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很有眼色的过来,扶着贾赦起床梳洗,眼睛都不敢乱瞄一下,贾赦用青盐漱口之后接过温湿的帕子擦脸,然后起身来到饭桌处,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这果然是腐败的生活啊,难怪世人都想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那。
因为张氏新丧,而贾赦父子皆是大病初愈,所以桌上餐食很是简单,只是平平常常的白粥配着几样咸菜,其中一名为鬼子姜,百姓称其姜不辣的咸菜,腌制的又咸又脆,因腌制时加入了辣椒使其味道更好,让人很有食欲。
贾赦看了一眼认真吃饭的贾瑚之后,就问张磊道:“那怀袖,小舅兄问出了什么没有?”张磊叹气道:“那贱婢死活不肯招供,只说自己是因为爱慕你,这才弄了助兴的香,意图爬上你的床,那个换香的丫头也只是被她收买的,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说来,张氏四个陪嫁丫头,其余三个的都是张家的家生子,虽然三家人的卖身契都在张氏的陪嫁庄子上看庄子,但是,毕竟还有不少姻亲故旧留在张家老宅,这些人自然是不敢背叛张家,也不敢对张氏有二心。
唯有这怀袖,乃是张氏小的时候从外面给她买来的玩伴儿,当日,张氏出嫁,张家并不想将这丫头做为陪嫁的,只是张氏很舍不得这丫头,所以,张家告诉张氏,到这边之后,就给这丫头找个人嫁了,这样,有了男人和孩子,才能控制住。
只是二人虽为主仆,感情却近乎姐妹,府里的管事下人,怀袖都没看上,再加上她还比张氏小两岁,而张氏又比贾赦小两岁,所以,张氏也没着急,再加上之前瑚哥儿小,她正好帮忙顾着点,谁知,这怀袖十六岁了,拖不了的时候,张氏正想从管事里挑个有能力、好人品的给她,哪知道老太太苏氏没了。
贾赦用手敲着桌边沉思了一下之后,又问道:“那个之前去前边造谣的人抓住拷问没有?”张磊叹气道:“晚了一步,我们去的时候,那小丫鬟已经掉进了荷花池毙命了,据说正是当日瑚哥儿掉进去的那里。”
不用说,这自然是被杀人灭口了,贾赦冷笑道:“那荷花池这季节,早就冻冰了吧?没想到我这东大院的人,还真就这么喜欢这枯败的残花败柳,这一个个的,孩子、大人都喜欢绕一大圈去看残花败柳啊!”
张磊冷笑道:“对了,晌午的时候,你家老爷子叫来的小子押解的时候,王夫人刚好晕倒,毕竟也是六七个月的身孕了,据说好像还流了血,好像是差点儿早产,但大夫稍微给稳定后还是被送回他们自己的听竹轩,不过听说,刚刚王家来人了,你父亲将人叫去了荣禧堂。”
这王夫人生下的长子贾珠只比贾瑚小半岁,现在两岁半,挺聪明的一个孩子,只是身体有些孱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整个小药罐子,相比于自幼聪明伶俐,健康活泼的就差上房揭瓦的贾瑚,贾代善自然是偏心长孙的,这也是王夫人想要除掉贾瑚的一个原因。
贾赦看着儿子,又问道:“太医来了?怎么说的瑚哥儿,以后可有什么后遗症?还有,那碗药可留了证据?”张磊点头道:“你爹哭求圣上,圣上怜惜老臣,特派太医院儿科圣手孙御医来给瑚哥儿看诊,只是御医来了之后,一把脉说,瑚哥儿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才发烧的。”
想了一下之后,张磊又道:“那碗药,我也让孙御医给看了,问这药若是给瑚哥儿服下,会是什么情况。孙御医当即大怒道,这根本就是毒药,别说单独加入的海芋毒汁儿,就是那本身的药性,就可以要了孩子的半条命,侥幸活下来,那也是终身药石相伴。”
贾赦喝了一口粥之后问道:“胡太医的家人,现在在谁的手中?”张磊道:“我家和你父亲的人一起看管着胡家人呢,之前被王夫人派去监视看管胡家人的王夫人陪房,也被二哥派去的人控制在了手里,恐吓之后,胡家人已经将王夫人控制、收买胡太医的人证、物证都交了出来。”
