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前来为一位朋友买几件当季穿的衣物,”寂淳双手合掌微微颔首回了礼,道。
“您那朋友身高几尺,胖瘦如何呢?”店家问。
“嗯……身高,”寂淳微微皱眉,将手比在了自己的鼻下位置道,“约有这么高吧,他比较清瘦的。”
“清瘦?”店家微微皱了眉,这清瘦可有的是说法呢,接着朝外面指了指,恰好路过一位公子,长相倒是平凡,但看那体型倒真与宿冉有些相像,“与那人比如何?”
寂淳看了过去,心中掠过宿冉的身影,与之对比,虽是形体相似但那气质姿态确实有着天壤之别,他点头道,“与那人体型相似的,敢问店家现在可有做成的衣服?”
“有呢有呢,这样男子的身姿比例可是堪称完美的,咱镇上吴员外家的公子相貌顶好看的,身形便是如此,所以我家店里做了好些样式,专为了这些公子哥们准备的呢,就是……这些衣服价钱有些昂贵,但是等师父您看了料子样式,也会觉得赚到了,毕竟师父您是送朋友的,买这档次的衣服也显示了您的眼光和诚意不是?您说呢?”
寂淳的表情很冷淡,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见店家终于闭上了嘴,才缓缓开口道,“劳烦店家取出来给贫僧一看。”
店家连忙招呼里面的人取衣服出来,件件摆好在放置衣服的桌子上,样式也确实不少,料子也看上去细腻光滑,很薄但很有质感,寂淳上前挑了两间相对简洁大方的衣服,一白色一青色,除了袖口与衣摆处绣了几处祥云,再无别的什么花样,看着很是舒适洒脱。
“大师您真是好眼光,这两件衣服可都是从京都那边传过来的样式,现下镇上还没人穿过呢,您看这料子,啧啧啧……摸着多舒服啊,最近天热穿这个是最好不过了……”
店家吧啦吧啦在那里自顾自夸着自家的衣服有多好,一点都没注意寂淳不耐的神态,看着店家边说还边用那双粗燥黝黑的手摸上那衣服,他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将衣服自那人手里取了过来,沉声问道,“价格?”
“四两白银!”店家一听价格,连忙停止了那不休的夸赞之语,伸出了四根手指头,眼睛亮晶晶的。
寂淳微微一皱眉,四两银子对于衣服来说确实是太昂贵了,但是想到那人冷傲俊美的身姿,这衣服都显得廉价了,也不犹豫,取了钱付给店家,直接取了衣服离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店家笑眯了眼睛,冲走出店铺的寂淳喊道,“大师,今后再买衣服小店给你打折啊!”
回到客栈,他直接上楼倒宿冉的房门外敲门,很快门从里面打开,宿冉见是他微微有些惊讶,让了一步让他进来。
房门关上,寂淳将手中的衣服递过去,淡淡地说了句,“给教主的衣服,试试吧,贫僧先出去了。”说完,直接离开。
宿冉莫名其妙地接过了衣服,心想,原来这和尚方才去给他买衣服了,不知为何,接过这衣服后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别扭?这人竟然会买衣服给他?
脱了外衫,随意取了白色的那件穿上,大体上倒是很合身,衣服也很轻薄,只是——他的眼睛一下子盯住了自己的小腹,那随着时间渐渐有了凸起,怪不得以前的衣服穿上紧了,就是肚子里这家伙惹得!就连这和尚刚买回来的衣服,到了小腹处,也显得有些怪异!
宿冉烦躁地踹了旁边的小桌子一脚,狠着心将衣服收拢住了腰带死死地缠上了他的腰,只那腰的下面小部分,还是明显地有了凸起的痕迹,以往他也不去注意这些,只是此刻,他不知为何,脾气一下子上来,想到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肚子里竟然怀着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如同那些娇弱的女人一般,挺着臃肿的肚子站于人前,那种可笑的姿势,他绝不允许!
接着一脚踹翻了眼前碍眼的凳子,当即将那桌子上的衣服撕了个破碎,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他!他是个男人,为何要像女子一样怀孕!衣服!衣服!就连男人的衣服他都不配穿了么?!
越想越愤怒,但是此刻他又做不了什么,眼睛被怒火烧的通红通红的,眼神更是暴躁恐怖,他紧攥着拳头一下下砸向墙壁,仿佛只有疼痛能够安抚他此刻难以宣泄的怨恨与暴怒,献血顺着手指一滴滴滑下,墙壁上都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
“咚咚咚……”门被敲响,他猛地抬起那双凶狠嗜血的眸子,一步步走至门前,将门打开,门外站的正是店里的小二,他的声音阴冷到了极致,“何事?”
