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干笑,摸过锁链递到许青寒手中,手腕并在一起往前一伸,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许青寒变了神色怒道,“宁可受罪也不愿和我一起,沈辞你就这么讨厌我?”
沈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讨厌曾经深爱过的许青寒,但是现在也提不起爱意了。破碎的身躯可以修复,情却不会。许青寒娶妻狠狠伤了他一次,王妃有孕又伤了他一次,最后许青寒的不信任更是将他那颗心伤得千疮百孔。他包容原谅许青寒太多次了,再多的情也已消磨殆尽。
许青寒手指哆嗦着系好铁链,踹了沈辞腿根一下呵斥道,“你不愿意是吧?好,给本王滚门口跪着去,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辞退出房去,许青寒颓然掩面坐到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重复:“怎么会这样?阿辞怎么可以讨厌我?”
沈辞并没有跪,他出了门直接回房睡觉去了。许青寒的金疮药是御品,上过药后背上的疼痛舒缓了不少,许青寒还在痛苦纠结的时候他已经抱着枕头睡得人事不知了。许青寒这种惩罚的话他向来当屁处理,从未认真对待过。许青寒三岁封王,从小到大高高在上的王爷当惯了,一有不合心就习惯性的喊打喊罚表示愤怒。
这一夜沈辞睡得神清气爽,而许青寒却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化身为移动炮仗,可怜那几个侍卫遭了无妄之灾,有错没错都要被许青寒骂。
沈辞靠坐在车厢里无所事事,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许青寒坐在另一侧看书,冷着脸竟然在初夏之际散发着阵阵寒气。
沈辞无聊极了,他特别想出去溜几圈马,这几年家里穷哪买得起马,已经很久没策马纵驰过了。他低头看了看缠在腕上的锁链,唉声叹气的道,“我又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你总锁着我干嘛,干什么都不方便。”
许青寒道,“球球从来不用我锁着,它不跑。”球球是许青寒养的雪獒。
“那我岂不是连狗都不如?”沈辞看了看许青寒,“王爷,你书都拿反了。”
许青寒一直在偷偷看沈辞,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怎么看都看不够,哪有心思去看书。
许青寒瞪他,沈辞立刻改口道,“想必是王爷天生聪敏不屑正着看书,倒着看才有点难度。”
“二少爷,午时了,要落脚吃饭吗?”卫钧作为侍卫首领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在没人敢去招惹许青寒的关头硬着头皮上了。
出门在外时大家都称呼许青寒“二少爷”。其实许青寒排行并非第二,他排第十二,沈辞嫌“十二少爷”叫起来麻烦把“十”字去了,许青寒对此没有异议,久而久之大家就叫惯了“二少爷”。
许青寒没好气的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气都气饱了,不吃!”
沈辞坐直身子喊,“停车停车,王爷说他饿了。”他又笑嘻嘻的对许青寒道,“王爷超凡脱俗吃_精神食粮,我等凡夫俗子还是要吃饭的。好哥哥,赏几个钱,我没钱吃饭。”
许青寒低头看书置若罔闻,沈辞便蹲到他面前自顾自去人家怀里摸钱。许青寒想骂沈辞不知廉耻,可是当沈辞那只修长温暖的手隔着薄薄一层衣物游走在他胸前时他整个人都快酥了,哪里还骂得出来。沈辞摸到钱袋后毫不留恋的抽出手跳下马车,独留许青寒看着他背影摔书生闷气。
许青寒没下来吃饭,卫钧他们也不敢多耽搁时间,在路边面条摊子一人要了碗面条,条凳不够坐就蹲在路边吃了。
沈辞戴着铁链没法见人,就拉着沈澈去拐角吃了。他把碗放在腿根高的台阶边上,蹲在一旁边扒拉着面条问,“那个卫钧人怎么样?”
“挺好的,他不摆架子,人缘好得很。哥你怎么和他起冲突的?”
“怪不得昨晚他们那么护着他。”沈辞吸溜了口面,“他似乎对我有点儿不好的印象,估计是因为王妃。”
沈辞叹了口气又道,“真难办,等回王府这个龟_儿子就是老子的顶头上司,昨晚我差点勒死他,你说人家不得好好招待招待我?我现在给他跪下磕俩头道歉还来得及吗?”