吃完饭之后,贾赦问贾瑚道:“瑚哥儿,跟爹爹去前边送你娘一程吧?”贾瑚现在还小,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死亡的意思,只是隐约的知道,以后娘亲不会再温柔的与他聊天,细心安排他的饮食起居了。
张家兄弟自然不忍心让贾瑚这么小就承受丧母的悲痛,于是就骗贾瑚说,张氏因为生了重病,需要去很远的地方治病,短时间不会回来,贾瑚也就这般安慰着贾赦,只是,贾瑚虽小,却懂事的猜到,事情大约并不像舅舅、舅妈们说的那般简单,却也不愿大人再为他操心,这才装作懵懂的样子。
可是,再怎么聪明懂事,他毕竟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这会儿听了贾赦的话,眼圈当即红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贾赦心疼的抱起贾瑚,亲了亲他的小脸,心里酸疼的难受,可是却又不得不将贾瑚抱到前边给张氏守灵。
之前贾瑚昏迷不醒,这自然也就没人说闲话,如今贾瑚已经没事儿了,做为长子若是不去给张氏披麻戴孝,将来必然会被人说成不孝。张磊做为正统清贵人家的子弟,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同样不曾阻拦着。
再说,那个躺在外面大厅的乃是他的妹妹,他不忍心妹妹走的时候,却没有儿子为其送行,怕张氏走的不安心。只是到底不放心这对儿父子,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好在,贾代善夫妻还在,张氏的丧礼并不能做的过大,这来吊唁的,也只是一些同辈交好的亲朋好友,余下的就是张家人了。
而此时,已经天黑,更是已经没有了吊唁的客人,贾赦看着简单却庄重整洁的灵堂,赶紧带着贾瑚过来给张家人行礼道谢,张家人赶紧侧身避过,言道:“都是自家亲戚,何必这般见外?”
第5章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张氏去了第四天,灵堂里迎来了一对儿美貌男女,却是贾史氏所生的唯一女儿贾敏,是贾代善最喜欢的孩子,从小被带在身边充做男儿教养,就连名字也是随贾赦、贾政这些男子的名字起得,不过,这贾敏也确实不曾辜负父亲贾代善的期许,很是对得起这个敏字,时常让贾代善感慨,为何敏儿不是男子,否则贾家何愁后继无人?
因为贾代善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女儿,所以对她的婚事很是在意,千挑万选之后,在贾敏及笄之年定下了五代列侯又出身书香门第的姑苏林家林海,在去年林海高中探花的时候,正式迎娶了贾敏。
说来,这贾赦、贾政和贾敏,各自之间都是相差一岁左右,可见这贾史氏当年生子可是够密的(频繁),这就难怪贾敏的身体不好了,本来贾史氏生完贾赦,身体还没养过来,就怀了贾政,雪上加霜的生了贾政再有贾敏,贾史氏体内哪里有那么多营养去滋补腹中胎儿,自然也就让贾敏出生开始就很瘦弱。
只是今日这个满府人人称赞的敏姑娘、林夫人,却跟个疯子似的来到张氏灵前,也不祭拜、不上香,张口就对贾赦说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为了一个女人,难道你是想要逼死十月怀胎生下你的母亲吗?”
后面的林海因为是守父孝后又赶考,所以年龄上比贾赦还要大上两岁,但有贾敏的关系在,林海只能称贾赦、贾政为舅兄,但到底是年长者,再加上能高中探花,智商自然不低,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看法自然也不同,他不觉得贾母送出的信上写的全是真的。
之前往这边来的时候,林海特意叮嘱贾敏,问清原因再好好劝劝大哥,别冲动,哪知贾敏到这儿就这么说了,林海立即意识到坏了,今天怕是不能善了,赶紧想要说什么描补一下。贾敏倒是不在意,因为贾赦有些窝囊,从小不管她说什么,贾赦都不敢反驳,更不敢告状,否则母亲饶不了他!只是,敏姑娘,您忘了,人家贾赦已经不屌贾母了吗?
