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下午去?”明慧郡主心里有些着急,恨不得马上便让慈信大师为凌钦诊病。
尹氏笑着应道:“这慈信大师年事已高,过了中午便有些精力不济。他怕自己看不准症,故而过了午时便不诊病了。”
“哦,是这样啊。”明慧郡主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又对着尹氏笑道,“那便有劳三弟妹了。”
尹氏赶紧摆手道:“都是一家人,郡主可别跟我客气。”
“好!那我就不客套了。”明慧郡主笑着说道。
“那才是。”尹氏连连点头。
见凌钦诊病之事安排妥当,明慧郡主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闲来无事,她便向凌老夫人等人说起自己京中听到一些奇异之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笑着,倒也其乐融融。
次日卯初时分,尹氏便派人来叫凌雪珺起床,让她与自己一起陪着明慧郡主与凌钦去寿恩寺。凌雪珺原不想去,奈何母亲有命,她不得不从,便想着把凌玉柔也叫上,让她与明慧郡主多接触,遂自作主张地让青芽去叫了凌玉柔。
见青芽来传话,周氏与凌玉柔以为这是尹氏的意思,便点头应下。待凌玉柔梳洗打扮好,周氏便叫了凌玉柔到了郡主与凌钦所居之处,候着二人一起出门。
明慧郡主见凌玉柔前来,便叫她一起吃了早食,又问起凌玉柔平日消遣。凌玉柔便大着胆子提了自己喜作画之事,并请明慧郡主有空指点自己。明慧郡主见凌玉柔谦虚好学,对她心生好感,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尹氏看见明慧郡主和凌钦出来的时候,凌玉柔跟在二人身后,只道是周氏让她来陪伯母与堂兄,也未多想,便安排她与自己、凌雪珺同乘一车。一行二十来人便浩浩荡荡地向寿恩寺而去。
寿恩寺离丰阳县城不过七八里之遥,没花多少功夫便到了寺门外。
因为前天尹老夫子便派人给慈信大师送了信,告知其尹氏要带凌钦来求诊,因而一下马车,便有小沙弥迎上来,将几人带往慈信大师所居的厢房。走到慈信大师厢房门前,小沙弥见跟着过来侍卫、丫鬟等差不多二十来人,便面有难色地对尹氏与明慧郡主说,慈信大师喜静,看诊的时候尤其不能喧闹,怕进去的人多了,会扰了大师,耽误看诊。
明慧郡主一听,忙叫下人们都候在门外,不过凌雪珺与凌玉柔都是侄女,她不好说让她们俩别进门。
尹氏自然知道明慧郡主的心思,正想开口叫凌雪珺留在外面,没想到凌雪珺居然主动提出要留在外面。
其实前世凌雪珺便陪着明慧郡主看慈信大师为凌钦诊过病的,知道进了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反正她又不懂看诊之事,懒得进去听慈信大师絮叼,索性主动要求与下人们一起呆在屋外,尹氏自然应允。于是,便只有明慧大师、尹氏、凌玉柔陪着凌钦进了屋去。
凌雪珺厢房外呆了片刻,觉得甚是无聊,便叫上青芽出了院子,准备到后山去逛逛。刚出了慈信大师的院子不远,便看见前方一禅房前,有一株古柏树,枝繁叶茂,要五六人才可合抱。
此时,有一老僧正独自坐在树下。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盘棋,一杯茶。那老僧正看着棋盘冥思苦想,人动也不动,像入定了一般。
凌雪珺见状,好奇地凑了过去。老僧面前的棋盘上,摆的是一盘残局。
第4章 拜师
顾骞擅弈。
前世凌雪珺为了讨他欢喜,也曾拜师习棋,奈何用心不纯,最终只学了皮毛,未得精髓。后来她与顾骞成亲后,两人闲来对弈几回,她根本不是顾骞的对手。想来,那时她主动讨好他,说要陪他下棋,他多半也是出于无奈才答应自己吧?自己棋艺如此不入流,让他与自己对弈,对他来说想必也是一种折磨吧?
不过,虽然凌雪珺棋艺不高,毕竟也学过多年,又曾多次与顾骞这样的高手过过招的,总算也有些心得。想着自己反正等凌钦诊病也是等得无聊,有空看看棋局也不错。因此,她便站在老僧身旁,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这残局来。
这坐在古柏下的老僧,乃是寿恩寺德高望重的慈元大师。这残局是其好友,京城灵觉寺的久阳大师托人带给他的,乃是从一古棋书上所载的。久阳大师钻研了许久,也未破这残局,便将这残局临摹下来,托人将其带给慈元大师,邀他一起来破这棋局。
慈元大师接到书信之后,便迫不及待按照画上所画之模样,将这残局地摆上,想细细研究一番。没想到看了半晌,却还没有找到突破的地方。正在他苦苦思索之际,突然来了一个稚龄女童,站在他身边,双眼紧紧盯着棋盘,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也在寻破解这残局之法。
见状,慈元大师有几分吃惊。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看得懂这残局?于是,他望着凌雪珺,好奇地问道:“小丫头,你懂下棋?”这残局,可是久阳大师也破不了的,他不相信这小丫头能看懂。
在慈元大师眼中,凌雪珺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童,可凌雪珺内心已经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而她学棋已有十来年,虽说棋艺不精,却也远非一般小童可比。
于是,她抬起小脸,对着慈元大师甜甜一笑,说道:“大师,我会下棋呢。”
慈元大师听她这么说,觉得好玩,便又逗她道:“那你可看出这残局的门道来了?”
