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中午。”
她开始迷茫地自言自语。
“睡的,我是睡的家里的……”
“学生宿舍。”
“我真的,我真,精神分裂的世界是这样?”这时她咬到干燥起皮的下唇,疼嘶一口气的同时,也知道不是精神分裂的世界。
“我死了?不可能,我活着的。”
“谁杀了我?”
思绪仿佛风暴的碎片,越来越焦虑不安了。
但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声音像现在这样越听越惊悚可怕。于是她闭紧眼,抿起唇,就像等待黎明的死刑犯,意识中抬起的那只手是她的枪决——小孩子的手。
死刑。
“我活着!”
怎么可能连自己都不是?她一面风暴思忖,一面唇边溢出来冷笑:“放你妈狗屁。”
突然地,肌肉就像切开鲜嫩多汁的牛肉一样涌现出酸痛,她忍受着,搀扶物什才挪到桌前。镜子里的脸——不是她,而且丑。将镜子扔入垃圾桶,慢腾腾爬上床。
“末日要降临啦。”
谁?途中,她的脑袋徒然刺刺地疼,同时欣喜幻听的出现——要回到正常世界哩。
“末日会降临?”
声音又来了。她吃劲上了床,身子却越来越疼。索性皱眉闭眼咬紧牙,趴跪在床板上,额头、后颈、后背、腰臀都往外渗冷汗。她暗恼这种色情的后入姿势。
“会啊。”
终于坐定床上了。她颤抖着冷静下来,疑惑怎么还不回去,这时便忽然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作怪,仿佛一双大手,无情将脑海犹如浆糊一样的东西拨开。一波不属于她的记忆,徒然而至!
“官方辟谣咯。伯父你看电视上那群蠢蛋,如果末日真的来了,造这种搞笑的圆球有什么用。”
“买不起船票自己造救生舱呗。”
“以讹传讹的谎言罢了。”
由于众人的个头都巨高巨大,男人弯起胳臂,把她搂到怀里,眼睛朝下看着,拍拍她的肩说别怕别怕。她把脸贴近他的膝弯,抱着小腿,乖巧地仰起脸。但她想扇开男人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用诡辩的说话术来向这群诡异的大个子讨答案。更诡异的是她连舌根的控制权都没有。
“海啸肆虐,惊世大地震频发。据某一个古老种族流传下的预言,这很可能意味着世界末日!”
“幼稚!”
“天灾都只是环境遭受破坏的征兆。哪来什么世界末日?”
“咦?爸爸。”她趴在男人腿上,“末日预言居然还有具体日期耶。”
男人宠溺地刮了刮她鼻子:“傻孩子。”她可以感受到男人粗糙指腹上的温度,和烟草味。
高科技轮转,车飞当空,五十米高的虚拟三维人影浮空颦笑,一派繁荣景象。人影设定成了性感女郎。这时性感女郎举起一个食指,指向对面大楼的全息投影——正是末日预言的倒计时。
时间跳零。
整个世界屏息以待。信的,不信的,皆捏一把汗。
时间依然是0:00:00。有人看了看腕表——竟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小时。她骑在男人脖颈上,挤在拥挤人潮,齐齐不安期待地仰视全息投影。
突然地,仿佛有一声戏谑的冷笑拂过耳畔,像夜晚的冷风一样吹过去。嘲笑意味却非常浓烈。她眨巴着眼,举目四望,然而人潮涌动,欢呼声如隆重庆典一样盖耳朵。
噪音警示牌的数字已经是猩红色。人潮欢呼着、雀跃着,口哨声、叫喊声,带着劫后余生。
一年后,也可能是几年后。
时间悄然流逝,末日,骤然而至!
“爸爸!”惊魂人群疯了一样,将她的小手紧握的手掌冲散。她恐慌地看着父亲叫喊着被撞出视线。
吼!
她吓得一缩,小身躯颤抖地蜷缩在地面。一块巨石块在附近掉下来砸烂。
“怪物啊——”
“警察!警察在哪里!”
街边,刺耳警笛尖锐鸣叫。天际,防空警报延绵乍响。有一道非常巨大、巨大得像是一座浮空山岳般的黑影掠过,携带着呼啸的狂风。街道暴风肆虐,警车、轿车、跑车……这些平日飞天的车此刻犹如浮空的沙尘颗粒一般,飘摇乱撞,骤然爆炸不断!
吼!
这一声,明显与天际兽啸不同。没有那庞然怪物的霸气,却令人惊悚。她像一团糯米里的红豆沙,又如同一团湿漉漉的半透明软体,震惊的莫名其妙地随躯壳移动。
“咬人啊——”
“警察!警察是死了吗!”
“救我……你们快救救我……”
“啊,你怎么也咬人啊,神经病啊!”
哐……
耳际响起缥缈的铁器声。她回来了,回到正午的宿舍中。此刻,寄居的躯壳正产生强烈排斥。她小手虚软,扶靠床杆,撞响了轻而脆之声;她低低喘息,虚汗如雨,痉挛起枯瘦的身躯。
最后影像又回归到那座高科技废墟。
尖叫的骚乱的大乱世界。她惊惶恐惧地一面双臂环抱着倒退,一面说这不可能这都不是真的——实际上,躯壳如牢笼困住她,透过会眨眼的窗口,无情展播恐怖的画面——只能被动接受。她彻底被惹怒了,怒喊着双臂猛砸看不见的壁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