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给你念了这许多的平安经,你便平安上路,也不必感觉天凉水冷,有多委屈,自然日后再多烧些纸钱给你,添置些锦衣玉服,也便罢了。”
她这边为钟智烧香念佛,旁边服侍的丫头蕊儿却好像失了魂魄,不仅面色憔悴,倒常常丢三拉四,出了许多素常没有的错。看在何意如眼里,倒也并未指责于她。
只是私下里,那每过几载,便会悄悄来到大太太屋子里商讨贩卖丫头的人牙婆子,便又偷偷上了门来。
蕊儿自打得知钟智离奇失踪、生死未卜后,一时间心里面便吓破了胆。
她虽然不知他究竟是出了何事,可是不知为何,只要一看到太太在佛堂里为六少爷念平安经,她这心里面便七上八下,倒觉得那经文似乎变了模样,竟成了超度亡魂的往生经一般。
而且这两日,她更发觉自己身上不对,不仅月事未来,浑身更是难过得紧,不仅没有胃口,更是看到稍油腻些的菜品,便会呕吐出来。
这一日她虽然极力控制,却还是在何意如身边服侍时,忍不住呕了两声。
何意如倒和顔悦色,只让她先回去歇息片刻,然后再派了婆子带了她出去,寻个大夫好生看看。
蕊儿一边谢了太太,一边便回了房里,心中只想着钟智,果然看见两个太太常用的粗壮婆子,便来接她出去瞧病。
她心里有几分明白,自己这般模样,极可能便是怀上了六少爷的种。可是太太既让自己去看病,又不得不去,便只得跟着婆子出去,想再做打算。
只是这一去,大太太院子里,从此便再无人见过这蕊儿的身影。
便有人问起来,也不过说那丫头大了,太太心疼她,赏了她外嫁,已择了好人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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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这边,因钟义与于汀兰早已分房而睡,秋天夜长,他便时常约钟秀到自己房中倾谈。若是偶有雨天,钟秀不便过来,二人也要尽打上一通电话才得入睡。
这日傍晚时分,天上便飘了冷雨,钟义便知钟秀应是不会来了。
他一人熬到夜深,便只觉房中像是少了些什么,终又抄起电话,和钟秀窃窃私语。直至时已夜半,外面漆黑如墨,雨丝纷飞,他竟不知房门微启,已和他分房睡的于汀兰竟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
原本这些日子以来,于汀兰的身子情绪,都比前些时日大有好转,一天里倒是明白的时候多,糊涂的时候少了。也正因此,她便更加思念起钟智来。
只不过她也知道,自她被钟义兄妹逼着穿上了守贞锁,更多派了人手监看着她,自己与老六虽在一个宅子里头,见面的机会,却偏偏比登天还难。
且她娘家因父亲被派了异地为官,竟阖家都跟了过去,一时间,当真是孤掌难鸣,四处无援,只能每日里在丫头婆子的看管下,强自支撑。
因这一日,她忽然听到两个丫头背地里在偷偷耳语,隐约便听到一句六少爷已失踪数日的字眼。于汀兰虽未听得真切,但是关心则乱,她又是爆炭的性子,立时便上前抓了丫头的衣襟,问其所说究竟如何。
只是现下钟义派来看管她的丫头,都已经不是她从前的心腹。并且上有钟义的倚仗,下看于汀兰走着霉运,对她早就没了从前的顾忌。见她上来逼问,便根本不去理她。
于汀兰这些日子已经深知这些下人的势利,倒也有所收敛,但是眼下既是听到钟智失踪这样的大事,便不管不顾,疯了般拉扯那丫头,逼她说将出来。
那丫头被她疯癫的样子吓到了,终还是将钟智已经失踪了数日的消息说与她听。她因厌烦于汀兰,也隐约知道二奶奶与六少爷的首尾,这工夫干脆添油加醋,便说外面都传闻六少爷风流好色,必是睡了哪个仇家的老婆,被人暗中害了,这些日子都寻不得,大概早就见了阎王。
于汀兰听了这消息,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一时竟傻在了当场。