贾赦似笑非笑的对贾敏说道:“这不是尊贵的探花郎夫人吗?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只是是贾家在闺中教导你的,在嫂子灵堂不上香、不祭拜,不顾亡魂大闹,还是林家规矩,娘家嫂子去世,给了信儿却不削参加,回头不分青红皂白,大闹灵堂!正好林大人也在这儿呢,我直接请教林大人,这可是你林府的规矩?难道,你们林家不懂死者为大吗?”
林海和贾敏的脸色当即变得惨白,贾赦这话可是将林家推到了火上烤了,一个解释不好,这以后林家的家教必然会受到质疑,而贾敏,估计除了绞了头发做姑子,是再也没有活路了,当即气的脸色发白,呼吸急促。
但是,现在祭拜的人也都来了,张家人也都围在这里,想要不解释也是不行的,林海现在还是刚刚入翰林苑的正七品编修,尽管靠着贾代善交给他的人脉,未来仕途必然光明,但是,眼下这个问题若是不解释清楚,他以后在翰林院是别想过好了,谁叫这翰林院最是个清贵的地方,绝对不许家风不正的人玷污了去。
林海尽管恨贾赦这般不留情面,却也理解,任谁这般大闹自家爱妻的灵堂,只要有血性的男子就无法容忍,不由得看向贾敏,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为了解决林家子嗣的问题,再加上贾代善承诺的朝堂帮扶问题,自己娶了这勋贵家的小姐,也许错了,毕竟,勋贵家的教养怎么也比不上诗书传家的小姐啊。
聪明如贾敏,丈夫那一眼,她立即明白了七七八八,脸色当即更白了,心里更是恨贾赦恨得想要食其肉、饮其血,攥着帕子的手,将手心掐出了血。她没想到,贾赦是真狠啊,这是根本就不想让她在林家活下去啊!
林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大舅兄消消气,敏儿年幼不懂事,还请舅兄谅解。只是,之前如海是真的不知大嫂去世的消息,昨日傍晚,夫人才得到的消息,我夫妻这才一早赶来,只是岳母和夫人说了一些话,这才让夫人这般气恼。”
贾赦挑挑眉,果然是探花郎,这是三言两语就把林家摘出去了,他倒是也没想要直接将林如海得罪死,但是,他也不想贾敏生活的好,毕竟,未来林海是简在帝心的大官,若是他们夫妻琴瑟和鸣,贾敏再做了贾史氏的靠山,贾赦虽然不怕,却也不愿意没事儿给自己找麻烦,不如趁着二人感情尚未牢靠的时候,直接给种了种子,以后就做一对儿貌合神离的神仙眷侣吧。
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张家兄弟正带着贾瑚忙乎着,贾赦问自己身后的贴身小厮元宝道:“夫人离世当日,我亲自给林家写的帖子,是谁送的?” 元宝行礼道:“禀大爷,姑老爷家的帖子是金条送的,金条说是亲手交给的姑太太。”
贾赦道:“去把金条叫过来,让他把话当着林大人的面说一下。”贾敏没想到,自己的哥哥这般不依不饶,若是正常人,不都是帮着自己的妹妹遮掩一二,将事情推到下人身上吗,再不济,也没有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事儿。
林海也没想到贾赦这般不在乎两家脸面,尤其是不在乎贾家的脸面,这样看来,这个大舅兄怕是受了天大冤屈,而张氏的死怕也有些说道,没看到张家人都怒瞪着自己这方吗?这帝师张家,可不是林家惹得起的,尤其是,老爷子告老之后,皇上感念其识趣儿,直接给老大张裕提升为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