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今天那样,立心血誓立得倒是很干脆利落。
仙魔两道皆活在天道之下,一言一行自有天道记载,倘若立的心血誓有假,只怕会第一个自爆身亡。
舒遥向后仰,笑了一声,他那个一仰一扬眉之间,昔日贪狼使叫人狠得牙痒痒,偏移不开眼睛的狂态,又鲜明张牙舞爪在他脸上。
这比任何华服加身都来得更有用更醒目,一时之间压下他苍白孱弱的病态,美得如跃动火焰般的生气勃勃:“自然是因为,我想打架啊。”
舒遥含着唇畔张狂的笑,慢慢声音里尽是一副游戏人间的做派:“让雪天放个假消息出去,八方风云来寻我,想和我打架的人能绕魔宫好几圈。平日里哪有这等的好事?”
听上去足十足像个为了打架能随时随地豁出性命的疯子魔修。
又开始胡说骗人了。
卫珩无奈想。
你当自己从来不说梦话的吗?
被他从昆夷山拖到玄妙峰来的贪狼使,第一晚性命垂危,高热不退,一边抓着卫珩的手死活不放,一边开始胡言乱语。
卫珩听来都去,都是几个“垃圾游戏”、“毁我青春”的词翻来覆去在重复,叫人摸不着头脑,只能姑且认为贪狼使情况可能有点危险,被烧坏了脑子在说瞎话。
他正准备塞舒遥一颗丹药时,忽见舒遥乌黑眼睫颤了几颤,如振翅蝴蝶,极吝啬极不甘愿地露出花瓣尖上藏不住的露水出来。
卫珩是红颜白骨能一概等闲视之的人,倒没什么美人落泪,望而生怜,心软成一片的多情风流种感受。
他只是淡极无聊地掠过一个念头:据说这位贪狼使心气既高,且好面子得很,最好别让他知道这件事来迁怒,提剑追杀玄山满门。
不等这个念头轻飘飘似云烟消散,舒遥动了动唇,呓语两声:“万川和。”
烛影曳动,在素纱披风之间投出一片软红,这个流连在他唇齿边的名字,似带着无限旖旎。
卫珩企图挣脱舒遥的手。
这是人家私事,不太好意思偷听。
随即这份旖旎被舒遥自己打破,只听他怒声骂道,恨铁不成钢:“要跑快点跑,直接去紫薇秘境破大乘以后溜了不行吗?婆婆妈妈拖泥带水成什么气候?”
他骂得意犹未尽:“一个让雪天一个七杀就让你手足无措成这样?我的寒声寂影还没生锈呢,他们敢动手,我倒是想给他们先烫秃噜头。”
卫珩不再尝试着掰开舒遥的手。
毕竟诋毁上司这种,好像也不算什么很了得不能偷听的私事。
振翅的蝴蝶藏不住花蕊中隐秘的露水,洇湿一小块枕头,舒遥雷霆气势渐渐消失在哽咽声音中:“七杀、让雪天、魔道,我看不顺眼他们很久了啊。”
“你能跑还不快点跑啊?”
莫非承认一个担心朋友袒护朋友,是个什么很丢脸的事吗?
卫珩不解。
他发觉自己是不太能明白魔道贪狼使的想法。
上一刻还乖巧捧着茶盏,说自己是个好人;下一刻唯恐笑得不够狂不够放肆,头上的锅不够多似的,接过这顶谁戴谁倒霉的帽子。
于是卫珩不作回应,抽出舒遥手中的茶盏,重新倒了一碗热茶给他:“茶冷了。”
暖手有点不太适合。
道尊不但是个风光霁月的好人,甚至还有点贴心。
舒遥再度刷新了对卫珩的认知。
暖烘烘的热气从掌心通向身体各处,经脉血液随之活络起来,他的好人卡不要钱似地发。
正当卫珩觉得该问的话已经问完,准备告辞让舒遥一个人休息的时候,屋外悠悠然飘来一张传讯符。
卫珩接过,传讯符燃成灰烬的同时,古井无波的声音自其中传出:“魔道七杀使登门,称是你曾与贪狼使出没于昆夷山上,特意前来问贪狼使行踪。”
一字不落,原原本本地传到了舒遥耳朵里。
他看着手中的茶盏,又看着床边的寒声寂影,琢磨着该用哪个砸向七杀脑壳,能不能一击毙命。
最后舒遥遗憾得出不能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