保持笑容,似乎真心支持夫君的一切决定,让许留和罗氏心里都舒服多了,他们来这一遭,何尝不知道自己家其实言不正名不顺,赘婿毕竟和嫁女不一样,几乎和卖儿子差不多了,若是要比,比童养媳倒是有些比的,因此一直以来他们在这个儿媳妇面前都有些摆不出架子,转而将这份怨气迁怒到了出赘的儿子身上,却没想过,明明是他们将自己儿子当成多余之物,为了那几十两礼金给赘出去的。
唐宝如心中一边腹诽,却也知道许宁今非昔比,不会脆弱到被这几句话打击到,顶多就是心里不舒服一会儿,如今他们是合作关系,许宁不会再让他父母再来膈应她,因为他早就知道那将会是一个什么局面,自己绝不会忍,只要不出格,涉及底线,她是不介意扮演一个什么都不管的乖儿媳的。
果然两边在和睦一家好的气氛谈起细节来,那些如刀的言语仿佛从未说出口,唐宝如便站了起来道要下去整治下菜肴招待公公婆婆,许留和罗氏得了足够脸面,自然是爱惜道:“不必太麻烦,家常菜便好。”
唐宝如笑吟吟起了身回到后头,让小荷去吩咐前头给伙计们做饭的大厨房多做几个实在的菜给公婆,便一个人回屋去了。
吃饭的时候她也没出去,她知道这时候那老两口如今得了便宜,绝不会在明面上挑自己的不是,她前世就是太傻了,顾及着许宁的心情,百般讨好两老,却动辄得咎,永远都做不对,她那会儿还不知道,当一个人看不顺眼一个人的时候,你连喘气都是错的。
就该如此,现如今她完全不介意许宁怎么想,许宁也自己会编好借口,他的亲人也好,他的朋友也好,她再也不会勉强自己去迎合他们了。
☆、投桃报李
晚上唐宝如一个人在灯前练字,许宁进了来,身上带了些酒气。
唐宝如并不理他,许宁却笑道:“练字呢?
唐宝如冷笑了声:“做完你的孝子了?这样晚才进来,想是住下了吧?没准还要多留几日,不然怎么放心宝贝儿子呢。”
许宁沉默了一下道:“你倒是了解他们。”
唐宝如嘲道:“有个孝子相公,我怎能不殚精竭虑摸清楚公婆的喜好呢?想来你大嫂一个人留在村子里,又要带孩子又要做农活,也是辛苦,不过不必伺候你家人,兴许她倒是轻松了。”
许宁道:“三弟其实不是制香和做生意的料,如今人也大了,教不会什么东西,我想着带在身边让他学些人情世故迎来送往……其实人愚鲁有愚鲁的好处,平平安安便是福了。”
唐宝如嘲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稀里糊涂过日子有稀里糊涂过日子的乐子,像你这样聪明伶俐的,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许宁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无子曾是他们夫妻俩长久以来的忌讳,没想到唐宝如居然也毫不忌讳地说这首诗……想来,前世的那些伤痛,她真的能平淡地看待了,他点了点头道:“然而我仍愿为玉碎,不为瓦全。”
唐宝如呵呵了一声,她这只燕雀着实理解不了许宁那鸿鹄之志,许宁转了话题道:“我安排的前头的两间房给他们住下了,大概还会在这儿住几天才回去,他们无事不会往后头来,我娘大概会进来看看,不过她知道自己身份,不会给你难堪的。”
唐宝如道:“放心吧,我如今哪里还介意她,又不是从前什么都要碍着你怕你不高兴……”
许宁忽然沉默了许久,唐宝如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讲究了,不由描补道:“其实吧,她算得上是个很不错的娘,凡事都能为儿子打点,并没什么大错,只是心忒偏了些……”
许宁终于觉得不能指望这媳妇儿能说出什么好听话来,今儿那百灵百巧的伶俐话儿简直像是过路神附体,便岔开话题:“今儿多劳你解围,这些天还要劳烦你多担待,少不得要投桃报李,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和我提,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唐宝如心一动,想着也犯不着和他客气,便难得地和他有商有量道:“我觉得吧,你今科必是要中的,到时候会试也是一路捷报,这香铺子离了你,只怕也开不长久,我爹那病你也知道的,得静静养着,不能劳神动气的,又要长期补养吃药的,我如今想着还是得给家里想个长久些的进项。”
许宁笑了下,其实知道唐宝如的意思是老娘跟你和离后,不能指望你的钱,得给家里想个生财的法子。其实这些天她又是弄族里的兄弟来卖小食,又是下了死命的学算数,自是有想头的,他也不揭穿,只笑道:“这你担忧什么,这里就在念恩寺下,就算不卖我做的香,卖别的香,生意也不会差到哪里,不过你若是想要长久些的进项,我记得你从前也会做些纸笺的,当然不是那些普通的纸张,我说的是金凤笺、玉叶笺、岩苔笺、莲花绿笺、桃花笺这几样,又好做,又别致,做的时候再调些香粉进去,更是精致,仕女们都好用这些,论张卖的,合起来算,其实利也不少……”