沈澈:“……”
沈辞:“算了,这世间哪有爹跪儿子的道理。”
普天之下皆您儿吧我的哥哥?沈澈默默在心里吐槽。
面条顺滑好入口,兄弟二人很快就吃完了。沈辞将沈澈手里的空碗接过来摞到自己碗上,把钱袋塞到他手里吩咐道,“你去买点吃的,咱们王爷两顿没吃饭估计要饿死了。”
“哦。”沈澈懵懂的接过钱袋,“王爷喜欢吃什么?”
“他这种小仙女可能喜欢喝露水,不食人间烟火,挑挑剔剔的什么都不爱吃。”沈辞想了想道,“你就捡贵的买吧,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钱。”
沈澈磨蹭了很久才回来,一手提着三四个装糕点的油纸包,另一手拎着鼓鼓囊囊几乎要被撑破的钱袋。
沈辞问,“哎呦,钱怎么还越花越多了?”
沈澈无奈的道,“哥,这钱袋里都是金子啊,最轻的点心铺子也差点找不开,哪有那么贵的吃的?”
“好吧。”沈辞接过钱袋和糕点抱在怀里回到马车上,许青寒还在沉着脸坐着。
沈辞把油纸包全部打开摆到小矮桌上,随手拿了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诶,这个挺好吃嘛,你尝尝。”他把捏着的桂花糕递到许青寒嘴边,许青寒看了看残缺的带着牙印的桂花糕,面无表情的把那个牙印咬掉了。
好吃个鬼!甜得要死,桂花的清香气都被冲没了。许青寒一边想着一边又咬了一口,温软的唇无意间蜻蜓点水般掠过沈辞的手指。
许青寒的心微微一颤,抬起眼睫去看沈辞的反应,结果看到的就是沈辞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许青寒心中突然燃起熊熊怒火,他千辛万苦找回的心上人怎么变成了木头疙瘩?他这三年千百次的幻想过两个人重逢后的场面,想象着许久不见的沈辞也很想他,想象着沈辞见到他会同样欣喜。可是实际上沈辞是怎样的?
许青寒挥袖扫掉所有的糕点,连小矮桌都掀翻了,他咬牙道,“你滚,滚!”
沈辞站起来退了两步惊诧的道,“我的个乖乖,吓我一跳,我又怎么惹你了?”
许青寒侧头闭目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对我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沈辞呵呵笑了两声,然后……………………………………………………………………………………………………………………………………………………………………………………………………………………………………………………………
“你……”许青寒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紧缩。他猛地坐起来,卯足力气推开沈辞,跪爬到车厢一角抽出换洗的衣服,颤抖着手勉强穿好。
他推开车门冲卫钧喊,“刀!”卫钧下意识的掏出匕首双手递了过去。
许青寒夺过匕首“嘭”的关上车门,拽过沈辞的右手按在地上,举起匕首狠狠地砍了下去。沈辞气定神闲的看着匕首高高举起、狠狠落下,然后将车板削出一道深深的刻痕,连一根汗毛都没伤到他。
许青寒垂着头跪坐在沈辞面前,长发如瀑掩住整张脸。两人相对沉默,许久之后许青寒的肩膀轻轻颤了颤,沈辞从发隙间隐约看到有眼泪顺着他下巴滑落。
沈辞呆了一呆,他也没想到竟然能把许青寒气到哭,许青寒那么骄傲的人一向是有泪不轻弹的。
“你……”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干巴巴的道,“你哭什么啊……”
许青寒十分凶狠的推了沈辞一跤,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边吼,“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哭了?”
这不同于以往的玩笑,已经是赤_裸裸的羞辱嘲弄了。许青寒气恨得连路都不赶了,直接清场包下最近的客栈,命人将沈辞吊在房梁上挨鞭子,自己摔门回了房。
沈辞只有脚尖可以勉强着地,被鞭子的抽得仿佛。九个侍卫二十鞭一换人,现在已经轮七个人了。沈辞已经许久没挨过这样的毒打,他痛得神志不清,恍恍惚惚想起那年在牢里被各种酷刑支配的恐惧。
沈澈一直跪在许青寒门口给他求情,说了什么他完全听不清了,明明离得不远,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却遥远而模糊。
沈辞很烦躁,他见不得他沈辞的弟弟卑躬屈膝的求人。他吞咽了下喉咙,声音嘶哑的喊沈澈道,“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