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看出一点。”自己虽说算不得棋中高手,多少也懂一点。
听凌雪珺说自己看出了门道,慈元大师更觉惊奇,便又问道:“看你可知怎么破这局?”
凌雪珺笑了笑,说道:“大师,我倒想到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对不对?”
“那你走来看看!”慈元大师对着凌雪珺指了指棋盘。
凌雪珺犹豫了一下,说道:“那雪珺便献丑了。”说罢,她走到慈元大师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然后伸出手,拈起棋笥中的白子,落了下去。
看到凌雪珺落下的这粒白子,慈元大师眼睛微微一眯,心中却道,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真懂棋啊。于是,他抬起头来,望着凌雪珺,问道:“丫头,你觉得你这步棋能破这局?”
凌雪珺盯着棋盘,又思忖了片刻,说道:“应该能行吧。”
闻言,慈元大师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拈了一粒黑子,稳稳落在了棋盘上。凌雪珺顿了顿,又走了一步,慈元大师随即跟上,两人就这般,你来我往,下了好几手。
突然,凌雪珺一下顿住了,思索了片刻,也未找到落子的地方。因为无论她怎么走,都会被黑子所杀。其实,白子原本只是处于弱势,未必一定会败。她走的这几步,反而让黑子趁机断了白子的后路。白子败局已定。
看到自己已无力回天,凌雪珺脸一红,站起身来对着慈元大师礼道:“大师,雪珺自不量力,见笑了。”
慈元大师却没直接回她,反而抬起头,望着她笑眯眯地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叫什么?”凌雪珺虽然这一步走差了,不过,才八.九岁的小姑娘,能走出这一步,实属难得。在慈元大师眼中,凌雪珺很有学棋的天分,对她很是喜爱。
“小女子叫凌雪珺,就是这丰阳县城西大街凌家的。”凌雪珺恭敬地回答道。
“雪珺,你今年几岁?”慈元大师问道。
“八岁。”凌雪珺应道。
慈元大师对着她,颔首说道:“虽然这步棋你走错了,不过,你小小年纪,能在棋艺上有这番见识,已属世间少有。”
闻言,凌雪珺只觉汗颜。她如今可是学了十来年棋,前世她八岁的时候,哪有这般能耐?想来,她不过是托了重生的福气罢了。
“你想学棋吗?”慈元大师又问道。
凌雪珺微微一犹豫,然后点了点头。前世学艺不精,今生若有机会,能补上也不错。
“老衲法号慈元,想收你为徒教授你棋艺,你可愿意随我学?”慈元大师问道。
听了这话,凌雪珺一愣。要知道,这慈元大师可是北朝著名的棋手,轻易不收徒的。
看见凌雪珺一脸惊讶的表情,慈元大师佯装生气,说道:“你不愿意?”对于如此有天分的学生,慈元大师可不想放她走。
“愿意,我当然愿意。”凌雪珺一看慈元大师拉下脸,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着头。
慈元大师一听凌雪珺愿意,面色微霁,对着她和颜悦色道:“那好,从明日起,每逢双日,你便辰正时分到寺里来,为师教你棋艺。”
“雪珺虽然很愿意跟着大师学棋,不过,我要先问过母亲。”凌雪珺说道。隔一日便要到这寿恩寺来学棋,也不知道母亲同意不。
“那是自然。”慈元大师点头道。
慈元大师又问了凌雪珺几个棋艺方面的问题,想要考考她,没想到小姑娘皆能回答出来,慈元大师心头更是欢喜不已。正在这时,尹氏几人从慈信大师房中出来,便差人来叫凌雪珺回府。
凌雪珺赶紧跑上前,把母亲拉到一边,将慈元大师要收自己为徒之事告诉她。尹氏一听,大吃一惊,也不知道自己女儿为何突然得了慈元大师的青眼。不过,大燕朝的女儿,也讲究棋琴书画等才艺。姑娘才艺越好,越容易结到好亲。如今,慈元大师这般高手愿意教凌雪珺习棋,自然是好事,尹氏焉有不同意之理?当即带着凌雪珺去拜谢了慈元大师。
回到凌府,众人便去了凌老夫人房里。明慧郡主告诉凌老夫人,慈信大师为凌钦问脉之后,说凌钦这病虽然能治,不过短时是治不断根的,必须要留在丰阳,慢慢调理才行。
听到这里,凌老夫人望着明慧郡主,说道:“那郡主舍得阿钦留下来吗?”
明慧郡主轻声一叹,说道:“为了他的病能好,再舍不得,也只能舍得了。”说着,她抬起头,不舍地看了儿子一眼,转脸对着凌老夫人笑道,“钦儿留在丰阳也好,让他替我与夫君在老夫人面前多尽几年孝道。”
“好!”凌老夫人抚掌大笑了起来,“有阿钦陪我,我这老太婆也能多活几年。”
此话一出,屋中之人皆笑出声。
明慧郡主伸手在儿子头上怜爱地抚了抚,又说道:“老夫人,我不能在丰阳久留,将阿钦安顿好了,过两天便要回京了。以后阿钦就仰仗你老人家与两个弟妹照顾了。”
“郡主说哪里话?”凌老夫人忙说道,“阿钦可是我的亲孙子,又是秀容与幻珍的亲侄子,郡主就放心将他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