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眉畔没打算帮忙,因为她很清楚,关玉柔这个性格,落选反而是幸事。皇家的规矩很多,她根本没有准备好要接受,真的选上了,恐怕才是关家的灾难。
何况就是落选,关玉柔也有其他的好亲事。
她不像自己,已经决定孤注一掷,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因为,眉畔没有给自己留过后路。
正恍惚着,车身微微一震,停了下来。眉畔听到关玉柔带着几分期待的声音,“福王府到了!”
因为今日来的宾客太多,福王妃身份贵重,不可能个个都亲自来迎接,而王府里又只有她一个女主人,两个儿子都并未娶妻,也没有女儿,所以只安排了自己身边的赵嬷嬷过来接待。
不过张氏并没有因此就觉得受到了轻视,对待赵嬷嬷也亲热客气,叙了几句话,才被请了进去。
“夫人们都在正堂叙话。王妃的意思,姑娘们若是跟着坐在正堂,难免无趣,所以在后头花园水榭里安排了桌子,让姑娘们聚在一起,看看风景说说话儿,再好不过。”赵嬷嬷笑着道。
张氏便拍了拍关玉柔的手,含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嬷嬷让人领她们进去了。”又转头对两个女孩儿交代道,“让你们跟着我也无聊,去后头跟小姐妹们玩儿吧。”
赵嬷嬷便叫上来一个丫鬟,领着她们穿过月亮门,往后头的花园里走。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关玉柔也有些紧张,所以沉默着没有说话。至于眉畔,她以为自己是不会紧张的,因为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还是觉得手脚僵硬,思绪混乱。
她……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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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福王世子]
眉畔对于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时刻谨记。她是不打算进去跟那一群小姑娘们打机锋的。
反正她的目的,跟她们都不相同。
所以到了湖边水榭,关玉柔要去跟她熟悉的小姐妹们坐在一处,眉畔却不认识那些人,便道,“二姐姐过去吧,我在这边随便找个地方坐就是了。”
张氏虽然叮嘱过关玉柔,要她将关眉畔介绍给她的朋友们,可关玉柔何等骄纵的性情,越是被这么叮嘱了,反而越是不愿意去做。听见眉畔的话,立刻欢喜起来,“那也好,我先走了。”
连一句“有事就过来找我”都没有交代。眉畔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捡了个地方坐下,打量起今日赴宴的姑娘们来。
在关家时,眉畔觉得关玉柔的打扮隆重得有些过分了。可到了这里,在一众争奇斗艳的姑娘们当中,关玉柔却丝毫不显眼了。
今天福王妃设宴,邀请在京的官家夫人带上自家千金前来,说是赏花,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福王妃要为自己的两个儿子选妃呢。
所以这些官家千金自然都卯足了劲儿的打扮,希望能够艳压群芳,一举夺得福王妃的青睐。而且就算福王妃不喜欢,那也保不准两位公子爷自己看中了呢?所以打扮得出挑,总是没错的。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眉畔这样简单素雅的装扮,与今日的气氛格格不入了。
不过她也不担心,因为并非自己一人如此。虽然大家都想出挑,但总有这样那样的缘故,让某些姑娘们不敢穿得太出色。比如那些被带过来凑数的庶女们。所以还是有人跟眉畔作伴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目的跟其他人都不同。
虽然大家都说福王妃是在为自己的两个儿子选妃,不过这也只是一个说法。满京城里谁不知道,福王府正儿八经的世子爷元子青小时候曾经大病一场,落下了病根。如今长到十八岁上,一年里仍旧有大半年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着,等闲不会出门。
这么个病秧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自然不会有人在意。就是他身上那个世子之位,大家也都觉得,早晚会落到他弟弟头上。
和病秧子的哥哥不同,福王府的小公子聪明活泼又伶俐,上到宫里的太后和皇帝皇后,再到福王府的老太妃,王爷和王妃,无不宠爱非常。现年虽然才十五岁,可文治武功,一样都不差的,将来接了福王的班,自然也风光无限。
所以今日来的这些宾客之中,倒有多半是冲着小公子元子舫来的。这要是自家女儿能嫁给他,将来承了福王的爵,那就是正儿八经的福王妃了。就算只做个侧妃,也是让许多人眼红的。
这般争奇斗艳,自然也是做给元子舫看的。毕竟京师里盛传,红袖招的当家花魁红袖姑娘跟元子舫过从甚密。而那位能得他青眼的红袖姑娘,长得真个是倾国倾城,艳冠群芳。所以这些姑娘们才都朝着这个方向装扮的。毕竟是世家闺秀,难不成还会输给一个娼门女子不成?
