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忠信王虽然派人监视贾赦,见贾赦入宫两个时辰,又出宫回了晋江侯府,实则回侯府的是已经是掉了包的假晋江侯。
贾赦猜到无论背后真凶是谁,昨夜必然会对连玉书有所行动。连府那头有白灵看着,连玉书自然不会出什么事。贾赦则是混入夜里巡夜的士兵中,借着在城内巡夜之机,遥遥观望几座王府的气。
怪只怪忠信王太过心急,竟然趁贾赦闭门不出,三两日之内便将狐妖作祟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还直指贾赦便是狐妖之主。有此能耐将消息散布这么快还让人难以抓住源头的,满京城也找不出多少,如此一来,贾赦将怀疑范围缩小很多,只往几位亲王头上查就是。
贾赦果然猜测不错,巡夜经过几所王府的时候,恰逢忠信王府有人施法夺连玉书的命,邪气大盛,贾赦看在眼里,趁巡夜之机在忠信王府做了标记。
而同时,翰林院掌院学士连城府上,连玉书突然陷入梦魇。白灵先是让连城留在家中,守在连玉书病床边,再是让连家人把置办的寿衣、棺椁抬出来,说给连玉书冲一冲。
白灵在连玉书家里守着连玉书,对方法术一起,白灵只见连玉书的魂魄离体,便要往外走。白灵上手去拉,竟被连玉书挣扎开了。
于是白灵双手结印,将连玉书的魂魄压回肉身,还在他床头贴了几张贾赦提前准备的符篆。这一切落在连城眼里,便是白灵在连玉书床前一阵施为、然后连玉书便识得人了、能进食了。
同时,白灵交代连城一番,让白家人将自己抬入连家为连玉书准备的棺椁中,嘱咐连家人务必守好自己,自己去地府为连玉书求通融,若是自己施法期间被打扰,便大事不妙了。
连城为了连玉书,自然十分慎重,将连府一半的家丁都调来守着棺椁。
连家人如此行事被忠信王府的探子看在眼里,误会被抬入棺椁的是连玉书。果然回禀连玉书死了,同时,忠信王将这个消息传给何骋望、李姓言官等人,让他们次日早朝,按约定说辞弹劾贾赦。
白灵被抬入棺椁后,连家家丁守着四周不敢打扰,自然是替白灵护法。连家人没瞧见的是,连家房顶还坐着一只大肥猫,虽然因为白灵先化形,踏雪有些小情绪,护法这种大事,踏雪还是不会含糊的。
白灵用元神出窍之法去了忠信王府上,与此同时,忠信王请来的法师还在全力施为。
因为连玉书的魂魄已经被白灵封回肉身之中,忠信王府的田法师用尽浑身解数,累得汗水涔涔,也不见连玉书魂魄前来。
田法师在忠信王跟前儿胸脯拍得山响,话都说满了,岂能事到临到拘不来连玉书的魂?只得越发加紧施为,正在此事,法坛前的烛影大动,田法师心中一喜,心道:果然还是来了!接着便是一惊,只见那烛火大盛,宛若迸开一束烟花,连玉书不过肉体凡胎,哪有那样强的灵魂?
