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从饰品堆里挑出一只眉笔,照着镜子往自己眉毛上描,描完一看,两条又黑又粗的浓眉活像个猛张飞,实在太特么丑了,赶紧用卫生纸沾水擦掉。
这么一折腾天都亮了,上班的时间就要到了,金小楼搓了搓脸颊,叹了口气,每个月总有那么二十几天不想上班啊。
不过她就要解脱了,一个月前她就告诉老板自己要辞职了,老板也找了人来交接自己的工作,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领了年终奖她就可以告别这个工作了。
虽然她很想立刻就辞职不干了,专心致志探索异世界的奥秘,但一来她辛辛苦苦工作一年的年终奖还没领,二来做人要善始善终,她现在撂挑子了,公司立马就会乱掉。
凌晨的大街上,昏黄的路灯刚刚关掉,车辆比白天少了很多,只偶尔驶过几辆。大街上明明没有看见垃圾车,却到处漂浮着垃圾车的异味。
金小楼把口罩往上提了提,快步走到了地铁站,在地铁站旁的早餐店里买了一个花卷,想想昨天得了那么大一个机缘,应该犒劳犒劳自己啊,于是又买了一杯豆浆。
“i`m14yearsold.i`y……”手机的声音在还算寂静的凌晨突兀响起。
金小楼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把手机掏了出来,一看是外婆的电话,心里叹了口气,才接通电话,“喂,起这么早啊,早饭吃了没?”
“我哪天不起这么早,饭还没做呢,你早饭吃了没?”
“没呢,我到公司附近再买点吃的。”
……
经过一番“吃了没、天冷不冷、家里鸡鸭下几个蛋”之类无营养的对话后,电话那头进入了正题,“小楼啊,男朋友找怎么样啦?”
金小楼不由苦笑道:“男朋友哪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怎么不能说找就找呢,你都二十五了,以后男朋友会越来越难找,让你同学同事多给你介绍介绍,找个老实的先处处。也不能眼光太高,你大姨奶家的姑姑上了大学当了老师就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拖到三十五找了个离婚带小孩的,别人的孩子能跟自己的比么,后妈是那么好做的么……你看你后爸家的顾薇薇,不跟你一样大,明年都要结婚了,你连男朋友都没有,外婆急啊。”
听到这里,金小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进地铁站了,里面没有信号,我先挂了,过几天再打给你啊。”
“到了啊,”电话对面的人显然意犹未尽,“你吃饭要买点有营养的,钱别省着,我和你外公不缺钱用。好了,挂了吧。”
“诶,我挂了,下次再给你打,”挂了电话,金小楼叹了口气,如果早知道给外婆买手机会有这样的后果,自己……还是会给她买的。外婆年纪大了,难免有个磕磕碰碰,有了电话也能找到人求救。
地铁站内,熙熙攘攘的人群排着队刷卡进站,地铁是最能体现中海市庞大人口的地点之一,金小楼照例没能捞到位置坐。她抓住车顶的拉环,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好像看到了什么,其实什么都没入眼。
平常的这个时候她都是端着手机看cpa也就是注册会计师的网校视频,十月份考完试后改成了bbc的音频。可是今天,她什么都不想看,就想发呆。
毕业后的这两年半,她把所有下班后的时间都贡献给了cpa,她不知道考了cpa有什么作用,也不想继续从事会计审计工作,但她也不知道除了考cpa,她该怎样发展自己的职业空间,毕竟她大学四年学的就是会计,如果让她转换门庭,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职业,于是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着。
一个月前,cpa的成绩公布,她通过了考试,三年奋战得到了应有的战果,她却一下子无所适从起来。于是给自己定下了考雅思托福的目标,这就是应试教育的悲哀吧。
虽然不知道考了cpa有什么用,金小楼还是和老板提出了辞职,这家小公司她已经呆够了,明年,明年一定能凭此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金小楼把耳机塞到耳朵上,bbc的英语就像听天书一样难以入耳,她看着地铁玻璃上印出的自己的模样,头顶的小碎发毛躁地炸开,没有任何造型可言的马尾俗不可耐。衣服是大学时期的灰色风衣,已经起球了,一看就知道是几十块钱的便宜货的那种。
地铁玻璃看不清楚,可她知道自己的脸色是暗黄的,还有一些小斑点,平时从未保养过脸蛋,又长期熬夜对着电脑,脸色不难看才怪。眼镜有瓶底厚,是中学时拿着电筒熬夜看书的恶果。
她不是不懂打扮,分不清地摊货和高档货,她只是买不起,也打扮不起。
她没有所谓的初恋暗恋,可以说她从来没恋上过任何一个男生,也不是没有人追过她,可学生时代她满脑子的学习和兼职,加之对那些男生没有任何兴趣,也就没谈过恋爱。
等毕业了,她才发现校园里是谈恋爱最好的时候。等毕了业,男生、女生都不再单纯,双方都衡量着对方的现在经济价值与未来或有价值,高估自己,低估对方。把双方的利益在天平上衡量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自己是吃亏的一方。
她知道一个二十五岁的已经不能称作女生的女性还肖想着爱情太蠢了,或许这个世上本没有爱情这种东西吧。她并没有幼稚地期待着一见钟情的爱情美梦,那或许是上流人士才拥有的神话,美丽的公主,英俊的王子,在某个晚宴上一见钟情,王子邀请公主跳了一支舞,两人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只是害怕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一辈子,也恐惧结婚将要面对的婆媳姑嫂之类的复杂关系,天知道她是多么讨厌和不熟的人周旋。