眉畔并不觉得她们为了得到元子舫的青睐,去学一个花魁的装扮有什么不对的。因为她很能够明白那种想要将自己最好的一切展现在对方面前的心情。虽然,她跟那些女子有着根本上的不同,道理上却都是相似的。
因为眉畔挑的位置偏僻,所以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更不会有人上来攀谈。毕竟她看上去也不像是有资本的样子。何况大多数坐在外头的女孩儿都是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什么,自然不会注意到别人了。
眉畔坐了一会儿,起身朝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丫鬟问了更衣的地方在哪里,然后便大大方方的离开了水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似行云这样的丫鬟不能进花园,也有自己的去处,所以她身边没有任何人。
眉畔沿着花园的石子路一直往里走。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便是走错了路,沿着相反的方向一直往花园里走,结果才遇到了他。而这一次,她要将偶遇变成必然。
福王府的花园非常漂亮,而且很大,各种各样的道路错综复杂,可是眉畔的步子却并未因此而有片刻的迟疑,她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挑出自己要走的路,而后坚定的踏上去。
因为虽然过了那么多年,然而她内心深处始终耿耿于怀,在后来的日子里,不知多少次将这一天一遍一遍的重复描摹,以至于印象清晰到根本无需思考。
远远的能瞧见大片竹林的时候,眉畔才终于放缓了步子。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停下来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才继续往前走,面上带着几分惶惑急切,脚步也略微有些凌乱迟疑。
一切都像是设想中的样子,直到那一声清越的疑问在身后响起,“你是谁?”
眉畔只觉得心头猛然一跳,险些站立不稳。她慌张的转过头来,看向站在竹林边的人,只一眼便立刻低下头去。
是他,真的是他!
她关眉畔回来了!他元子青也还是十八岁修长如竹的少年模样!
那一瞬间,眉畔几乎热泪盈眶。
所以她才不得不低下头去,免得他看出自己的情绪波动。
不过在元子青眼里,她这样的反应,就变成被自己吓到了的模样,倒也说得通。
所以他放缓了声音,又问了一遍,“你是谁?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眉畔眨了眨眼睛,将最后一丝泪意收敛去,然后才抬起头来,“我是今日来福王府参加赏花宴的。方才去更衣之后,找不到回去的路,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虽然是面对着他,可她的视线始终停在别处。天知道她多想看一看他,看一看他是否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可是她不敢,她不能。因为她怕眼神泄露了自己的情绪,被他察觉。
元子青点了点头。他知道母亲今日设宴,邀请了不少闺秀,是要替弟弟挑选未来的妻子。虽然青云只在他面前念叨过一次,可元子青记忆一贯很好,自然不会忘记。
只是……那终究是与他无关的事罢了。是以他也没有想过要去了解。却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位客人,迷迷糊糊闯到了自己的居所。
“宴会应是安排在湖边水榭上吧?那你走反了方向。沿着你来时的路再走回去便可。”他道。
或许是久不见陌生人,他发现,自己竟难得的多了几句话。
眉畔点点头,这才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一脸天真的问道,“那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元子青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被质问。他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对襟半臂长裙,裙子是素色,衣襟上倒是绣了几片花瓣,淡雅至极。头上挽了一个简单的半髻,插了一把点翠的银梳,余下的头发扎在脑后,清爽可人。肌肤微丰,杏脸桃腮,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点缀其上,更显出十分灵动。
元子青心下一跳,按捺住了,反问她,“你说我是谁?”
眉畔转了转眼珠,“我听人说,福王府有两位公子,其中世子元子青今年十八岁,瞧着倒跟你差不多。莫非你就是福王世子?”
当自己的名字从她的红唇中吐出来的时候,元子青竟微微屏住了呼吸,心中满是期待与欢喜。
他从没有如此刻这般关注过一个女子,为之紧张,为之欢喜。在今日之前,他最熟悉的女子,便是自家表妹柳燕君。表妹才高气傲,目无下尘,面上也总是冷冷淡淡。元子青对她其实没什么感觉,却不知母亲为何总让表妹往自己面前凑。
大约在他们眼中,自己这样的性子,会喜欢看起来跟自己气质差不多的表妹?
可元子青却觉得表妹身形太过单薄了些,就像他一样。所以他真正喜欢的,反而是像眼前这姑娘一样,带着几分生得珠圆玉润,瞧着有福气,性情也开朗的女子。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便被元子青强压下去了。今日来的闺秀,将来都可能是弟弟的屋里人,他又如何能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就算不是,可自己这样病怏怏的身子,到底也不过是拖累别人罢了。
这样想着,原本的欢喜雀跃,便慢慢的淡了下去。
到了嘴边要问她芳名的那句话,也再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