小二被宿冉可怕的脸色吓蒙了,哆哆嗦嗦忘记了要说什么,腿更是像定在了地板上似的一步不敢挪,直到宿冉的声音出现,他的脑子跟被人重重击了一下似的,突然想起了来因,结结巴巴道,“客官,您要的……冰……冰过的水果……卖完了……”
“我何时吩咐你的?怎么现在才来禀报?!”说完,宿冉眸中冷光一闪,出手就将小二的脖子掐住向上提,小二挣扎得越来越厉害。
小二的双腿渐渐离地,剧烈地挣扎想要吸气,却完全不能撼动这个男人分毫,就在他以为自己今日要丧命之时,一声厉喝自耳边传来;
“住手!”说话的正是寂淳,方才他正出了门要下去,一眼就看到了宿冉在门前毫不避讳地要杀害店中小二,他连忙出声阻止。
“死和尚,本座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宿冉看到寂淳,心头的火气更胜,前些日子二人好不容易融洽的关系被一语击溃,他神情冷漠,不带丝毫感情可言。
第29章
眼看小二就要翻白眼了,寂淳情急之下出手欲抓住宿冉的手腕阻止他用力,却不料胸口被重重击了一掌,其实这些日子他已然对这人没了防范意识,却不料还是遭了他的暗算,这一掌力道极为凶狠,他猛地朝后退了一步。
宿冉挥手就将手里掐着的小二扔下了楼,幸而下面有个大汉懂些轻功,心底善良,见此情形一跃而上将小二救了下来,也免得他摔下楼而失去性命。
寂淳拧着浓眉神情严肃,全身进入了警备状态,接下来此人定是要与他打斗一番的,果然,只见宿冉飞身过来一招摧心掌,接着自空中翻身侧踢过来,他连连后退,防守着这人一招比一招狠毒的袭击,看他越是只防不攻,那宿冉就越是盛怒难平,几乎要将他置于死地。
随着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寂淳也觉得只防不攻越发地吃力,眼前的宿冉像是为了泄愤一般,不知疲倦地朝他进攻,他终于与他正面展开了打斗。
两人近身打斗又是一炷香功夫,已是到了房内,寂淳可以清晰地看到宿冉脸上渗出的汗珠,眼睛里是狠历与绝望,被那双眼睛锁住之时,他只觉心中有些发颤,竟有些怯懦,和心疼。
突然,宿冉自窗口飞身而出,消失个无影无踪,寂淳原本是想追去,却在行动的那一刻止住了脚步,他或许……真的不该这么多事。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了,客栈的生意逐渐红火起来,那热闹喧哗的声音丝毫没有安抚他不安的心,落寞地起身回房中用饭,不觉间已然搁置在手中良久,心中时不时回闪现过各种念头:
难道是因他擅自做主买了衣服?可当那人接过衣服时,神色并无异常。
他为何突然如此行为?即使知他性情不定但也不至于这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此次离开还会回来么?
他……
不知不觉,他的脑中完全只剩下了那个人,即使此刻在用晚膳也只觉口中无味,是如嚼蜡,一阵清凉的风自窗外吹进来。略带了些湿意,他将手中碗筷放下,走至窗前,发觉细凉的雨丝被风携着刮进来,扑到了他的脸上,他打了个寒颤,白日里那样闷热,到夜里竟是下起了雨。
回到桌子前,看着眼前已经半凉的饭菜,已然没了任何食欲,在凳子上坐了一刻,他觉得不适,又站起来,没有意识地,在房中已转了三圈多,时不时地朝窗外望一眼,失落与期待循环往复。
距那人离开也有两个多时辰了,也不知他现在在何处?外面雨虽小,但那两封甚是刺骨,况且他穿得那般单薄,饶是有内功护体,还是会感觉凉的吧……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到了,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好似有什么东西紧紧勒住了他,他惊慌地站了起来,推门下楼,向小二要了把油纸伞,踏入了泥泞的雨地里。
他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去,只是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告诉他,要出去找寻那人,要去找寻那人……
衣摆裤腿鞋袜都被泥泞的泥土沾染上了污渍,雨水顺着风吹打在他身上,手中的雨伞几乎起不了多大避雨的作用,走的时间久了,就连衣服里都觉得有些粘腻不适,而此刻他已然注意不到这些,心中的不安越来越严重,那一刻,他几乎有种预感,他即将要丧失掉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了……
终于,一件破旧的酒肆里,昏黄的烛火在风的伴随下摇摇曳曳,或明或暗,狭小简陋的一方小桌前,一俊美的男子毫无仪态地捧着酒壶往嘴里灌酒,那透明汹涌的酒水顺着他淡色的嘴唇流下,也不知多少进了肚里,多少顺着下巴锁骨浸湿了衣衫,此刻的他显得那么的颓废……挫败……无助……绝望……
那一刻,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了心脏,寂淳一步一步靠近了那个男人,一把将他手中的酒壶夺了去,行为几乎粗鲁强制,他的声音有些有些颤抖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命令,“回去!”
只见宿冉眯着眼,慢慢转过脸来,神情错愕迷茫,显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和尚是谁,当自己的酒壶被人从手中夺取后,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找死!”
声音还未落下,面前的桌子已经被震得四分五裂,他自凳子上站起向前迈一步逼近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和尚,腿却有些虚软漂浮,酒喝得多了,四肢都有些麻醉僵硬。
寂淳看不得这人这个样子,上前一步抓住了宿冉的手臂有些僵硬将人搀扶起来,强自忍耐这人口中喷出的浓郁酒气,把人半拉半拽地带离了酒肆里,另一只手取过了脚边上放置的油纸伞,勉强遮住了落下的冰凉雨滴。
谁道刚刚走了没几步,寂淳就被这喝醉了的人猛地推到了一边,他险些失足跌倒在边上的泥洼里,手中的油纸伞也由于这一推掉落在了地上,沾染上了污水,溅起一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