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的眸子里揉入了冷笑,看戏般地看着他和徐迦沿,与乔泽对视的眼眸里,看不到一丝丝温情,但瞳孔依旧是清澈的。
乔泽在她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以及,背后一闪而过的人影。
他不动声色瞥了眼门口对面的镜子,从镜子里看到了已经悄然登船的沈遇和唐远等人。
他们动作虽小心,却还是让持枪立在徐迦沿面前的男人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警察,他甚至不等徐迦沿下令,厉喝了声“警察来了”后便朝沈遇方向开了枪,其他人也惊惶开枪,乔泽下意识扣住了路渺头,将她拉入安全范围,却因此给了徐迦沿反击的机会,反手击落他手中的枪,一脚反踹向乔泽,乔泽本能拽着路渺避开,徐迦沿就地一滚,抓着枪便朝他放了两枪,借着乔泽侧身避开时一把拽过了路渺,想将她拽到自己身边,中途被乔泽伸臂挡住,一手扣着路渺头将她拉推到背后一手持枪,徐迦沿被子弹逼退到柱子后,乔泽也拽着路渺躲到了集装箱后。
沈遇和唐远那边也已展开了攻势,现场一下陷入混乱。
警方人多,徐迦沿那边很快招架不住,随着身边人一个个被放倒,败势已现。
“徐迦沿,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收手,你逃不出去的!”乔泽背贴着集装箱,手举着枪,冲躲在柱子后的徐迦沿喊。
徐迦沿牙根一咬,突然吼了声:“渺渺,过来!”
冰冷的枪口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乔泽太阳穴上。
乔泽心底一阵发凉。
他扭头看她,是她,又不是她。
“别乱动!”她说,眼神冰冷凌厉。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问,喉结滚动,动也不动地看她。
“我要救他!”她抵着他,一步步走出屏障区,走入空地。
交火声戛然而止。
沈遇不可置信地看着路渺,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他认识的路渺的样子。
路渺枪抵着乔泽太阳穴,一步步挪动,挪到徐迦沿方向。
“让我们走。”她冷声要求。
他的眼神对上她的:“呆渺,你醒醒!”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艘船藏了大批量的毒/品,徐迦沿操纵着整个贩/毒网络,你现在让他走,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她怔了下,回头看徐迦沿。
徐迦沿冲她吼:“渺渺,别听他胡说八道!”
乔泽看向徐迦沿:“徐迦沿,这就是你所谓的为她好?”
徐迦沿抿嘴不应。
乔泽直直看路渺,她嘴角也抿得死紧,握枪的手有些颤。
乔泽明显感觉到她眼睛里掠过的挣扎,他以为她会动摇,但没有,她依然背对着徐迦沿,一步步朝他后退。
“他救过我!”她固执强调,“从来没有人愿意救过我。”
“除了他和路小成,从来没有人对我好过。”
一字一句,伴着一步步的后退,她的眼神依旧是冰冷的,但带着怨恨,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的怨恨。
所有她本体不曾有过的情绪,都被移嫁到了她游离的人格身上。
在她眼里,乔泽仿似看到了五岁的路渺,被遗弃在陌生的环境里,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昏暗的角落里,反复问自己,是不是自己不够乖,为什么自己不乖一点,是不是很听话很听话了爸爸妈妈就会来接她回去了。
她恐惧,自责,难过……所有负面的情绪摧残着她尚幼小的心灵,没有人引导,也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强烈的自我厌恶催生出了体内另一个愤世嫉俗的她,借此屏蔽掉不敢拥有的负面情绪。
五岁的路渺和二十五岁的路渺慢慢重合。
呆愣善良的路渺,愤世嫉俗的路渺,都是她,却又都不是她。
“呆渺。”他喉头有些哽咽,“你先回来!”
她听不见,仍然在后退。
徐迦沿就是看透了她骨子里恩怨分明的性子,才在这种时候这样有恃无恐地操纵她。
他知道她能带他出去,他知道他不敢伤害她。
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这不是她的本意。
她这一走出去,将是万劫不复。
“路渺。”他喉头嘶哑更甚,“你告诉过我,不管最终真相是什么,都希望自己能配得上肩上的警徽。”
“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但没用,现在占据着她躯壳的不是真正的她,她听不见。
他唤不醒她,她的枪口还在远远地指着他,人也一点点后退到了徐迦沿身前,护送着他往外退。
他提前安排的逃生快艇就在下面,每一步,他算计得分毫不差。
只要她随他下了这艘船,她就再没可能回来。
垂在身侧的枪动了动,乔泽也朝她缓缓举起了枪。
“回来!”他厉声冲她吼。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她刀枪相向。
但她面对他的枪是有恃无恐的,紧盯着他的眼睛冷漠、残忍,人还在后退,扣着扳机的食指也在一点点往下压。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沈遇和唐远不觉也将枪对准了路渺。
“谁也不许开枪!”乔泽突地吼,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呆渺,你给我回来!”他再次厉声重复,下颔线条因为紧咬的牙关而紧绷着。
她不理,扶着徐迦沿踏上了船舷。
“砰!”清脆的子弹声在安静的船上显得尤为清晰。
整艘船刹那陷入死寂。
路渺和徐迦沿脚步声俱一停。
她缓缓回头,惊惧地看向乔泽疯狂涌血的肩膀。
他的枪还抵在左肩上,人依旧站得笔直,眼睛也依旧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带着决绝和狠戾。
他这一枪,打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呆渺,你回来!”语气越发地狠厉和嘶哑,“你给我回来!”
“砰!”,又是一枪,但没打中,被沈遇突然伸过来的手臂挡开了。
他在用他的生死,逼她清醒。
她眼睛里慢慢涌出泪水,从震惊到蓄泪,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茫然而不知所措,扶在徐迦沿手臂上的手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又像被吓到般,连连后退了几步。
“渺渺?”徐迦沿担心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