唐宝如眼睛已是亮了起来,这做纸还是从前她刚到京里,什么都不懂,同僚夫人来往应对接待,一窍不通,然而京里官多,分外讲究,不知高低不知礼节,一不小心便要得罪了人,两夫妻都有些着急,当时宋晓菡随兄来访,知道许宁发愁,便给了个主意,请个熟悉世家礼仪的女子来教唐宝如。许宁也初来乍到,不知人,宋晓菡便荐了个教坊里的秦娘子,说原是这京里的国公府出身的大家小姐,可惜父兄获罪没入了教坊,一应礼仪都是娴知的,因是教坊籍,年纪也大了,身价低,不拿架子,价钱也相宜。
当时许宁和唐宝如才进京,手里拮据,自然是感激不尽,待那秦娘子来,果然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礼仪来往胸有成竹,又对这京里的众多世家都十分了解,更详知那些背景,一一说与他们听,果然让他们很快就上了手,然而没多久,许夫人请教坊女子教导礼仪这事却传了出去,被传为笑谈。
她也是许久以后才知道自己成为贵族夫人圈里的笑柄,才恍然大悟为何每次自己行礼也好,倒茶也好,都有夫人们心神领会地传递眼神,掩口微笑。
她和宋晓菡结仇,便是从这一事起,她从未知道人之恶意可以如此直白而恶毒,明明向来无仇无怨,却可以毫不留情。
不过对那秦娘子,她却生不出一丝恨来,那秦娘子年近四旬,徐娘半老,却优雅从容,才华横溢,有些人出身高贵却行事下流,有些人虽深陷污泥却仍清标秀骨,这制纸便是那秦娘子教与她的,说是个风雅之道,原意也是让她能有个一技之长打入贵族夫人的圈子。她从秦娘子那儿学得甚多,受用一辈子,从未轻贱过她,便是许宁也对她的才华颇为赞许,即便后来因此事受到讥笑,也并没有就此辞退,反而在做了丞相后,使了钱,动了些干系替她除了籍,还送她盘缠助她往蜀地投靠外家去了。
也不知如今秦娘子如何了,她微微有些出神,许宁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明年去京里会试,我们便可早些请秦娘子了,不过要除籍,还是要等我高中得官了。”
宝如有些怅惘道:“等到你做到丞相,还要好多年呢……男儿老富贵,女子晚婚姻。头白始得志,色衰方事人。”
许宁终于忍不住笑道:“这位娘子,你相公我年方十七,已即将中举,如今的家财,也堪堪能算是个乡间富翁了,如何作此之叹?再说除籍这样小事,也不必非要等到做了丞相才能办,找准路子给够钱,一切好说。”
唐宝如白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道:“这还是秦娘子教我念的,想必当时是自伤身世——这一次你倒不怕你妻子被人说请教坊女子教导礼仪了?”
许宁一愣:“便是前一世,我又何尝介意过?这也是位卑才有人敢说,后来你看还有人与你计较这些不?不说我,难道你会因为知道这事便要从此不顾秦娘子?”
唐宝如点头叹道:“许相爷倒是深得官场三味。”
许宁终于忍不住笑道:“还是相爷夫人深明大义,知情知趣。”
两人气氛良好,许久未曾如此心平气和有来有往地商讨事情——想来没有感情掺杂,只就事论事,他们倒也还能说到一起,毕竟曾经一同跌跌撞撞经历过一世,一同摔进同一个坑,一同吃过亏,也曾夫贵妻荣,也曾哗啦啦大厦倾鸟分飞,居然恍然仿佛一对患难夫妻来。
果然许平就这般留在了店里,许宁每日带在身边样样事情关节都说与他听,也不管他懂不懂,又专程回城和唐谦、刘氏说了,那香铺子从一开始便放在宝如名下,也都是靠着许宁撑起来的,唐家毕竟不是那等小气人家,自然不会说什么。
唐宝如则等到请匠人打的造纸的家什都弄好了,便一个人在后院摸索着做纸笺,如今天寒,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水藻桃花之类的做苔笺和桃花笺,便在许宁的指点下,弄了些青色染料染出竹青色的纸,里头调上竹香的香料,做出来纸张厚韧轻香,那青色又颇为古雅,便命名为竹君笺,又一气儿做了洒金、银霜、粉桃、丁香几种笺,分别加了桂花,玉兰、桃花、丁香花香,裁成狭长纸笺放入盒子内,按许宁的建议,先作为买香的添头送出去,待到别人见好了,自会来问价。
因着这是个水磨事,她便一直泡在后院,期间罗氏进来找她说话过,看她一直和小荷在鼓捣纸张,又听许宁说是要放店里卖的,也说不出什么嘴,虽然心中不喜媳妇的怠慢,却也知道这二媳妇和大儿媳妇不是一样的,磋磨不得。为着不两见相厌,索性后院也少来了,只和许留逛过了念恩寺,看过这边一片店铺皆是十分红火,少不得眼热起来,与许留念叨着如何也能置下产业在这边便好,岂不是个长长久久的家业,于是一家一家的店铺去看,只想着自己家能做甚么营生,却是全然忘了家里还有个寡媳支撑着。
一转眼便到了元宵,罗氏贪看热闹,便说了要过了元宵再回乡下。唐宝如却不耐烦应酬他们,元宵一大早便自顾自雇了车带着小荷先回唐家去看自己爹娘去了,一路上看沿街店铺招子鲜亮,许多地方已摆上了花灯,人流也越来越稠,均是衣着鲜亮,心中一动,唐宝如前世直到最后都未回过故乡,如今看到这般热闹景象,岂有不心痒的,只是她一个年轻媳妇,夜市无人陪伴肯定不行,不由有些踌躇起来,想着晚上怎么想法子出来耍一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