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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来横犬 作者:巫哲

    “你就开这车进来的?”孙问渠看着面前的车不会眨了,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车钥匙,确定自己没看错,“你把辆甲壳虫开这儿来了?你挺能耐啊!没把底盘给你刮碎了啊!”

    “急,没……没找到,别,别的车。”马亮说。

    “我不开这玩意儿,”孙问渠转身就往回走,“这开半道肯定就剩个壳儿了,我不想走路,还下着雨呢。”

    “问,问,问……孙问渠!”马亮一看他这样就急了,过来一把拉住他,“别大,大少爷了,老爷子要反悔了,让人一,一拦,你还……还得三年。”

    孙问渠站住了,看看院子里,又扭头看了看通往外面的那条路,最后一咬牙上了车。

    “你怎么不开。”发动车子之后他问了马亮一句。

    “你老,老手,你开。”马亮说着还有些担心地往后瞅着。

    “我三年没碰车了,”孙问渠把车开了出去,刚开没十米就碰上个坑颠了一下,他差点儿咬了舌头,“这路比我来的时候更烂了。”

    “都让你们拉,拉……土的车压的。”马亮笑笑,手抓着安全带。

    就这么把车开出了小路,一路颠着到了“大路”上,这路也就比工程部院子外面的那条宽了半米,曾经是水泥路,现如今除了泥和石头就是坑洞。

    “你手,手机没,拿吧?”马亮突然想起来,一边揪着安全带颠着一边问。

    “除了人什么也没拿,”孙问渠看了看后视镜,没人追上来,一条黄泥石头路在车后延伸着,空无一人,“那手机我平时也不用,拿不拿都无所谓。”

    “你旧,旧的……那个,在我这儿,”马亮说,“号也还,还留着。”

    孙问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在他肩上拍了拍。

    按说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这么突然离开,像他这种人,怎么也得有点儿感慨,但居然没有,只有快点离开这一个想法,车一边颠着一边冒雨开得嗖嗖的。

    路两边都是灰和土,长出来的草和灌木丛叶子都是白的,一早从昨晚上到现在都下着雨,也没能把叶子原本的绿色洗出来。

    自己居然在这么个地方待了三年,真有毅力。

    跟自己亲爹较劲能较到这层次的估计除了他没别人了。

    “为什么不拦着他!”孙正志拿着电话吼了一声,又往办公桌上拍了一巴掌。

    在一边会客沙发上坐着的孙遥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杯子差点摔到地上,她站起来走到老爸身边,冲他摆了摆手。

    孙正志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转头看着她:“这事儿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孙遥皱皱眉,“我就算知道也不会让亮子去接他啊。”

    “那就是你妹!”孙正志怒火有点儿压不下去,狠狠往椅子上一坐。

    “也未必就是嘉月,”孙遥过去给他倒了杯水,“亮子跟他关系那么铁,去接了也不奇怪。”

    “他车哪来的?张兵说他开的是辆甲壳虫!马亮哪儿来的甲壳虫,他就一辆破面包还是二手的!”孙正志又一拍桌子。

    孙遥没说话。

    “一个个可真行!”孙正志额角的青筋跳动着,“真行!”

    “爸,”孙遥停了停才走到他身后在他肩上轻轻捏着,“你说你动这么大气干嘛?我说句你不爱听的……问渠去那边三年,这话是你说的,现在三年到了,他要回来,也正常啊。”

    “你别帮着他说话!”孙正志拍开她的手站了起来,“我说待三年,没说三年完了他就能回来,我现在就让人弄他回去再待三年!这个不成气的玩意儿,待三十年也不算长!”

    “爸,”孙遥叹了口气,“你们这样要到什么时候?问渠三年没回过家了,这没两个月要过年了……我妈想他想得不行……”

    “那又怎么样,”孙正志看了看她,冷笑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觉得他会回家过年?”

    孙遥没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交待了一下门外的秘书送杯参茶进去之后就离开了。

    一路上孙问渠都没说话,甲壳虫底盘太低,这路要再下两天雨,他跟马亮肯定会陷车,没准儿接着就被老爸的人逮回战壕修建现场去。

    而且这路的颠簸程度,他也怕说话一张嘴磕着牙,他这口整齐洁白的牙不能伤,以前还正经有人来找过他拍牙膏广告呢。

    在路上颠了一个多小时,终于颠上了平路之后,他才舒了口气,拉了拉安全带,冲马亮问了一句:“车哪儿来的?”

    “借,借的,”马亮说,也拉了拉安全带,摸了根烟出来叼着准备点,“给你借,的,你开就是。”

    “别跟我扯,”孙问渠伸手把他嘴上的烟拿下来扔出了窗外,“说吧,我二姐的还是我妈的。”

    “不是。”马亮把烟盒放回了兜里。

    “亮子,我认识你多少年了,”孙问渠瞅了瞅他,“这应该是孙嘉月的车……是她的还是她买了给我的?”

    马亮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买给……你的。”

    “我不要,”孙问渠啧了一声,“跟坐鞋盒里似的。”

    “问……问,问……”马亮叹口气,转过身对着他。

    “问吧。”孙问渠看了他一眼。

    “渠。”马亮把话说完了。

    “你就不能直接说话么。”孙问渠没忍住乐了。

    “叫名字显得语,语重心……长,”马亮也笑了起来,然后又收了收笑容,“要我,我说,你去给老爷子认,个错,得了。”

    “认什么错?”孙问渠一脚刹车踩下去,把车停在了路中间,“我有什么错?我喜欢男的有错?我不愿意做陶有错?我就不喜欢那些个瓶子盘子罐子有错?我都上山沟里待三年了我还错?”

    “我不,不是那……”马亮被他一通轰得话更说不利索了。

    “我知道你意思,”孙问渠把车重新往前开着,“他不就觉得我不成器么,我就成不了他要的那种器不行啊?”

    马亮叹了口气,手往口袋那儿摸了摸又停下了。

    “想抽抽吧,”孙问渠说,“窗户开开。”

    “不是我说,你,”马亮掏出烟点上了一根,“你不想成他,他要的那种……器,你也没,没成什么……别的器。”

    孙问渠半天没说出话来,转过头很认真地看了看马亮:“你得亏嘴不利索。”

    本来四五个小时的车程,路上一烂,车一直开到下午才到了孙问渠自己的住处。

    这次接他回来的事儿,马亮没跟别人说,所以没有以前他上哪儿一回来就一帮人给他接风接尘的热闹场面。

    虽然孙问渠并不喜欢酒桌上一帮人连吹带扯的,但现在站在自己房里客厅里却猛地觉得有点儿冷清。

    几个屋里转了一圈之后愣在客厅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我收拾了。”马亮在一边说。

    “看出来了,都没落灰。”孙问渠手指往桌上划了一下,很干净。

    “钥匙给,给你,”马亮掏出他进山修行之前留下的钥匙放在了桌上,“那套你记,记得要回来。”

    “嗯?”孙问渠看了他一眼。

    他有两套钥匙,走之前一套给了马亮,另一套给了李博文。

    “要回来,”马亮说,“要不就换,换锁。”

    “他带人来了?”孙问渠边问边进了卧室,桌单被罩看得出都是马亮给他新换的,他又拉开柜子看了看,里面除了他没带走的衣服,还有两套女人的裙子,他给拎了出来,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操,你怎么没给扔了。”

    “留着你过目。”马亮说。

    孙问渠又检查了两遍,没再有别的发现,估计要有也都已经让马亮收拾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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