田法师见势不对便想逃,可是白灵岂容他逃了?来了便是撸起袖子,想要大打出手:敢污蔑本大仙,看本大仙怎么收拾你。
可是田法师不给白灵出气的机会,一见到白灵,便浑身瘫软,跪地求饶。
白灵一看,这田法师原来是一只大田鼠,连形都没化,肉身都是通过幻术幻化出来的。普通人见田鼠精是一道士样子,像贾赦这样天生有天眼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田鼠精的本体,白灵本就是狐妖,自然也能一眼识破。
都说老鼠见了猫如何魂飞魄散,其实野生狐狸也吃田鼠,田鼠见了白灵也跟见了猫差不多。白灵只见田法师体内,一只贼眉鼠眼的田鼠捧着一双前足向自己作揖讨饶,而田法师的肉身则瑟瑟发抖。
白灵已经化形,只要他不故意显露出本体,田鼠精这样的低等小妖,是看不出来的。田法师只见一个俊美非常的灵魂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少年明明长得十分好看,自己却从内心深处溢出无法控制的恐惧之感,仿若见了猫。
见了这么窝囊的妖,白灵都不好意思出手教训。白灵在田法师的法坛前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着亲王服制的男子进来了。
原来忠信王派去连家的探子已经回来了。探子回禀说连玉书已死,忠信王犹不放心,亲自来问田法师。田法师现在吓得要死,白灵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忠信王只听田法师说:“王爷放心,那连玉书的魂魄已被我拘来,连玉书自然已经死了。只是本法师做完这一趟法事太累了,要回房休息,若是王爷无事,午膳之前不用使人来叫我。”
忠信王听田法师确定连玉书死了,哪里还管那么多,敷衍一句法师辛苦,便急急走了。
白灵逼着田鼠精的肉身回房躺好,抓着田鼠精的元神就回了连家。白灵从棺材中醒来,先从百宝囊中拿出一张符篆,将田鼠精禁锢在上面,再走出棺椁对连城说连玉书已经救回来了,只是他现下身子弱,须得将灯火照得足些,对身子好。
这句话是贾赦提前吩咐白灵说的,白灵记在心里,却不明用意。连城听白灵如此吩咐,自然照办,于是将连府的灯都点燃,照得灯火通明。
果然忠勇王早朝路过连府,看见连家灯火通明,在朝堂上说了那番连家掌了许多灯,连大人又没来上朝,连玉书只怕出了事的话。
贾赦当时只想着将连玉书假死的戏做得足一些,忠勇王因为孟怀的事折了不少势力,对贾赦怀恨在心,在朝堂上借题发挥,借连玉书之死将矛头指向贾赦,却是贾赦始料未及。不过贾赦本就需要在朝堂上拖延时间,忠勇王此举,到是无形中帮了贾赦。
至于贾赦为何故意在朝堂上拖延时间,却又要从柳芾那头说起。
昨日贾赦入宫,回晋江侯府的是个假的贾侯爷,贾赦留在了护龙卫卫所。那头白灵救了连玉书,禁锢了作怪的田鼠精元神,这头贾赦也在和柳芾部署,待得忠信王一旦出门上朝,就由柳芾带着圣旨和护龙卫,查抄忠信王府。
一切安排妥当,已是深夜,贾赦略在卫所里小昧一个时辰,又起身打了半个时辰的坐,便临近上朝时间。
按事先约好的时间地点,贾赦等着单勇驾着马车过来,和车中的假侯爷再次掉包,再由单勇将贾赦送到东华门前等候上朝。
忠信王信心满满的上朝,他得田法师亲口证实连玉书已死,加之他准备完全,就不信这次弹劾不了贾赦。忠信王自以为螳螂捕蝉,将贾赦打为妖人是手到擒来;却不知景安帝正等着黄雀在后,对抓住背后生事之人也是志在必得。
忠信王刚走不久,忠信王府就被柳芾带着圣旨查封。那时候还不到卯时,忠顺王府众人还在睡梦中就成了瓮中之鳖;便是有个别漏网之鱼在外,谁又敢擅闯金銮殿给忠信王报信?
