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肖涯只用轻剑的举动在他看来是不诚，亦是对他的不重视，可是，肖涯时刻直视他的眼睛的目光却是令他感受到了肖涯的认真。西门吹雪无法分辨他到底是在认真与他比剑还是想逗着他玩，但是既然想不通，西门吹雪自然也就索性不想了，他飞快地清除了内心的杂念，专心应战。
反正，他会全力以赴，肖涯若是真的把他当成普通的孩子逗他玩，那他自然会在他的剑下吃亏，至于到时肖涯是生是死，那便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了，他既诚于剑，剑出，自然不会抱有无功而返的念头。
西门吹雪抱了全力以赴的念头，肖涯自然也不会掉以轻心，这可是未来的剑神！纵使他现在对于西门吹雪崇敬的心情没有那么的深了，但是也不代表肖涯会小看西门吹雪，要知道，这世间习剑的人千千万万，可是，剑神却只有一个！纵然现在的西门吹雪还不是日后的那个剑神，但是他身上本就有成为剑神的潜质，即使他现在才十五岁肖涯也绝对不敢有任何的轻视！
剑出，没有任何的花哨，没有任何的先兆，仅仅是那么简简单单地一刺，肖涯就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人能够形容西门吹雪的剑，没有人能够看清西门吹雪的剑，因为直面过的人，都死了。
肖涯这一刻亲身面对西门吹雪的剑时才能够真正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剑本就不是任何的剑法、剑谱，他修的就是剑！他修的是单纯的剑，剑即是他，他即是剑！即是现在西门吹雪还没有在他所选择的这条路走远，但是他的剑的纯粹已见峥嵘。
而且，肖涯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从十四岁开始杀人却一直未有失手的缘由了，手下的情报机关为他所挑选的人是一方面，但是更多的一方面是因为西门吹雪的剑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法的范畴，他从一开始所追求的就是道！最纯粹的剑道！
他的剑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霸道，有一股万物皆为蝼蚁的高高在上！在他出剑的那一刻，他便是神！
肖涯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固然震惊非常，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分毫不慢。肖涯的剑一出，玉罗刹的目光便不由立刻凝重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肖涯所用的招式，他从未见过！
也不怪玉罗刹惊奇，毕竟与玉罗刹动手的时候肖涯所用的大多是藏剑武学的常用招式，或者说就是技能，虽然即使是技能由破碎虚空的肖涯来用也不再普通，但是技能毕竟是技能，固然精巧却终是少了一分感悟，可是，面对西门吹雪仿佛神一般的剑法，肖涯终于不再藏拙了。
剑出势缓，却如春水缠绵，玉罗刹一下子放下了双手，面色凝重的盯着肖涯的剑。那一剑，似春雨、似春水、似春花，缠绵反侧，柔情百转，可是便是这种看似完全没有了剑的锋锐与利气的剑势却是令西门吹雪的剑如入泥沼，二人剑尖交抵，西门吹雪的剑仅仅勉强向前半尺便再难得寸进！
这，正是四季剑法·心剑·春。当年叶英抱剑观花修成心剑之后终于补全了四季剑法，却因为心剑版的四季剑法对于修炼者的悟性要求实在太高，故而列为藏剑山庄不传之秘，只有庄中的亲传弟子够能力出师的才会试着修行。但是肖涯自然不会有这种顾虑，毕竟当年叶英补全剑法时肖涯便跟着修行，即使悟性稍有不足但有庄花言传身教，肖涯也算是得其一二真味。
