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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来横犬 作者:巫哲

    方驰不出声。

    “我一直盼着看看孙媳妇儿,抱抱重孙子……”奶奶说着又哭了,“你说,是不是奶奶老念叨这些,你烦了,所以……”

    “不是,奶奶,真的不是,”方驰抓紧奶奶的手握了握,“我一直都这样。”

    奶奶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又开了口:“我也知道,我哭啊,闹啊,生气啊,都没有用了,抱不抱重孙,奶奶也不去想了,但是奶奶就是害怕啊,你说人活一世,身边都是嘴,这个一句,那个一句的,奶奶心疼啊。”

    “我不在乎这些,别人多少嘴多少眼睛我都不在乎,”方驰抬起头,“我只要你们,只管你们就可以了。”

    “唉,”奶奶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皱了皱眉,“你说,那个孙水渠有那么好吗,你这么喜欢他?”

    “嗯?”方驰愣了愣。

    奶奶拿起一张照片,轻轻摸着:“不过也不光是水渠,你爷爷说,没有水渠,你也会喜欢别的男人,反正都不会是女孩儿。”

    方驰低下头,重新趴回了床沿上。

    “我就坐在这儿想啊,想啊,什么都想,有的没的,”奶奶擦擦眼泪,“我就想啊,这个水渠啊,刚来的时候,旧床不要,要换新床,还要睡床垫,窗帘被罩都要换,还得是一顺边儿的,不,是一个系列的,椅子都要重买一张躺进去起不来的那种,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吃饭嘴还挑,这个大少爷作派……你是怎么受得了的?”

    “奶奶,”方驰笑了笑,“你原来不也挺喜欢他的吗?”

    “是啊,我原来也挺喜欢他的,现在也没怎么讨厌他,”奶奶叹气,想想又突然坐正了,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不会是图他的钱吧,我看他挺有钱的?”

    “什……”方驰抬起头,又心疼奶奶,又突然觉得有点儿想笑,“我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我大孙子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奶奶摸了摸他的脸,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了啊这是……”

    方驰搂过奶奶,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奶奶哭得很伤心,方驰能从她的哭泣里听出担心,害怕,生气,不解和委屈。

    他很心疼,但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抱着奶奶,不断地轻声说:“奶奶你别伤心,我肯定会好好的,那么多跟我一样的人,他们都好好的,没什么不一样的,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

    从奶奶房里出来的时候,方驰胸口的衣服都被奶奶的眼泪打湿了。

    爷爷还坐在客厅里抽着烟,看到他出来,问了一句:“聊好了?”

    “不知道,奶奶把我赶出来了,”方驰说,“说是要睡觉了。”

    “那就让她睡吧,哭了一下也能舒服点儿,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吧,”爷爷冲他挥挥手,“你回屋歇着吧,我搁了瓶药酒在你桌上,自己擦擦,也早点儿睡。”

    “嗯。”方驰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

    “对了,”爷爷又说,“这个事儿,先不要跟你爸你妈说,过完年的。”

    方驰转过头看了看爷爷:“好。”

    “我来跟他们说。”爷爷说。

    “什么?”方驰愣了。

    “我的儿子,我知道怎么说比较合适,”爷爷说,“你自己说,我怕事情会乱。”

    “爷爷……”方驰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有种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嚎啕大哭起来的冲动。

    “行了,先休息,”爷爷站了起来,“我想想事儿。”

    手机在响,孙问渠扫了一眼,是方驰。

    他看了看后视镜,把车停到了路边,接了电话:“好点儿了没?”

    “好多了,”方驰笑笑,“你听我声音,是不是好多了?”

    方驰的声音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沙哑得很,孙问渠啧了一声:“没听出来,老鸭嗓。”

    “你吃饭了吗?”方驰问。

    “早吃了,”孙问渠说,“这两天尽吃麻辣火锅,我舌头都快辣破皮儿了。”

    “当心上火,”方驰说,“现在多燥啊,巧克力也少吃,那玩意儿也上火,还胖人。”

    “嗯,”孙问渠笑了,“知道了。”

    “我……”方驰顿了顿,“我有没有说过,有时候我会特别想你,就,我平时也都想你,但有时候会特别想,特别想。”

    “现在吗?”孙问渠问。

    “嗯,想得想哭,”方驰说完又哑着嗓子嘿嘿乐了两声,“哎,真愁人。”

    第87章

    “起,起来!”马亮进了卧室,把孙问渠扔了一地的衣服裤子都扔到了他床上。

    “不,”孙问渠团在被子里,脑袋也埋了进去,“说了不去医院。”

    “发,烧呢!”马亮搓了搓手,往他脑门儿上摸了一把,“冬,冬天里的一,把火了都!起来!”

    孙问渠不动,也不出声,揪着被子不松手。

    “熊玩意儿!我打,打人了啊!”马亮吼了起来。

    孙问渠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全身发冷,半夜还打了一阵儿摆子,嗓子也是又干又疼的,要说难受吧,也没难受到不能忍的地步,但要挺一挺吧,又感觉挺不过去。

    去医院要起床,穿衣服,穿裤子,洗漱……太麻烦了。

    一想到这些,他又觉得应该勇于挑战,挑战一下自我,看自己到底能扛多久。

    不过马亮没给他挑战的机会,拽着他胳膊把他从被子里揪了出来,在他一拧眉毛准备发火的时候说了一句:“你信,不信我告诉方,方驰。”

    “告诉呗,同病相怜不挺好的么,”孙问渠有气无力地说,但还是把胳膊伸进了马亮给他撑好的衣服里,“我跟你说亮子,你以后要有个孩子肯定能被你烦死,早晚要上父母皆祸害里扒你。”

    “闭嘴。”马亮没好气儿地说。

    孙问渠被马亮弄到医院,还找了个熟人,一通检查完了以后又被拽到输液室躺小病房里挂水。

    “不知道的以为我这儿正进行最后的抢救,”孙问渠躺在病床上,“这床也没个枕头,躺着跟脑充血了似的还不如坐着呢。”

    “少,废话,”马亮皱皱眉,“我去尿,个尿,你想吃,吃点什么吗?”

    孙问渠啧了一声:“这俩能不搁一块儿说么?”

    “吃点儿,什么。”马亮又问。

    “热巧克力加核桃碎最好再搁点儿花生碎……”孙问渠打了个呵欠。

    话还没说完马亮已经转身出去了:“饿着吧你。”

    方驰起了个大早,倒不是多么良好的生物钟,他是这一夜就没怎么睡。

    虽然爷爷的态度已经缓和下来,奶奶也没再怎么怪他,但两个老人带着伤心的妥协还是让他心里跟塞了一团刺似的。

    他想了一夜,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相比有家不能回的肖一鸣,他这算得上是顺风顺水了。

    孙问渠的屋子被奶奶砸得七零八落的,台灯碎了,床垫被柴刀砍出了几个窟窿,桌子上也有刀痕,抽屉也掉在了地上,倒是那张坐上去就起不来的椅子躲过一劫,只是被掀翻了。

    方驰一边轻手轻脚地收拾着,一边感慨奶奶的爆发力,但想想又觉得挺心疼,奶奶这力量纯粹是被自己给激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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