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刚好同个航班,坐一块儿过来的。”
“什么名字?”沈遇突然问。
“……”老六突然想起乔时还没告诉他名字。
沈遇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淡声留下一句“走吧”,高大的身影已先往车子方向去了。
老六跟着上了车,车子快要从乔时面前驶过时,老六想起名字的事,从副驾驶座上探出头来,冲乔时喊,“对了,我叫沈桥,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呢,还有电话。”
乔时正拦着车,循声扭头,习惯性地微笑,冲他挥手再见。
沈遇刚好转头,乔时恬静带笑的面容陡然映入眸中,急刹车下一个失控,车子轻微小震。
老六诧异扭头,“老大,你干嘛呢?”
“没事。”沈遇嗓音平静,视线淡淡从后视镜扫过。浓缩的镜面里,乔时已拦了辆出租车,正拉开车门,将行李箱推了进去。
老六也看到了,想想被拒又有些感慨,“你说我也没长了张坏人脸,坐我便车怎么了,这荒郊野岭的天又快黑了出租车更不安全好吧。”
沈遇视线在后视镜方向停了停,乔时人已上了出租车,往另一路口驶去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略顿,敛眸沉吟了会儿,方向盘利落一转,调转了车头方向。
☆、第二章
乔时从上车开始精神就略紧绷,或者说,从她昨晚决定飞往这座城市开始都是不安的。她没想地域歧视什么,但确实是对这座城市有阴影的。
治安差、粗鄙野蛮、崇尚暴力文化、制毒贩毒、走私珍禽、私制枪炮、抢掠械斗……几乎是她对这里的所有印象。
在乔时曾接触过的当地人里,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七八岁的小孩,都能打得一手好拳,练得一手好枪法,尽管那可能只是儿童常用的玩具枪。这是一座聚族而居、崇文尚武的独特城市,既有现代化都市的科技时尚,又保留了其独有的宗族气韵。乔时对这座城市的感觉,也一如它透着的矛盾,也是矛盾复杂的。
如果不是昨晚凌晨两点的电话,乔时想她是不大可能再回到这座城市的。
电话是堂妹乔燕打过来的。刚满18岁的小丫头,八岁就被扔回了乡下老家,跟着爷爷奶奶住,父母在外打工,山高皇帝远的也管不了她,周围都是差不多背景的同学,书读着读着就都混一块儿了,三五成群的,也没人管,小太妹似的,初中一毕业书也不念了,瞒着家人跑外面打工了,16岁时认识了个男人,不管不顾地跟着男人跑了,被她爸妈强行带回来,揍了一顿,又连夜跑了,还和家里断绝了所有联系,惟独和乔时还一直保持着联系,却仅限于网上。
乔时一直不知道乔燕人到底在哪儿,电话多少,她曾经给她留过电话,但乔燕从没主动给她打过电话,劝告也当耳边风,说多了就拉黑,隔两天消气了又巴巴地来加回来,乔时气得不想管她死活,没想着昨晚凌晨两点,乔燕突然给她打电话,电话里哭得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的,只一个劲重复,“姐,救我,救我。”
————
出租车从离了机场,一路沿着机场路往市区方向走。
市区在西南边,迎着夕阳方向。
乔时坐在副驾上,一扭头就能看到满窗晚霞余晖。
安城是座有山有海的城市,沿路栽了大片的桉树,树干笔直高大,冬日的暖阳里,枝叶已掉得稀稀落落,枝桠纵横交错,与远处的夕阳峰峦交映出一种静谧萧瑟的美。
乔时不觉拿出手机,捕捉着拍了两张照片。
司机大叔似是早已习以为常,笑着打破车里的沉默,“小姑娘第一次来安城吧?”
乔时正拍着照,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不是。我家本地的。”
她说话时习惯性面带微笑,人也长得显小,鹅蛋脸型,脸颊两侧还带着点婴儿肥,肤质清透白皙,清新精致却又胶原蛋白满满的样子,搭配黑色微卷长发,偏分的长刘海在右脸耳际弯出优美的弧度,年轻,却又恰到好处的恬淡安静。
司机大叔不觉笑了,“看你长得不像本地人啊,口音听着也不太像。”
“常年在外面读书工作的缘故吧。”乔时浅笑着回,脸不红心不跳,本地人不排外,但本地人忌讳本地人,在安城时,乔时习惯性自称安城人,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司机大叔果然没再追问,娴熟地转着方向盘,在前方十字路口向右拐了个弯,乔时眼角余光不意瞥了眼后视镜,看到车后跟着的黑色轿车时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了,似乎从上车开始那辆车就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了。
乔时皱眉想了想,一路过来确实没得罪过什么人,也没显财露富,没道理被跟踪才是。但这里毕竟是安城,而且是快入夜的安城,不觉就多了份警惕,扭头对司机大叔道,“师傅,前面左转。”
司机大叔诧异看她,“直走离市区要近点,左转就是工业区方向了,还得绕个大圈。”
“没事,您左转就是了。”
司机依言在前面路口左转。
乔时依然是举着手机拍照的模样,佯装不经意地往后视镜看了眼,看到了跟着左转的黑色轿车。
她不知道车里什么人,更不知道和出租车司机是不是一伙儿的,只是巧合还是真的被跟踪了她也没法确认,但到底孤身在外,心里还是没底的,好在这个点车多,而且前面就是工业园区,正值下班高峰期,车多人多,真的不幸遇到了跟踪的,治安再乱,光天化日的也没人敢怎么样。
但一会儿到旅馆呢?
