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的是什么,她甚至连身边这位谢相是敌是友,都弄不分明。
谢漪待她称不上恭敬,但也远不至于失礼。刘藻对她没有敌意,但也不敢过于信任,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没有头绪,还是不愿回答。
谢漪也不为难她,只是道:“看来皇孙不喜言谈。”
京中道途平坦,尤其是此处,处未央宫与长乐宫之间,常有贵人往来,铺设的地砖平整,少有凹凸。轺车行驶甚快,车轮滚过地面,发出辘辘声响,刘藻只感觉到极少的些微颠簸。
又行出一段,长乐宫恢弘的宫墙出现在眼前。宫门前十余名身着甲胄的门丁分成两列,执戟而立,宫墙上,旌旗招展,宫卫林立,一派汉家庄严气象。
谢漪凝目看了一会儿,道:“入了宫,皇孙就知道了。”
刘藻怔了怔,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她先前说的,太后为何召她入宫。她的话音刚落,便见眼前一暗,轺车已行入宫门。
宫前门丁,并未阻拦,可见是早已得到上令。
驶过宫门,是一圈圈周回的宫道,宫道两侧高墙耸立,轺车行于高墙之间。
汉宫巍巍,如一头猛兽,盘踞在夜色中。刘藻的心紧了一下,只觉自己,即将要为这头猛兽所吞噬。
轺车还在前行,驶过几条宫巷,又经几处殿宇,到一座小门前,方停下。
护卫她们的甲士全退了下去,门中走出几名宦官,当头的一个抬袖伏拜:“小的拜见丞相。”
谢漪端坐车上,道:“免礼。”
刘藻也跟着未动,目光却在暗中打量这几名宦官。当头的那名宦官年岁颇长,冠下露出的鬓边似有霜色,他行过礼,站起身来。兴许是跪拜得多了,又常日侍奉贵人,他的背微微有些驼。刘藻不知宫中内宦官职,也认不出他们的袍服,故而不知这名宦者官居何位。
宦官站起身后,往车前走了两步,面上带着惯有的笑意,朝刘藻望过来。他的目光矍铄明亮,落在刘藻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刘藻让他看得不舒服,宦官却是笑了一笑,道:“这便是卫太子之女了?”说罢,又行礼:“见过皇孙。”
这一礼行得敷衍,面上无甚恭敬之色,连腰都没有弯下去。刘藻知晓她虽是汉室血脉,却在出生前就已失势,甚至不如一名稍有些权势的小吏。她没有出声,这名宦官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果然,宦官很快直起身来,又道:“皇太后等丞相与皇孙多时了。”
谢漪起身,一名内宦甚有眼色地走上前来搀扶。谢漪就着他的搀扶下了地,又回过身来,yu搀扶刘藻。
搀人下车,往往是少者侍奉长者,卑者侍奉贵者。四下宦者众多,本不必由她亲来行此事。刘藻一入宫,就受冷遇,没想到谢漪会来搀她。
她怔了一下,忙将手搭到她的手心,由她搀着下了车。谢漪的手心光滑,带着拒人于千里的凉意,与外祖母的干枯温暖全然不同。
刘藻落地,迟疑片刻,低声道了句:“多谢。”
谢漪收回手,转身面向宦官道:“中黄门前方引路。”
原来他是中黄门。刘藻暗道。但中黄门是一个多大的官职,她并不清楚。
中黄门道了声:“诺。”目光在谢漪与刘藻之间一转,回身在前引路。他转身那一瞬,刘藻看到挂在他嘴角的笑意敛了去,抿成一道苛刻的线。
前秦尚武,刑法严苛,且有吞灭六国之功,磅礴大气,古之未有。始皇帝筑阿房宫,其富丽恢弘,前所未有。汉承秦制,宫阙殿阁,建于高台之上,其势之高,如能摘星。
夜色朦胧,月如流水,长信殿飞檐斗拱,直入云霄。刘藻紧随谢漪身旁,她们身后十余人,身前十余人,皆是提灯照路的宦官,护送二人拜见皇太后。
一行人自宫殿间穿梭而过。
刘藻幼时在掖庭的见闻早已记不清了,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大致印象。此时见宫禁之况,不免好奇。
她们绕过长信殿,往长信殿之后的另一座宫殿走去。一路上见过两拨巡夜的禁卫,禁卫披甲执戟,手举火把,与他们正面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