真要算起来，肖涯大概是除了叶英之外唯一修得心剑一二真味的藏剑弟子吧。再加上肖涯现在是用破碎虚空之后的心境和上百年的眼界再去修习心剑，进度自然是一日千里，虽然还不能望到庄花的项背，但是至少也算是得了其中三分真味，三分熟的心剑，对上如今还未长成的的剑神，自然是手到擒来。便是一旁观战的玉罗刹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僵持片刻，西门吹雪终是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乌鞘长剑，肖涯亦是随之收剑，还待西门吹雪再来攻击，却只见他竟是直接收剑回鞘，面色变幻莫测。
肖涯不由一愣，随之收剑，同时心中不由有些发慌，他也是被西门吹雪这神来一剑给吓到了这才全力出手用出了心剑，只是，现在看来他是不是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了？他这一下要是真把未来剑神打击到了那他岂不是罪人了？不过……西门吹雪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吓到吧？
肖涯不由心里打鼓的紧盯着西门吹雪的脸色。他可别消沉了！要不然他觉得先不提那些剑神的粉丝想撕了他了，恐怕玉罗刹那个儿控第一个就能冲上来跟他拼命！
正当肖涯心中忐忑不安之时，只见西门吹雪的面色渐渐平静下来，长出了一口气，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执礼，竟是一下便跪在了肖涯面前，一拜到底：“弟子西门吹雪，见过师父！”
肖涯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急忙转头去看玉罗刹的脸色，QAQ他是来教西门吹雪练剑的没错，可是，这礼也太大了吧？！他觉得玉罗刹马上就要把他拎走决斗！别怀疑！那个儿控绝对干得出来！智商尚未回笼的肖涯这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如丧考妣，天要亡他啊！！！
第71章 君子疾如风 四
西门吹雪这一跪把肖涯吓懵了，却是把玉罗刹给叫醒了。玉罗刹一抬头, 正对上肖涯望向他的慌乱的小眼神, 玉罗刹一下子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都说人老成精, 玉罗刹这种年少成名、武功绝世、一统西域了的老妖怪自然更是人精中的人精，肖涯固然道行不浅, 但是奈何他的智商暂时下线，根本没有掩饰，那副傻傻的表情玉罗刹一眼就可以看穿。
所以说……看透了肖涯的想法的玉罗刹实在是感到忍俊不禁, 这小古板还有这么一天？平日里看他礼数周道, 没想到阿雪不过是向他行个拜师礼他就吓成这个样子, 着实是有趣的紧。
玉罗刹眼睛一转忽而心生戏谑，冲肖涯抱拳执礼正色道：“逍遥勿要紧张, 阿雪既拜你为师, 这一拜, 你自是受得的。”
肖涯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等等！西门吹雪是个剑痴，看到心剑一时心情激荡想要拜他为师他可以理解, 但玉罗刹你是个什么情况？！你跟着起什么哄？！他就不信玉罗刹看不出来西门吹雪剑道已成, 根本用不着他的指导！
肖涯连连摇头, 闪身避开西门吹雪的拜礼，连忙想要伸手去扶他起来，同时不忘狠狠地瞪了玉罗刹一眼, 抱怨道：“玉罗刹！你瞎掺和什么？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他的剑道已成，缺的不过是时间和剑心的磨炼, 哪里还用得到我操心？”
虽是想要逗一逗肖涯，但是他一将话题扯到西门吹雪身上，玉罗刹也自然而然的认真了起来：“此言差矣！逍遥，阿雪的剑道是成了，可是他的剑心还未稳啊！便如这世间百态，一条路，一万个人来自能走出一万种走法来！阿雪拜你为师自是要请你为他把关，督促他磨炼剑心，莫要在剑道一途上行差踏错！”
肖涯还欲开口反驳，毕竟，那可是西门吹雪，未来的剑神，他的成长，有他，有剑，有敌手，便足以！他可不敢横加干涉，要是扰了剑神成长的路，他怕不是要被剑神的迷弟迷妹们打死！
可是，不待肖涯开口，玉罗刹便接着开口道：“唉，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个老父亲也是为他操碎了心，从小便是这么个万事不入心的性子，如今这剑也是越练越冷，把自己都练的像一把剑一样！我这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我看着你便挺正常的，也希望，你多多教导，让他别整日冷这个脸，跟个冰山一样，一点也不可爱！”
