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算完帐,数完钱,他们才想起树下的雕塑。
“这哥们儿谁啊?”黑熊精问。
“哟,小白,你还带了个小白脸来!”红孩儿叫道,“他不老实吗,给他带个箍,要啥姿势有啥姿势。他这种桃花眼,最适合穿个魅魔装,在龙宫里,满脸骚气地趴在床上,求你……”
祈越和崇九继续沉默。
隔了许久,直到听完一整篇带颜色的主奴文,祈越才问:“菩萨呢?”
“菩萨?女娲召集娘们儿开会呢。菩萨和龙女都去了,说是从西方耶和华那传来的,叫啥子女仙平权会。”红孩儿说。
“切,什么平权会。在咱洪荒,有拳头才有权力!”黑熊精说,“你找菩萨干嘛?又有妖怪抓唐僧了?来,兄弟们去帮你!”
“不是。”祈越摇手,指着成堆的仙晶, “那菩萨不在,你们这是干嘛呢?”
“不懂了吧。”黑熊精摆手道,“现在咱西天各方面都在改革,不兴吃大锅饭了,鼓励咱自己创业哩。说要建那个啥,建个啥来着?”
“市场经济!”红孩儿叫道。
“对头,建市场。”黑熊精说,“俺跟小红就把普陀山当市场,卖点东西。”
市场经济和菜市场不是一回事儿。但祈越觉得,以黑熊精和红孩儿显露出来的智商,应该理解不了这种问题。
“别管那。”红孩儿意犹未尽,又兴致盎然地换了篇生子文,“咱接着说,你还可以给这小白脸穿个母龙装……”
第24章 硕鼠(十八)
祈越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或者说,他是个懒人,懒得做一些没用的事情,比如说,和没有逻辑的妖怪争辩。
于是,他在听完黑熊精和红孩儿颠三倒四的各种废话后,才缓缓开口,用平静且漫不经心的语调问:“你们俩说完了?”
口干舌燥的黑熊精和红孩儿齐齐点头:“说完了。”
祈越清清嗓子:“咳咳,那能容我说三句吗?只说三句。”
三句话只是虚指,自然不是真的只有短短三句。黑熊精和红孩儿很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们变出两个蒲团,盘腿坐着,露出一副听菩萨讲经的表情,看上去态度很是端正。
祈越满意地点了点头。
讲事情,不宜直接开门见山,否则会显得太过生硬,让人听来不快。于是,祈越先讲了一点不相干的东西。
他简单说了一下目前取经的进展,介绍了一下新加入的队员——崇九,然后再赘述一番取经道路的艰辛,表达自己为了佛教事业不怕牺牲不怕流血,排除万难也要取回真经的精神。
普陀山上的佛气更加浓郁了。
直把黑熊精和红孩儿都讲的昏昏欲睡了,祈越才说:“下面,我要讲一点正事儿。”
两妖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看他。
“其实。”祈越指着崇九头上的箍,“我是带他来解这箍的。”
“解箍?”黑熊精和红孩儿相对一望,齐声诧异道。
“对啊,解箍。”祈越遗憾地一摊手,“可惜菩萨不在,白跑一趟。我的三句话讲完了,这就告辞。”
“呸,要个屁的菩萨,解箍不是有说明书嘛。”黑熊精嗤笑着,站起身来。
他伸出熊掌,去扭崇九头上的箍,边扭边说:“先这么往左一掰,再这么往右一掰。”
“咔”的一声,困扰了崇九半辈子的发箍,轻易被他取了下来。
“看吧,很简单吧。”黑熊精得意地说。
“小黑,你,你怎么能解这箍?”祈越非常不可思议,同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紧箍不是个法宝吗?怎么你们能生产这么多?”
“有教程就能解啦,而且这玩意儿算什么法宝。”黑熊精随口说。
“对啊。”红孩儿接口说,“不就是个一次性的唬人玩意儿嘛,观音批量生产,流水线制作。”
“一,一次性?”祈越大惊。
黑熊精一把将手中的紧箍扔在地上,抬脚踩碎:“这个还不是一次性的。他这是十九块九那种,能放两次电,一次三十秒。这属于两次性了。”
“他这还是很多年前的老款式,早过时了吧。”红孩儿说。
“对啊,那时,俺俩还没来普陀山,观音还亲自摆摊。”黑熊精说。
“现在她只管做这些假货,然后批发给咱俩,还要收咱的摊位费。”
“那黑心老娘们,成本价几毛的破玩意,批发价七块,再收一块的摊位费……”
黑熊精和红孩儿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一会,然后声音越来越小,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
他们虽然神经大条,但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
空气完全地安静下来。四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颇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氛围。
黑夜里,骤然吹来一阵带着凉意的风。
沙沙的竹叶声响。
祈越僵硬地转动脖子,偏过头,望向身边的崇九。
崇九瞪大了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的手,还停留在自己的额头。
风吹起他额前的长发,露出一道不浅的痕迹,那是带了多年的紧箍所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