因而贾赦在朝堂上和忠信王、何骋望等人据理力争,后景安帝又传连城、连玉书金銮殿对质,这一日朝会开到未时,等散朝时,忠信王府乱党都被一网打尽了。
忠信王余党自有三司会审,贾赦倒没参与,也未让白灵施法逼供。白灵在金銮殿上直接迷昏忠信王和何骋望,还可以以二人惊恐过度,吓得晕厥搪塞过去;如果在问审人犯的时候,再叫白灵继续迷昏几个,想不引人起疑都难。
忠信王的其他党羽见大势已去,都招供极快。好笑的是忠信王还想负隅顽抗,推翻了自己在金銮殿上的所有供述,咬死了白灵是妖邪,迷惑自己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那些话并非出自自己本心。自己孝顺父皇,敬重兄长,绝无不该有的野心,要求贾赦师徒和他请来的法师对质。
贾赦和白灵再次被传入宫中,田法师也被五花大绑的捆来。押解田法师的囚车跟在贾赦一行身后,官差只见一只黑猫跳过田法师的囚车,喵了一声。一直沉睡未醒的田法师就醒来了,不过一只黑猫,众官差也没在意。
黑猫自然便是踏雪,他跳过田鼠精囚车那一下,便是将禁锢着田鼠精元神的符纸丢在田鼠精身上,喵那一声自然是告诉贾赦办妥了。接着贾赦念咒放出田鼠精的元神,官差便看见田法师睡醒了。
田法师醒来之后立刻就想逃,只还没挣脱囚车的束缚,远远的见着白灵走在前面,就腿软了,直到被押进上书房,也没敢逃。
进了上书房,田法师见白灵也在,体内的小老鼠就抖啊抖的。只有忠信王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十分笃信等会儿斗法,田法师一定能让白灵现原形。
上书房内,不但有白灵这个天敌,还有景安帝常年在此批阅奏折留下的龙气,田鼠精只觉自己浑身难受,被压迫得险些维持不住幻形。
田鼠精十分胆怯虚弱的问忠信王:“王爷,这是哪里?我不想留在这里,快些救我出去。”
忠信王被气得倒仰,那田法师素日极有神通,在他面前演示过无数次,为了实施这此计策,前儿害死冯程和娄彦也是田法师让他们几更死就几更死,比阎王爷还准时。忠信王简直将田法师视若天神,压根没想过田法师会输。谁知这会儿父皇没来,田法师已经吓成这等怂样儿了。
须臾,景安帝来了上书房,房内众人行礼,田鼠精在上书房维持幻形已经不易,这会儿真龙天子现身,田鼠精的礼只行了半个,就趴在地上起不来,然后变成一只两尺长硕鼠。除了贾赦和白灵,其他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变化吓了一跳。
“大胆!”饶是戴权老成持重,也不禁呵斥起来。
那硕鼠趴在地上倒是不敢乱动,也不敢暴起伤人,只趴在地上发抖。
忠信王一心想证实白灵是妖物,没想到自己身边的法师才是妖物。田鼠精现原形之后,忠信王颓然摔倒在地,从小受教养也全忘了,气度也全丢了,面色紫涨,汗出如浆。
田鼠精现原形之后,忠信王犯上一案彻底成了闹剧。
忠信王志大才疏,在景安帝看来,就是给他封了亲王,此子也是守不住家业之人。景安帝原想着再过几年,就让这些亲王们就番,景安帝给忠信王挑的番地都十分讲究:既不富庶,也不贫瘠;更加没有临近边疆,不用忠信王守一方疆土;也不是什么军事要塞。只要忠信王去了之后,安安分分过日子,便不会引起兄弟忌惮,也不会遇到什么灾荒兵祸,能为这个平庸的儿子挑出这么一块地,也算是景安帝用心良苦。
谁知这个平庸的儿子心却很大,还没去景安帝给他准备好的番地,就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忠信王才智平庸,这次弹劾贾赦之计却直指白云观正教和景安帝名声,策划颇为周密,自然是因为忠信王身边有谋士谏言。
那谋士能制定这样周详的计划,自然不是蠢人,只怪那谋士和田鼠精走得极近,受了蛊惑;加之忠信王野心本就高出能力百倍,也受田鼠精蛊惑,竟然一拍即合。此刻景安帝还身强体健,忠信王就安奈不住野心,做了出头的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