听到玉罗刹这一番话，肖涯也不由哭笑不得，又是冰山又是不可爱的，敢这么说剑神，玉罗刹，你果然是亲爹啊！这么说话竟然没被一剑捅死，西门吹雪也真是够给他面子了，而且……老父亲？大兄弟，你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你看你和西门吹雪站一起，你那站没站样的样子谁更像老父亲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而且……当着西门吹雪的面吐槽他……肖涯不由望向西门吹雪，只见跪在地上不愿起身的西门团子脸色又冷了三分，抬眼漠然地扫了他家不靠谱的爹一眼，随即望向肖涯，正色问道：“君可否有益于我之剑道？”
肖涯扶着西门吹雪手臂的手不由一顿，这个问题……“可。”肖涯不由苦笑着实话实说，他这说的可是实话，虽然心剑和西门吹雪诚于剑的剑道不同，但是至少在诚于心这一点上他们是相同的，只是，心剑最后入了有情道，而西门吹雪却是走了无情道的路子，这也说不清谁对谁错，谁胜谁负，不过是所选的道路不同罢了。
虽然他不可能直接交给西门吹雪如何成为剑神，但是，不可否认，他若是不怕意外，悉心教导，不出意外，西门吹雪成为剑神的时间必然大大缩减，毕竟，剑谱易得，良敌难寻，有他这么一个破碎虚空的剑道高手日日给他喂招、指点，西门吹雪要是不快速成长那他就不该叫西门吹雪而该改名叫西门木头了！朽木也不至于这么不可雕也啊！更何况，西门吹雪本就是要成为剑神的人。
一得到肖涯的答案，西门吹雪自然不会再等待，直接将手臂从肖涯手中抽出，再次规规矩矩地一拜到底，正色道：“君即在剑道之上胜于我，又可利于我的剑道，自然有资格做我的师父，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听着西门吹雪掷地有声的话语，看着玉罗刹满眼你该不会看不上我儿子吧的威胁的目光，肖涯无奈地认输了，拜就拜吧！反正他也没有吃亏！他之所以不答应是害怕自己的水平教导未来的剑神，西门吹雪日后会不会觉得太丢人了，可是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既然人家正主都觉得他能胜任这个师父的位置，他还有什么好矫情的呢？
再说了……看到在他点头后眼睛晶亮地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的西门吹雪，肖涯不由叹了一口气，谁能拒绝这么可爱的小西门呢？不存在的！教就教吧，大不了……他要是发现情况不对就多划划水？反正西门吹雪不是一向自制力惊人，他就权当是来当个陪练的，应该就可以了……吧？
肖涯心中尤还没底，毕竟，玉罗刹方才的那一番话他可是还记在心上。不得不说玉罗刹的预感还是蛮准的，西门吹雪最后确实是像剑更多过像人，他就像高居天上的神邸令人难以亲近，对他来说或许是求仁得仁，但是，对于玉罗刹而言恐怕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为人父母的，比起孩子出人头地，恐怕平安喜乐会更重要一些吧……
肖涯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将这些抛到了脑后，算了不想了，反正西门后来不也是娶了妻的吗？可见纵是神也总是会下凡的，至于到时候是留在凡间还是重返天上，自然要看西门吹雪自己的选择了，他顶多也就是静观其变罢了，毕竟神的意志又岂是轻易可以动摇的。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西门剑神是他徒弟了！啊啊啊！他这是时来运转了吗？衰了那么久终于到被补偿的时候了吗？师父是庄花徒弟是剑神~美滋滋~肖涯这么想着不由开怀一笑，抬手摸了摸西门吹雪的发顶，笑道：“我叫叶逍遥，日后，便请多指教了~”
“……请多指教。”西门吹雪虽然对肖涯的动作有那么一丝丝的不适应，但是面对自家在剑道上得到了他的认可，看起来也非常有风度、靠谱的样子，西门吹雪还是没有立刻抗议，而是故作大度镇定的回复道。
