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的。”商宁原先有些冷凝的眉目忽然间柔和下来, 他看着江烟,目光中带着一点暖色, “你带我去望江楼上看游舫那回是吗?我还记得那盘金黄色的兔子巧果。”
江烟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得笑起来:“是啊, 你那时候很喜欢吃。之后我们回去了, 我还可以带你去。”
商宁面上回忆时的温柔忽然凝固了。
江烟却没太注意到他此时的神色, 而是一心一意地把情况都告诉他:“那回江边不是出事了吗?后来梁之平跟我说过,是因为神龙帮和金光派两个门派在抢夺神阳谱才发生了这件事。其实师父就是神龙帮的帮主,那金光派就是密林中督造祭坛法场,如今皇家的人!”
商宁认真听着,然后道:“那大伯给我的神阳谱是……”
江烟又道:“那就是他专门给你练的!我还没跟你说呢,之前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吧?我们家其实跟云国有些关系,我其实是云国的皇孙呢。”
商宁心中一惊,想不到孔方把这件事都跟师兄说了。那师兄岂不是知道他娘并不是他娘,他爹也不是……
江烟有些兴奋道:“我娘竟然是云国的公主!那我不就也是云国的皇孙嘛,嗯,或许是皇外孙?”
商宁:“……”看来大伯还是没说。
江烟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接着方才的话道:“师父,阿堵叔和上清哥他们好像原来也是云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吧。师父手上的秘籍都是真的,他先前骗我们,那根本就不是一个铜板三本从地摊上买来的。师父知道那是神阳谱,也知道不全,只是看师弟你中了寒毒,就想着毕竟是神功,虽然没有最后一式,但肯定对你会有效果,所以才让你练的。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师弟你竟然真的际遇非凡,最后这神功让你误打误撞给练成了。”
他说到这里神采飞扬,一双眼睛内亮晶晶的,显然是真的在为商宁感到高兴。
商宁忍不住伸出手去,他本想摸一摸他师兄的眼睛,直到看见江烟有些呆愣的模样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突兀。他手上拐了一个弯,只轻轻用手指刮了一下对方的睫毛,笑道:“软软的。”
江烟先前那股异样感又开始冒头了。他努力将这感觉压下去,继续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后面的事你也可以想象了。我爹娘和师父们都准备去报仇,所以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
商宁道:“那师兄你呢?”
江烟笑道:“我?师父跟我说我不用管这件事,他们就算不成功也会回来找我养老的,让我到乡下的庄子里去等他们。正好我在这些年在外面夜晚的很累了,总想着回去养狸奴玩呢。”
商宁沉默地看着他,这回没有笑。
江烟不知道他怎么了,见他也不说话,便只好主动问道:“那你呢,师弟,你这边是怎么回事?”
商宁缓缓开口道:“我是南楚皇子。”
江烟惊讶地看着他。
商宁看着他道:“之前赵寅请我们去食肆吃鲜货,那时我就发现有人在看我。”
“后来我装作去茅房,把他引了出来,他便要求与我谈谈。我本来不相信他,但他说你与云国有关,说伯母是云国的公主。我想了想,就跟他约了昨晚寅时。只是没想到不过出去一会儿,你们这边就出了事儿。”
商宁本来犹豫是否要告诉他师兄真相。但他转念一想,大伯都没有告诉他师兄他其实是云逸之子,那他应该也没有必要说出来给他师兄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便小小地撒了个谎。
江烟自然是没有听出来,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也觉得时间很是不凑巧。他想了想,又道:“你说的这个人,是方才那个队伍里领头的那个吗?”
商宁点点头。
江烟问道:“他怎么会知道我的?”
商宁点点头:“他说他曾见过云国皇室,在食肆当天,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你。”
江烟:“……”云国的皇室,究竟是长得有多么令人难忘。
江烟道:“那之后呢,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商宁道:“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说我同最后一任南楚皇帝长得多么像,接着他又从我母亲和我出生的年月来确认我确实就是南楚皇子。”
江烟点点头,他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商宁忽然闭了闭眼睛,低声道:“我本来并不想做什么南楚皇子,也极力否认了他所说的一切。”
江烟听出了还有后续。不知怎么回事,这回他的心里有点隐隐的不安起来,她强迫自己驱除掉这种不安,直接道:“然后呢?”
商宁笑了一下,笑容有点惨淡,道:“然后我赶到密林前,看到赵寅浑身是伤地出来,却没有看到你。”
江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商宁又道:“我打了他两拳,然后想要闯进密林里。这时候邢止也来拦我,最后王鹏过来告诉我,他有可以破开密林里面阵法的人。”
江烟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道:“然后?”
商宁看着他道:“然后他跟我说,只有殿下才能请动他门内的人物。”
江烟道;“所以你……”
商宁道:“所以我承认了我是南楚皇子。”
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但江烟同他师弟相处这么久了,心里知道商宁此时必然很难过,便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的,其实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你承认不承认的问题。你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你不是,王鹏就会认定你是南楚皇子。”
江烟想了想又道:“我们一个月前去汴京时,梁之平不是说了吗?当今的大梁皇帝一直在找南楚皇子,只要你可能是,他就不会放过你。相比起那边,其实王鹏这边更安全一些。”
商宁刚要张嘴说话,江烟就制止了他:“更何况,我想师弟你也不是没有想到,你十岁那年之所以会被人偷袭,中了寒冰掌,几乎差点丧命,跟这个不是没有关系吧?”
商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江烟安慰地拍一拍商宁道:“其实在王鹏这边还是要安全一点,到时假如要打上汴京,不管是否成功,你都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到时候回来金陵城,师兄仍然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商宁定定地看着江烟,忽然道:“所以师兄就要离开我了,是吗?”
江烟几乎被他炽热的目光所伤,他先前心中的那股不安又开始冒头,便不由得有些逃避道:“师兄只是真的累了,想回庄子里面去休息休息。”
商宁道:“我在师兄身边,不会让师兄累着的。”
江烟垂着头道:“可是……”
商宁忽然抓住了江烟的双手,声音低沉而又充满某种压抑的感情:“师兄是不是在嫌弃我?因为我现在身上都是麻烦和包袱?不管我是不是南楚皇子,只要王鹏坚信我是,所以不管是他们,还是当今大梁的皇室,都会来找我。师兄是不是不愿意见到我?”
江烟心里当然不认为商宁是负担,甚至为他的处境感到担忧。但是他现在心中的不安在逐渐的扩大,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出去单独想一想,并不想面对商宁,因为总感觉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目前两人之间的局势就会出现一些他无法预料的发展。
但是商宁完全没有给他这个逃避的机会,他紧紧地握住江烟的双手,他的声音又低又沉,炽热而悖德的感情几乎要将他的胸前撑破。终于,商宁几乎是满怀痛苦道:“师兄,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