她只喜欢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小雨淅淅沥沥的轻唱,手里捧着一本史书,或在膝前放上一台电脑,构造精彩的故事与读者分享。
金小楼甚至已经打定主意不婚了,她结婚后必定是要赡养外公外婆和老太爷的,他们年纪都大了,以后花的医疗费肯定不会少,与其为此和未来的另一半唧唧歪歪,不如一直都一个人。当然这个原因是不能跟外公外婆说的。
如果中国社会对单身女性宽容点就好了,金小楼并不是一个内心特别强大的人,每次外公外婆催婚,同学朋友相继结婚,不熟的邻居都谆谆教诲自己女人要趁年轻嫁了,以后相亲的男性会越来越差后,她的内心也会动摇,纠结地整夜整夜睡不着,她害怕自己难以昂首挺胸地活在社会的歧视下。
不过,现在有了空间门,她单身的决心坚定了很多,起码,在被社会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时,她还有个逃避的地方。
☆、第3章 愤而辞职
杂七杂八想了很多,金小楼以为应该快到目标站了,可看了看地铁顶上的指示灯,才过去七八站而已。于是甩了甩昏胀的脑袋,专心听起bbc。
漫长的一个小时后,终于下了地铁,又步行了二十分钟后,才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公司。
如果你认为所谓的公司就是写字楼里的格子间就大错特错了,金小楼的公司隐身在一座老小区里,员工就十几个人,专门做某品牌服务器的代理工作,一大半的员工都在外面跑业务,金小楼身兼文员、出纳、会计数职,就这老板还嫌弃自己没有为公司创造价值呢。
一个月前老板的亲戚吴梅接过出纳的活后,金小楼反而更忙了,实在是吴梅的蠢笨懒惰已经到了一定境界,教她做事比自己做要累好几倍。
金小楼提前五分钟到了公司,发现老板已经到了,金小楼连忙道:“吴总早。”她刚来公司时都是叫的老板,负责客户维护的王姐提醒自己要叫吴总。好吧,十几人的小公司头头也是总裁啊,这必须得从善如流啊。
吴总端着杯子抿了一口茶,“小金,今天来得有点晚啊,办公室还来得及打扫么?”
金小楼闻言诧异地凑到值日表前,道:“今天不是轮到吴梅打扫么?”
“哦,吴梅今天上午有事,你先替她打扫一下,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区,屋里不干净你也不习惯是不。”
金小楼很想说“我不介意,等她来了再打扫”,可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拿起了扫把,好吧,她就是个大包子,不怪狗惦记,突然想起了什么,“吴总,今天就是月底,您让吴梅尽量早点来吧,要不然我结不了帐啊。”
吴总恍然大悟,“还是结账的事重要,我马上给她打电话。”
没过一会儿,吴梅就来了,看着金小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想必是吴总电话里说了让她回来是金小楼的意思吧。
金小楼也不理会吴梅,自己就要辞职了,也不耐烦跟她处什么同事关系,专心理起了明细账,看到吴梅做的现金银行凭证,简直是一团糟,自己教了她一个月,居然还是搞不清借贷方,会计科目也记不得。
金小楼早就怀疑吴梅不是老板所说的中专财会毕业而是小学毕业的了,教她做事真特么糟心,对方要是勤快的也就罢了,偏偏还这么懒惰做作。
中午,金小楼照例是和王姐一起到小区外的小餐馆里解决了午饭,王姐神神秘秘地对金小楼说:“你知道吴梅和吴总是什么关系么?”
“吴总不是说吴梅是她表侄女么?”
“表侄女个屁,昨晚上我有东西落在办公室,特地回去找,就看见他们在办公室干那事……就是那事,你懂得。”
金小楼笑了笑,没有接话,王姐心地不坏,就是喜欢八卦,三分真七分假的,她还撞见过王姐和人在背地里说自己的闲话呢,说自己条件不怎么样,眼光高得不行,自己表弟那么优秀的人,愣是看不上。
王姐的表弟自己看过,一米六五左右,和自己差不多高,头发用摩斯打得油腻腻,像一个月没洗头一样。高中毕业,每说几句话必定有一句是大学毕业又怎么样,还不是给他小学毕业的表哥打工,大学上也白上,硕士毕业博士毕业又怎么样,还不是摆摊卖猪肉……
下午,金小楼拿着吴梅给的现金余额数字一遍遍对着会计,却始终对不上,现金差了两万,不由怀疑现金数字是错的,让吴梅重新点一遍,吴梅不情不愿地重新点了一遍,道:“就是这数没错啊。”
金小楼眼尖地发现现金盒子里有一张白条,抽出来一看,是王凯写的欠条,借现金两万,王凯他们公司的业务员,问题是他大半个月前就离职了,“王凯借钱有吴总盖私章的批条吗?”
吴梅斜睨了金小楼一眼,吹了吹艳红的指甲,“我哪知道借钱还要吴总的批条,当时不是问了你吗,你说可以我才借的。”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金小楼大声道,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如果欠款追不回来,她就要跟着承担损失。
“怎么回事啊,”吴总走了过来。
吴梅恶人先告状,嗲声嗲气道:“当初明明是金姐让我借钱给王凯我才借的,要不然我一个刚上班的小姑娘哪有胆子动这么大一笔款子啊。”
金小楼肺都要气炸了,“我敢对天发誓我从没对你说过这样的话,你借钱给王凯的事我半点都不知道。”
吴梅翻了个白眼,“我也敢对天发誓啊。”
吴总敲了敲桌子,“好了,你们都有责任,一人赔一半吧。”
金小楼直视着吴总的眼睛,“吴总,我在公司带了两年半,做事有多么严谨你是知道的,就算是有你盖私章的批条,我都要打电话问下你是不是有这么回事才会同意借款,你觉得今天这事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吴梅怪声怪气道:“谁知道是不是你跟王凯串通好了一起分钱的。”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吴总拍了下桌子,“一人赔一半,就这样,不服的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