看着二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玉罗刹也不由笑弯了眼睛。啊呀！阿雪竟然笑了！自从西门吹雪懂事之后他还是第二次见他笑呢，嗯，第一次是他上次带着乌鞘长剑来看他的时候，阿雪可高兴了都没有赶他走呢~虽然三天之后当他挖了西门吹雪的二十坛好酒之后，西门吹雪终于忍无可忍把他扫地出门，但是，能让他正大光明地在庄里住上三天怎么看都是历史的突破啊！
玉罗刹看着新鲜出炉的师徒二人其乐融融的氛围，心中喜滋滋地盘算着阿雪这次肯定又要对他十分温柔了，说不定这次他能在万梅山庄住够五天都说不定呢？啊！一想就好开心哦！
玉罗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儿子可能被拐走了的危机感，毕竟……玉爹一向是自我感觉良好，在他看来，肖涯，他的小可爱！西门，他的乖儿砸！嗯，就是那么自信，但他没有注意到，他家乖儿子眼里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他的踪影，西门吹雪现在，左眼里写着剑，右眼里写着叶逍遥，什么？玉罗刹是谁？他不认识啊！你听说过吗？
咳咳，当然，现在的玉罗刹还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个悲剧，他现在还正在为自己的明智之举感到洋洋自得呢！事实上最开始玉罗刹确实没有让西门吹雪拜他为师的念头，毕竟老师和师父，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老师可以有很多个，可是师父师父，师者如父，他可不乐意跟其他人分享他家的乖儿砸！
可是，当肖涯第一次压着他打的时候他就开始有些动摇了，毕竟在他看来他家儿子自然该有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师父亦然！西门吹雪之所以那么多年来都是靠着自己学习剑法而不是老师来教，其中未尝没有玉罗刹吹毛求疵的缘故，在他看来，武功连他都比不过的人没有资格来教他的儿子！那还不如他自己来教呢！但是，很显然，玉罗刹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和老师。
但真正让他在西门吹雪跪下行大礼拜师而没有阻止的原因，却还是肖涯在应对西门吹雪那一剑时所用的那一剑！他既然半只脚踏进了破碎虚空，自然是知道这个境界的一二真味的，而肖涯方才的那一剑，显然是到达了那个层次的！对于肖涯的修为玉罗刹本来心中就有所猜测，而这一剑正巧证实了他的猜测。正因如此，玉罗刹才没有妨碍西门吹雪的拜师，毕竟……破碎虚空的高手！还是剑道高手！还有比这更适合教导他家阿雪的吗？
当然没有！他终于给阿雪找到了最合适的剑道师父！玉罗刹喜滋滋地看着一大一小气氛融洽地互相见礼，只觉得自己赚大发了！破碎虚空有多难，这一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么一个强者因为和他的一个约定而成为他家阿雪的师父，怎么想都是他赚翻了啊！
玉罗刹笑嘻嘻地提议道：“今日阿雪喜得良师，不如我们不醉不归？”
肖涯与西门吹雪的目光同时聚焦到玉罗刹身上，眼神不善，目露杀气。纵是玉罗刹这时也不由动作一僵，干笑着奇怪地反问道：“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西门吹雪默默拔剑，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玉罗刹身上红色的纱衣，面色更加不善了：“你怎么还没走？”
？？？玉罗刹觉得他受到了成吨的伤害！他家阿雪说什么？他竟然问他他怎么还没走？！他明明才刚来啊！难道他家阿雪就这么不待见他吗？
“自然！”肖涯冷笑着接茬道，原来玉罗刹方才一时失神竟是将刚刚的那番话说出了口，肖涯摩挲着轻剑的剑柄，嗤笑道：“这里恐怕没有人欢迎你，玉教主还是请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