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儿女日渐少,盖因肝胆难相照。
他赤条条的一个人,无父无母,无恨无爱。那些所谓的名声钱财皆是身上披的华彩羽毛,没了也就没了。失了羽毛,只要心没堕落成畜生的,他就还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吱嘎——”
送饭的人推门进来了,还没看清楚,晏无意已经坐在椅子上了。送饭的家丁也不给他好脸色,饭放那里就走。
事到如今,晏无意已经饿的不行了,捧起碗闻了闻就开始扒了,吃到一半习惯性地去摸腰间的酒壶,才想起来酒壶也被搜走了,只能喝几口茶水解解相思苦。
碗底埋着张小条子,晏无意看着那张叠成指甲盖大小的条子就想笑,这种技术活肯定不是叁寒那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做的。打开一看,里面的字迹笔锋锐利。
——无需顾忌,已回青剑。
“哈哈哈哈哈,奔得倒是怪快!” 晏无意笑的开怀,“言尽于此,竟是不做不行了!”
雨仍然没停,子夜将至。
他如同一匹等待猎物的豹子,静静守候机会的来临。
正当他起身想要避开守卫冲出屋子时,屋里一点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晏无意顺着那一点萤火似的光线指引,走到墙角,那里被人用垂棘粉涂了一个小小的符号。他紧皱着眉头,捻了捻那粉末,趴在那处听了听,愣了一下后,蓦然瞪大了眼睛。
“地下是空的…?!”风声不会骗人,晏无意确定了地下是空的之后又觉得纳闷,这莫非是少庄主的小金库?
既然是空的,那就一定有什么放在里面了,晏无意四处看了看,在床与墙壁之间找到了入口——仍然用垂棘粉涂着符号。
“对不住了啊,德南兄。” 这一屋子的东西严格算起来,已经是少庄主的遗物了。晏无意挪动地格外小心,露出那个一人宽的入口后,他深吸一口气,走入了那个入口。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几丈高的拱顶,里面灯火通明。骤然见到亮光,晏无意眯了好一会眼睛才缓过来。
等到他习惯后,却又被眼前景象惊呆了。这个姑且可以被称为仓库的地方,一片荒芜,泥地上满是车辙留下来的印子,单看印子便知这车定是载满了沉重的货物,匆忙而走的。晏无意四处看了看,除了犄角旮旯有个被遗漏下来的小黑盒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看着那车辙,晏无意蹲下来摸了一下,脑里突然灵光一闪,这不就和破庙前的辙子印差不多深浅吗。
随后他捡起那小黑盒子,半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翻来覆去看了看,除了上面刻着些诡秘的花纹以外,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了。盒子上了锁,正待他想要强力掰开之时,却听上面传来喧闹声。
“庄主!晏无意那厮从地道逃跑了!”一个家丁喊道。
“什么?”老庄主大惊失色,怒道:“一群废物!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庄主,要我们去追吗?”
“滚开!”老庄主一脚踹开那个人,提着剑就往地道入口跑:“你们打不过他,看好这里,谁也不准进来,进来直接杀了!”
家丁面面相觑,齐声应是。
“……”晏无意沉默一瞬,把黑盒子往袖子里一塞,就往刚才看到的出口跑。
还没跑到,就听耳边风声呼啸。他赶紧偏头一躲,老庄主提着剑差点削掉他半俩耳朵。
“大胆竖子!你害了我儿,还敢逃跑?!” 老庄主冷笑一声,“本还想留你到三天后给我儿祭奠的,既然……也罢,就在这里结果了你罢!”
说罢他提剑而上,晏无意啧了一声,向后连退三步。步下生起的风带起些灰尘,在地上落出了一道痕迹。
“绿蚁庄主,这是晏某最后的退让。” 他漆黑如点墨的眼睛直直看着老庄主,一字一句地说道,目光丝毫不加躲避。
“纳命来!”老庄主挥剑动作一滞,却没有停下。
“何苦……”
一声叹息还未消散。
青色身影已如鬼魅般欺身而至。
老庄主剑光一闪,挡开了他的身影,突然仰天大笑道:“那么多人,总要有一人来为我儿偿命,即使我是冤枉你的又能怎么样?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罢!”
“晏某…”晏无意抿了抿唇,无奈又认真地开口道:“从不杀人。”
他只是一个翻身,便躲过了那看似避无可避的剑光。
一掌击在老庄主的胸口,直打的他呕出一口黑血。
婆罗花的香味霎时溢出,几个呼吸之间便充斥在他的鼻端。
“虚清掌是佛门功夫,一招一式皆带禅意。无论你信或与否,我的手上……从没沾过因果。”
“业障皆清,再不攀缘。”他看着倒地不起的老庄主,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直到他走出那地窖,走到外面荒无人烟的灌木丛里,才隐约听见里面绝望的笑声。
“业障皆清?老夫做下的业障,为何要让我儿来还?!”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他停顿一瞬,提起气向远方掠去。
天地之间,只见一青色身影翩若惊鸿,游离在风雨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最后一句哦
第6章 嗜痂之癖
嗜痂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