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阵已经没用了,那种小阵法被有点儿本事的道士破掉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且她想马上进宫和女皇面对面把这破事儿解决了,没功夫留在北山和这些人周旋。她得找个人帮忙看家才行,上次离家庙被拆了,这次要再没人帮忙看着,没准儿地宫都要被人刨出来。
土地婆婆太和气,药爷太胆怂,洛安实力弱,盘山那边儿又不太来往岳织左思右想,最后飞到了濂河边上。
河面静悄悄的,只有几片落叶击起了圈圈水纹。这几日的天气很奇怪,明明没隔多远,东北角的皇宫阴雨绵绵,西南边儿的濂水镇却是一片晴好。
“洛安”岳织站在岸边冲水底唤道。
没有回应。
岳织懒得再唤,从岸边抱起块大石头“扑通”扔进了水里。巨石击起了河底的黄沙,清澈的河水刚变浑浊,又马上被上边儿流下的清水变澄净了。
咕嘟咕嘟。河面忽然冒出许多小泡泡。
洛安像水鬼似的突然把头露出河面,打着哈欠大骂道“岳织你丫是不是有病往别人家里扔石头”
山神庙被拆的事他也听说了,洛安非常怀疑岳织一大早跑到这儿是来拆他的庙泄愤的。对于岳织的遭遇,他是同情且满怀喜悦的,他甚至非常不厚道地期待着北山真的被女皇占去,那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邀请阿盏来濂河住了。哈哈哈哈哈
至于织丫头,搬去和土地婆婆一起住也挺好的嘛
“叫你又不应。”岳织长话短说地道“皇帝又派人来了,你帮我拦着他们,别让人进山捣乱。”
“你都拦不住,我”洛安想说自己肯定也拦不住,他本事远没有岳织大。可又不甘心承认自个儿比丫头弱,便嘴硬道“皇帝要搬来这儿你也拦不住,放弃吧哥哥真心为你好才多这句嘴,在人间迁宫换天都是寻常事,哪怕地盘没了你我也还是神仙。可要是想不明白这点去和凡人较劲,吃亏的只会是咱们啊前人触犯天条被除仙籍打入轮回的例子还不够多么”
“你就说帮不帮吧”岳织心里有分寸。她才不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她进宫是要劝告威胁皇帝打消在濂水镇建宫的念头。犯天条她一不会爱上皇帝,二不会伤人性命,三不会滥用山神之力。能犯哪门子的天条
洛安不想帮,又不太敢说不帮。他看得出来,岳织已经被愤怒吞噬了。“不帮可以吗”洛安将脖子缩回河里,小心地试探道,怕岳织生气又补了句“水里湿气重,我感冒了。”
“滚蛋鱼怕湿气重你想清楚啊”岳织当然不会对洛安动手,她从来不是块粗鲁的石头。她只是冲洛安温柔地笑着道“要是不帮。等阿盏回来我就告诉她我爱你爱得无法自拔。你猜,你和阿盏还有没有可能呢”
洛安不可思议地仰望着岸边一脸坏笑的岳织。阿盏跟亲娘似地宠着岳织,要是误会岳织对自己有意思,不仅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更大可能会时刻躲着他免得岳织“多心难过”。“你变了。你不再是哥哥认识的那块傻石头了。”
“别废话了,赶紧去。敢放一个人进山试试”岳织凶完洛安又眨了个眼撒娇道“洛安哥哥最好了。”
“滚”洛安气呼呼地挥舞双手吸起一条水柱打向岳织。
岳织没设防,避闪不及被浇了个透湿。“本来还想趁着进城给你带点东西回来的。这下你什么都别想要了”岳织抬手抹掉脸上的河水,转身朝东北方向飞去了。
这次进宫岳织做了准备,提前向土地婆婆打听清楚了皇帝的住处。皇宫实在是太大了,她又没法儿像找阿盏相好的那样在长安城里挨家挨户敲门问。她也换上了男子衣衫,女子只身出行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了。
岳织是早上离开的北山,到朱雀大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为什么会花这么长的时间呢因为人多啊在人已经搬空的濂水镇当然没什么,她可以大大方方肆无忌惮地飞着走。进长安城就不行了,视野那叫一个开阔啊,天上飞过个什么鸟雀都惹眼得很。街市上更不必说了,都城就是都城,哪怕雨天也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雨天也有好处,她穿着那身被洛安弄湿透的衣裳走在人群中一点儿也不突兀。
岳织伫立在人潮中凝视了一会儿朱雀门,决定等天黑尽了再进宫。她不想横生枝节,要是被人发现把内卫或者道士引来就糟了。
起居舍人童瞻在起居注上写道元庆三年十月初六,文靖皇帝李昭御殿时咳血
他顿了顿笔,满眼疼惜地望着坐在帘后与大臣们议事的女皇。这真的只是风寒么
大臣们只当女皇是寻常咳嗽,隔着帘子,谁也瞧不见陛下捂嘴的帕子上满是鲜血。童瞻想起陛下的吩咐,赶紧把血字涂成了墨点。
议完事,李昭被常欢搀扶着准备进寝殿休息。她坐太久,起身时有些头晕目眩,只得扶着常欢的胳膊在原地站着缓一缓。
“童瞻。”李昭打量了眼起居注上的墨点忽然道“有没有人找你打听过朕的病”
童瞻点了点头。他是住在宫外的,陛下重病的事,知情者除了内侍官就只有他。当然了,陛下敢让他知道是料定了他不会说出去。“有。”
“嗯咳咳把名字写下来交给常欢。”李昭连说话也有些吃力。她登基三年以来,天灾不断,外敌频繁侵扰。一直忙着应付灾祸,铲除个别势力的事便暂时放下了。可是眼下拖不得了,她随时都有可能断气,总不能给妹妹留下一堆烂摊子啊
立蕴儿为储的敕旨还卡在门下省。以那帮人的态度,即使蕴儿登基,他们也会造反。既然不肯跟蕴儿,那她就把他们都带走吧
李昭坐在龙床上,用帕子掩住口鼻,小心翼翼地接过常欢呈上来的盒子。盒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粒指甲盖大的紫色香块。“瞧着寻常得很。真有那么厉害”
“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常欢俯下身子低声道“听说点这香的时候合上门窗,毒死百来个人没问题。”
“死的时候难受吗”作为使用者的李昭有点担心。“会死得很难看吗”她堂堂一介帝王,不想死得太狼狈。
常欢摇头。他真的不知道。“陛下要这毒物做什么”
“朕要做一回暴君。”李昭平静地说着这话,而后将盒子盖上收放到一旁道“你出去吧”
“是。”常欢没有走远,只是退到了帘帐外。陛下发病越来越频繁,他得时刻守着。