待到她呆兮兮回到房中后,从午时直坐到夜深,才从恍惚中醒转过来,目光便落在钟义那睡房的窗子上。
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竟然静静地梳洗打扮了一番,又从被上面翻出一物,揣在怀里,又喷了些“钟桂花”在身上。
因为自己喷了这香水后的味道,原是老六最爱闻的。
然后这工夫,她便趁着风急雨大,紧握着怀里那东西,便直摸到钟义的房中来。
第69章
于汀兰自听了那丫头添油加醋的一番话,近日里本已有些渐渐好转的情绪, 竟又变得混沌起来。
那丫头说六少爷大约是因为睡了别人老婆, 才导致杀身之祸,不过是恶意猜测, 但是这话听在于汀兰耳朵里,却刚好合上了拍。
她自打孩子小产后, 本就抑郁难当,如痴如狂, 偏又在这期间受尽了钟义的冷眼与折磨, 心底里对他的恨意,已不是一般的强烈。
这些日子以来, 她之所以在情绪上略恢复了些,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那日在泊春苑里,终还是老六,在钟义想要对她动手之际,架住了对方的拳头。
所以在于汀兰有些半痴半狂的心里,此刻的钟智,便如同她潜意识中在这钟家煎熬的唯一希望。而这工夫,便连这最后的一点希望, 也没有了。
而这断绝了她希望的人,不用多想, 自然便是记恨钟智给他戴了绿帽,又心思狠毒想要找他寻仇的钟义。
她此时已经心智如狂,既拿钟义作了暗中坑害钟智的凶手, 疯魔的脑子里便只剩了一个念头,只是要去找他给钟智报仇。
这会子风雨如注,她却早已不管不顾,怀揣着一把剪刀,摸进钟义的睡房,却见钟义正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的藤椅上打着电话。
于汀兰身上被雨水浇得精湿,眼睛里却满是郁结多日后点燃的怒火,这时候从怀里摸了那剪刀出来,紧咬着牙关,一步步朝钟义走来。待走到他的身后,隐约便听到听筒里传来钟秀的甜笑,这笑声更像是火上浇油一般,让浑身是火的于汀兰瞬间举起剪刀,猛地朝钟义后心扎去。
钟义正跟钟秀在电话里低声细语,不知对面钟秀笑着说了什么,他也轻轻笑了两声,侧过身子去拿一边的香烟。
正在他侧身的当口,于汀兰的剪刀刚巧刺了过来,便偏离了他的后心,只刺在他的软肋上。
钟义吃痛,下意识大叫一声,手里的话筒也失了手,话筒对面的钟秀因他忽然间的大叫,便在电话中焦急地叫着他。
钟义这时候已经忍痛从藤椅中滚到一边,避开了于汀兰第二次的攻击。他一边叫骂着让她住手,一边围着桌子躲闪着势若疯虎的对方。
于汀兰此刻哪里还停得下,嘴里只骂着钟义禽兽不如,竟然连自己的亲弟弟也要加害,手上便挥舞着剪刀,不停地追赶。
只是于汀兰终是女人之身,几番追赶钟义不成,明显便减了体力。钟义虽被她刺了一剪下去,却不在身上的要害,这会子看准时机,竟猛地反扑过来,撕扯中将那剪刀夺下,更掐住于汀兰的脖子,使了大力,几下子便把她掐昏过去,软倒在地上。
这工夫外面狂风暴雨,又是深夜,所以他二人一番撕打,竟无一人知晓。
钟义喘着粗气站在那里,看着脚下于汀兰昏迷的脸,心中愤恨,忍不住便在她身上踢了两脚,不料却扯到了肋下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起来。
便在这时,门口人影一闪,竟是一身湿透的钟秀,急匆匆进了门来。
原来她在话筒中听见钟义一声大叫,紧接着便是一阵混乱的叫骂,大约便听出是二嫂子于汀兰在和钟义撕打。她心思敏锐,仅从钟义起始那声惨叫,便猜得他必是遭了暗算,因此情急之下,便匆匆赶了过来。
这工夫见于汀兰昏迷在地上,而二哥的左侧软肋还在淌着血水,她便赶紧冲上去,在睡房里寻了药箱出来,开始为钟义止血。
钟义见她浑身上下湿得不成体统,直打哆嗦,倒心疼得紧,嘴里只让她快点寻了自己的衣物去换一换,免得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