乔时不觉轻转着掌中的手机。
昨晚乔燕是有吓到她的,大半夜的突然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求她救她,还语带惊恐,那一瞬间乔时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画面,抢劫、追杀、□□……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在大脑里一闪而过,惊得她嗓音都震颤了,好在都不是,只是感情纠纷。
从乔燕断断续续的哭声里,乔时拼出了个大概,她当年从家里逃出来后就去找了那男人,跟着他回了安城,住进了他家,两年来任劳任怨地帮着照顾生意,没想着男人在外面另外找了个女人。昨晚她连夜被那个男人和家人轰了出来,没钱,没卡,没身份证,除了手上那支仅剩不到10%电量的手机,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突然被连夜轰出来乔燕没说,只一个劲地哭,一个劲地说自己错了,哭得声嘶力竭的,瑟瑟发抖,像被遗弃的小孩,绝望又无助。
乔时虽气她当时不听劝,但到底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从小没父母在身边,又是亲妹妹一样的人,宽慰了几句,在网上给她订了个小旅馆。
乔燕没身份证,正儿八经的酒店住不了,派出所也不肯去,乔时只能临时给她找了个小旅馆暂住,她今天是专程过来接她的。
她父亲是乔时小叔,和妻子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家里除了乔燕还有一初中在读的弟弟,都是没出过远门的人,除了拜托乔时别无他法。
乔时给乔燕定的旅馆地段有些偏,她电话从昨晚关机后就一直打不通,如果真被人跟上了,再跑那边去……
乔时摸了摸手机,想着先试着给乔燕发个信息告诉她晚点再过去,没想着手机刚拿起就响了,有点陌生又遥远的名字,沈肆。
乔时按下通话键。
“乔时?”
电话那头温淡的嗓音听着有些不确定,乔时久未听到过这个男嗓,却还是认了出来,嗓音不觉带了一丝笑意,“是我。”
沈肆嗓音也放松了下来,“我说谁呢,刚开机就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
乔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在安城这边没什么朋友,这几年来唯一还有点联系的也就沈肆,但也仅限于网络上,大半年偶尔一次的问候。昨晚接到乔燕电话时她本来是想厚着脸皮求沈肆帮个忙,暂替她收留一下乔燕,没想着沈肆手机关机了,而且都这么多年了,她也不知道沈肆是不是换手机了,打了几个没打通也就没敢再打扰。
“这支手机平时没怎么用,昨晚没电了,搁沙发上忘了充。”沈肆解释,“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出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乔时眼角不觉瞥了眼后视镜,“你现在还在安城吗?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沈肆似是没想到她人也在安城,失笑,“乔时,你还敢回来啊?”
乔时听这话不大对,“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沈肆嗓音又恢复了方才的愉悦,“你现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啦,我快到市区了,一会儿万达见,六点四十,方便吗?”
“行。”
————
乔时让司机临时拐去了市区热闹的万达广场,人刚下车就看到了倚车等待的沈肆,六年多没见,面容比当年硬朗成熟了许多,温和里略带点清冷气质。
他先认出了乔时,远远地冲她招手,人也已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圈,“几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差点没认出来。”
“我才差点没认出你来。”乔时笑应,拖着行李箱朝他走近了些,将和他的距离借位缩短在一个不至于让沈肆误解却容易给旁人造成错觉的安全距离内,借着转身拖行李箱的机会,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扫了眼不远处正等红灯的黑色轿车,侧仰着头看沈肆,“想吃什么,我请你。”
浅笑的嘴角带了点灵动的娇俏,小撒娇的味道,角度刚好,很适时地落入了不远处的沈桥眼里,沈桥当下瞪大了眼,“我擦,那不会我哥女朋友吧?难怪我看她这么合眼缘,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